“你眼花了吧。”吕萌萌睁着俩大眼睛惊恐地四处看:“李峰已经被书记安葬了。”
“那是我看错了。”钱勒干笑两声,伸手摸了摸手臂上骤起的鸡皮疙瘩:“那肯定是张波,他的身形和李峰很像。”
然后他话题一转:“话说你们在庙里有没有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沈彧白没搭腔,却悄悄竖起耳朵。
这话把一行四人都问沉默了,好一阵后禾非开口:“你觉得什么奇怪?”
“全都挺奇怪的。”
钱勒走在最前头看不清表情,“最灵的庙香火却很差,到了之后也不祭拜,光吃顿饭就走,也太不礼貌了。”
“但他们确实挺诚心的。”林进说:“在后院吃饭的时候我还看见有人专门给菩萨供了一碗。”
吕萌萌:“我怎么没看见,我就坐在门口旁边的,除了我们就没有人进去过。”
林进:“是在后院……”
吕萌萌说:“那算个屁的尊敬。”
话糙理不糙。
他们都觉得村民自己都并不是很信仰这里的佛祖,那为什么要专门带他们来这里呢?
“还有,”钱勒继续说:“我发现了一件衣服。”
说着他从兜里把衣服掏出来,大方展示给大家看。
揉成一团只有拳头大小的衣服,展开来竟然是一件被腐蚀得破破烂烂的短袖。
短袖原本应该是黑色的,并且从上面隐隐约约的英文字母可以断定,这是一件来自现代的衣服。
钱勒:“看款式还是个姑娘,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沈彧白想到了那堆白骨,心说她现在应该不太好。
禾非:“人应该已经死了。”
禾非:“庙里右下角的白骨就是衣服的主人。”
钱勒对她说的“右下角的白骨”并不感到惊奇,估计他早就知道,不过看他的表情还是对她愿意提供情报而感到满意。
沈彧白手肘捣了捣禾非,低声问:“你怎么知道是同一个人?”
“因为是他把衣服从白骨身上剥下来的。”
沈彧白:“!”
也就是说,钱勒知道禾非知道线索,他拿出这件衣服的目的不是为了和大家分享线索,而是为了试探禾非!
吕萌萌盯着那件黑色T恤,问:“为什么会死在庙里?”
林进:“或许在野外遇到了野兽?”
这样猜测有一定的道理,寺庙在书记划分的范围之外,如果遇到野兽,不管是因为受伤还是害怕,躲在庙里完全说得通。
但想到这里,就很难不联想到刚才的话题--村民为什么从来不进去?
沈彧白简单把两个问题一关联,下一秒便得出一个结论,脱口而出:“村民们是野兽变的?!”
“……”
钱勒哭笑不得:“白白你的脑洞也太大了,这里可不是童话世界,青蛙是不会变成王子的。”
沈彧白有些窘迫,心说连女鬼都出现过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吕萌萌:“或许不是他们不敢进去,而是不想呢?毕竟虽然内部欠缺打扫,但东西是齐全的,如果他们不敢进去,那东西是谁放的呢。”
这话其实有些牵强,按照书记的话来看,这座庙的地位是很高的,没理由一个人都不进去,若说不是害怕,那便是避讳着什么。
·
回到村子领了农具,顶着烈日下地。
钱勒还东张西望寻找着什么:“张波呢,我怎么没看见他?”
从他在路上说了之后,沈彧白也留意着,在地里的人群中仔细搜索,确实没有张波的身影。
沈彧白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但仍心存侥幸:“也许他跟着钟哥一起的呢。”
到了晚上,忙活一天的玩家再次回到游戏起点——宿舍,这一次只能打开二楼的房间。
“大家今天很辛苦,我都看在眼里。”书记心情很好,说:“为期三天的下乡已经过去三分之一,明天希望大家保持热情,继续在刘家村燃烧自己!”
送走书记,众人围坐在唯一有光亮的桌子旁。
钱勒调笑道:“书记这嘴皮子一看就是升官的料。”
禾非说:“书记晚上心情不错。”
吕萌萌:“希望他心情一直这么好,两天后就不会为难我们了。”
“萌萌,”钱勒看着她认真道:“你之前是怎么从游戏中活下来的?”
吕萌萌不蠢,知道他是在嘲讽自己。不过当着所有人的面她也没发作。
钟哥揉揉太阳穴,出声道:“今天大家都有什么发现吗?”
作为现场游戏经验最丰富的玩家,钟哥无疑是个很好的领导人,温柔有耐心地领着大家回忆白天发生的事情。
慢慢地竟也想起了很多白天没注意到的细节,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沈彧白特地留意了一下张波,发现他胳膊腿都在,人看着也正常,这才稍微放下心,专心听情报去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钟哥叮嘱过他们,要仔细留意自己所待的人家,说不定就可能找到凶手。
钱勒:“我们所在的人家没有什么异常。”
林进低着头:“我们、我也没有发现不对劲……”
轮到沈彧白两人报告,他抻着脖子看向禾非,后者懒散地靠在座椅上,精神不济,完全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咳咳。”沈彧白清了清嗓子,把他今天一天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的说出来,从早上吃了什么,桌上有什么菜,到晚上离开时花姐还塞给他一个手电筒,完整地还原了他这一天。
最后总结道:“我觉得花姐没什么问题。”
钟哥叹了口气:“那么今天就是没什么进展……”
“李峰……李峰死的时候我在现场……”
队里一直不怎么有存在感的唐坤突然开口:“当时我跟他分在一块地里,在劳动开始前我们去林子里解手。”
“我肚子疼走得更远些,然后我就听见村里的刘军哥在叫他,说是有什么事情想跟他说。”
“结果等我出来的时候就看……看到李峰已经被……”
他们十个人被分到仅仅五户村民家,实在是想不记得都难,连沈彧白都有印象。
众人脑袋摆动弧度一致,不约而同看向了桌子中间的钱勒和吕萌萌。
钱勒:“是我和吕萌萌分到的那家,男主人就叫刘军。”
可能是众人审视的视线太过直白,连一向目中无人的吕萌萌都缩了缩脖子。
“你们把今天的所见所闻都说出来。”钟哥也有些振奋,眼神灼灼地看着两人,“像刚才沈彧白做的那样。”
沈彧白的心砰砰跳,如果确定这个刘军就是村子里的杀人凶手,他们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
“……”钱勒张了张嘴,有些不忍道破真相:“他从早上一直和我们在一起,没有离开过。”
……
现场气氛像上坟一样沉重,好长时间没人说话。
长久的静默中,林进率先开口绕开话题:“系统说通关条件是要找到凶手,可是怎么才算找到呢?”
唐坤:“这里没有警察也没有衙门,肯定只能告诉书记。”
吕萌萌翻了个白眼:“如果只是口头说说,那岂不是在村长面前把全村人的名字念一遍就通关了?”
这也有道理,如果说名字就行,那岂不是变成了调查户口游戏?
钱勒:“可是为什么没有听到村民们对凶手的谈论?”
禾非揉了揉肩颈,好像刚才窝在椅子上没睡舒服似的:“可能他们太害怕了。”
沈彧白回忆了一下白天的场景说:“可是他们对白天李峰的死并没有表现出惊讶。”
——村民们扛着锄头背着背篓,围成一圈看着体温渐渐散去的李峰……
现在想来,除了他们,确实没有人对李峰的死有激烈的情绪。
钱勒:“可能因为他们是NPC吧,没有设定的情绪是没法表现出来的。”
“不、不是的。”
沉默了一晚上的张波开口道:“他们巴不得我们死掉。”
沈彧白这才看见他脸色苍白得可怕,在黑暗中像是一只漂浮的幽灵,瞪大着双眼,用惊恐可怜的眼神看每一个人。
“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都会死在这里的……”
张波表情扭曲,双眼通红,即使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也能看出他毛孔大张,汗毛倒竖。
钟哥飞快反应过来:“张波,你是看见了什么吗?”
“没用的,任何地方都有他们的眼睛,我们是逃不掉的。”
张波精神俨然有些恍惚了,“昨天晚上的女人你们没有看见吗?她就是派来监视我们的眼睛,我们在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都被这只眼睛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冷静一点,我们都不会死!”钟哥支在桌子上撑起上半身:“这话是谁告诉你的?你是不是看见了凶手?”
张波结结巴巴:“我、我看见了……”
像是一道闪电咔嚓而下,轰隆回响在每个人脑海里,每个人都精神大振。
所有人无声地聚集在一起,把张波团团围在中间。
“你们走后,他们把李峰抬到石头上,把他的衣服脱下来,围在一起吃他的肉,就像……就像……”
张波好像想不起那场面该怎么形容,仓皇无措见抬起头想向他们寻求帮助,但一抬眼就看见自己被人群圈住,就像石头上被团团围住的李峰……
“快散开!”
禾非和张波一对上眼,立刻就知道张波离精神崩溃只差一毫米,电光火石间她连忙把人推开,但也来不及了。
张波突然奋起,推开人群朝着大门跑去。
现在天色已晚,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都感觉,出了这门凶多吉少。
张波突然暴起,所有人都没防备,眼看着就要冲出门去、
忽然,旁边一个身影窜出来,利落将人扑倒。
沈彧白将他两只手反束在身后,死死压着:“你不能出去,现在天都黑了,外面有野兽。”
“你放我出去!”
张波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把手掌长的匕首,推搡间发疯了一般往沈彧白身上捅去。
门口光线比较黑暗,沈彧白不清楚他手里有什么,只知道下意识躲避,但还是被刺中了手臂。
“快按住他!”
队友连忙赶过来,把两人扯开。
沈彧白痛苦地捂住手臂:“小心,他有刀。”
张波疯狂扭打:“你们放开我!你们跟他们是一伙的!”
张波还没死心,肌肉爆发出强大的能量,猛地挥刀再次攻击沈彧白。
在刀剑距离他喉咙只剩一厘米的地方被禾非握住手腕。
“蠢货。”禾非手一用力,匕首当啷落地,众人蜂拥而上将张波死死按住。
“我不想活了,”张波面如死灰,“你们杀了我吧。”
“你当我们傻呀!”吕萌萌居高临下看着他,双手抱胸道:“杀了你我们会接受副本惩罚,那比死还难受,你是故意要害我们吧!”
原来还有这个规则!沈彧白若有所思,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一致对外了。
张波和李峰一队,现在李峰死了,就只剩下张波,而张波显然知道一些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张波在地上哀嚎着,颈侧额头青筋暴起,脸颊涨红。他挣扎了半个多小时,最后终于筋疲力竭昏死过去。
但他们依旧不放心,找了根绳子把人五花大绑起来确定挣脱不了,这才松了口气。
“现在拿他怎么办?”
他现在这个样子肯定需要人照顾,但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一个人主动提起。
沈彧白想主动帮忙,被禾非瞪了一眼后老实不说话了。
最后,钟哥作为领队,作为队伍中最有发言权也是隐形权利最高的人,自己承担了这份责任。
“都散了吧,”
由此,第一个白天结束,第二个夜晚开启。
进展到第二天晚上,沈彧白终于能鼓起勇气拿着洗漱用品去公共卫生间洗漱。
门虚掩着,微弱的蜡烛光将他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墙壁上,影子随着他的动作而动作。
“嘶——”沈彧白咬着牙尽量不发出声音。
伤口在左手臂外侧,大概十公分长浅。禾非简单给他包扎了一下,已经止住血了。
伤口很浅,没有破伤风的可能,于是他只是用水清洗伤口周围的血渍,再用干毛巾结结实实包起来。
沈彧白摆动几下手臂,思考明天怎么干活才能不牵动伤口。
万籁俱静,有种全世界只剩下他的错觉。
寂静催生着内心深处的恐惧,仿佛黑暗之中有无数鬼怪正在垂涎地看着他,只等他转身就扑上来将他剥皮拆骨吃干抹净。
沈彧白出了股冷汗,快速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出门时,忽然听见外面有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昨天那个骗他名字的女鬼。
“这次一定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说……”
沈彧白耳膜中是打鼓一样的心跳声,扶着门把手的手臂肌肉在皮肤下发着抖,虚弱得几乎使不上力。
我现在该怎么办?沈彧白想,是直接出去和女鬼面对面,还是在这等着?万一待会她也过来了岂不是瓮中捉鳖?
这样胡乱想着,忽然听见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沈彧白愣住两秒,然后壮着胆子凑在门口听。
“……真的像你说的那样?”
“嗯你相信我,没问题的。”
“我还是觉得这样可能……”
沈彧白一听这声音放下了心,外面是钟哥和他的搭档周尔。
钟哥:“嗯,这只是一个备用办法,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愿意这样。”他叹了口气,语气中充满遗憾:“现在重要的是先照顾好他……”
“钟哥。”
话音刚落,沈彧白毫不设防地从洗漱间出来,“这么晚了你们还没睡吗?”
那一刹那,钟哥两人脸色十分微妙,但光线昏暗,并不能看得十分清楚。
“是啊,你还没睡?”钟哥笑了笑,绕过沈彧白往他身后瞧了瞧:“你一个人?”
“嗯,我来清理伤口。”
钟哥笑笑:“这里医疗条件不行,你自己多注意点,别感染了。”
他细细嘱咐完沈彧白,然后催着沈彧白赶紧去休息。
“张波怎么样了?”沈彧白举着蜡烛朝着地上的人影走过去,“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好点。”
烛火摇曳着靠近,将蜷缩在地上人影一点点映照出来。
张波眉头紧缩,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但呼吸却是十分有规律的,显示着这个人生命力并未受损。
沈彧白想说和他们换班守着张波,免得他们俩太劳累,却被催赶着回去休息去了。
时隔十二小时,两人又并排躺在床上,共同望着二楼的天花板。
和昨晚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人,不同的心境。
沈彧白简单说了自己白天的所见所闻,毫无保留全盘托出。
最后,他做出总结:
“我觉得还是应该从村民下手,村里死了很多人,肯定有他们认识的人,即使没有明确的目标也一定有线索。”
房门入口处的镜子里倒映着两人的身影,摆放在最里面的床头对着窗户,借着窗户透入的光亮,两人卧床长谈。
“这种想法没问题。”禾非说:“不过你今天和花婶说上话了吗?”
“没有。”沈彧白摇摇头,“她一句话也不跟我说。”
村里的人除了书记,其他人不会对他们多说一个字。
沈彧白不由得郁闷,“那怎么办呢?”
“不知道。”禾非道:“等明天再看看情况吧。”
沈彧白双手垫在后脑勺,又想到了外面的张波,他的情况不太乐观。
沈彧白喃喃道:“张波到底看见了什么呢?”
身畔没有回答,禾非呼吸沉稳,面容宁静,像是已经睡着了。
沈彧白睡不着,也不想把生存希望的重担全部压在禾非身上,索性把从昨晚到现在发生的事情挨着过了一遍,试图把自己摘出来以第三人视角观看。
他昨晚到的这里,遇到另外九个玩家,游戏规则为想要从游戏里出去,就得发现村子里的凶手,以及得到书记的认可。
同时,昨天晚上出现女鬼问了三个人的名字,其中一个李峰在早晨被杀掉,开膛破腹,现在还不清楚这两者之间的关联。
中午在庙里发现之前玩家的尸骸。
晚上被女鬼知道名字的另一人张波说了奇奇怪怪的话。
沈彧白紧皱眉头,可能是因为没有经验,所以很多地方都没有观察到位,以至于现在将事件捋了一遍也什么都发现不了。
不过有一点……
沈彧白想了想,起身走到镜子旁边,把镜子调转了个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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