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身所言为真,恳请大人手下留情。”见他无动于衷,她见势下跪,任凭着污泥点染素衣。
“那人身在何处?”楚扶晏居高临下地看着,冷声扬唇,长剑再度刺进半分,“你去杀了她,本王便放了这女婢。”
痛楚剧烈流淌,全身似被撕裂开来,剪雪容色煞白,艰难万般地挤出一语。
“主子不必管奴婢……奴婢死而无怨……”
他当真是残忍无度,硬生生将她逼至死地,势必要让她做出一番抉择。
在她狼狈不堪下,他笑得阴寒,像是习惯了以强凌弱,想听她哀声求饶。
回望近在咫尺的屋舍,房中幽香氤氲,静谧安闲,藏着他那不可告人之隐,如同一簇火苗猛地窜入心头。
温玉仪一抿丹唇,泛白指尖一攥尘土。
她蓦然抬眸,直撞上他冷若清霜的视线:“大人若真想寻一女子成为公主的替身,妾身愿成为那一人,而且,将会是大人最称心如意的替身。”
“虽不像常芸公主,但妾身可顺从大人之命……”
“大人无需再囚禁女子……”缓慢道下每一字,她笑意盎然,似水杏眸有涟漪微漾,“大人所愿,妾身皆能做到。”
原本与他就没有过风月纠葛,成为府中听命而为的替品,她许能安定得更久一些。
曾在醉酒后也有过此意,只是那时她觉得自己太过胆大,不敢回认那晚的放肆之举。
明知是替品,明知是牢笼,竟有女子这般自取灭亡,愿为入那樊笼的鸟雀……
楚扶晏盯望雨中娇色,娇弱身躯依旧发着颤。
他默了半晌,不解而问:“所求为何?”
她跪直了娇躯,抬袖又俯身叩拜:“只求大人能应允,放过剪雪和那姑娘,再许妾身能在王府中安定地度过余生。”
“旁的,无所求。”
“好啊……”眼底终是掠过了一丝兴味,楚扶晏一抽长剑,一旁的剪雪瞬时倒落,“那你就去这屋中待上几日,哪日本王想见你了,再放你出屋。”
“未及要害,她不会亡命。”
他唤了侍从将剪雪抬下,尤为不耐地向她解释。
“是。”温玉仪垂眸再拜,听步履声渐渐远去,融于风雨,她才抬目而望。
镇定地走入那房舍,她端坐于软榻上,适才所见的景象不断翻涌,有些后知后觉,寒毛卓竖了起来。
若他不曾怜悯丝毫,剪雪此时就已命丧九泉,而她兴许也无法自保。
如此一想,她多少算是依靠了常芸公主一回,若非有大人对公主的眷恋,她已是大难临头。
约莫着一刻钟后,有侍女送来了洁净衣物。
原以为那衣物许会和公主平素身着的相似,她定神而瞧,却是她自己的浅素襦裙。
独自待于这间屋舍确是难熬,她饮尽了几案上的清茶,想着待剪雪伤势好转,有了可说话的人,她便能惬意上一些。
然现下迫在眉睫之事是让大人息怒,如何让他息怒……
对了,大人近日正烦扰着和盛陵缔盟一事,她恰巧可在这几日劝服赫连岐。
若真能劝服,解大人燃眉之急,近来发生的越矩之事兴许能一笔勾销。
她一念之差,寸步难行,只能想尽千方百计让楚扶晏放她出府,以抵她这些天惹下的事端。
她虽觉无过,可他是府邸的主,是否惹是生非,都由他定夺。
可等了一二日也不见他前来,温玉仪深思熟虑后,索性决意不食肴馔,思索着未过多久,便能等来想见的人。
这一日送膳的女婢推门而入,望了几眼桌上原封不动的菜肴,又将热腾的饭菜放落。
欲语还休片晌,那侍女细语喃喃:“娘娘,用膳了。”
“我不饿,你端下吧。”她柔缓甩袖,闲坐轩窗边,静望枝头上飘下的落叶。
侍女不肯退去,在桌旁伫立好一阵,为难道:“可娘娘已有两日未进食了,若饿坏了身子,大人恐是要向奴婢问罪。”
故作不上心,温玉仪顿了顿,柔声作问:“剪雪那丫头受了伤,可有人前去送药?”
“大人应下之事,娘娘不必忧心。”案旁女婢粲然而笑,弦外之音不言而喻。
明了剪雪无恙,她瞬间暗松下气来,目光落回玉碟上,眸色静如安澜:“你将这菜肴端给剪雪去,我食欲恹恹,在屋里歇歇便好。”
所谓苦肉计能让男子怜惜上稍许,她便装作楚楚可怜之样,候大人前来。
次日午膳之际,她果真见到了楚扶晏。
此人褪去了数日前笼罩眉宇间的阴翳,面色如常,一袭威严不可侵的朝服在身,像是已于这些时日想明白了一些事。
随同来的侍女将碗盘放落,行拜后默然离退。
“大人这是……”
温玉仪瞧望眼前男子,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肃冷清寂,举手投足间透着寒玉般的高雅。
但她深知,此人不过外表清冷无瑕,揭去外衣,唯剩阴鸷与冰冷。
将碗筷移至膳桌另一头,楚扶晏缓慢启着薄唇:“王妃食欲不振,本王陪伴用膳。”
“你有意引本王前来,别以为本王瞧不出这把戏。”见她纹丝不动,他沉声直言道。
这拙笨的苦肉计被他洞察也不足为奇,她以绝食引他来相见,若真瞧不出这其中的用意,他无法位极人臣多年。
“妾身自知瞒不过大人的眼,”温玉仪婉然而笑,别有深意般道着,“只是妾身再不出这屋子,大人会损失惨重,后悔莫及。”
茶盏正巧被置落于桌上,他凛眉瞥望,视线将她紧锁:“正有闲暇,本王来听听是为何。”
赫连岐即将踏上归途,缔盟之事还遥遥无期,她恭敬一拜,话语里涌动着恳切:“此刻还不能细说,但妾身出府一趟,可解大人当下之忧。”
映于眸内清潭中的女子秋水明眸,粼粼波光中漾着撩人心神之韵,他凝视片刻,知晓她这一回并未说谎,是当真想出府殿。
“好,本王准你离府。”
楚扶晏徐步凑近,唇角扬起似有若无的笑,长指轻划过她的一侧面颊,缠上她的青丝,在耳廓玉肌处洒下一片温灼:“但在此之前,你总要讨好本王才是……”
他似乎在将她蛊诱,又似在有意捉弄。
长睫翕动着,落下微许光澜,温玉仪未像这般近望过冷玉清颜,霎那晃神,竟觉他还是有姿色在的。
难怪公主会对此人极有执念,她如是想着,忽而惊觉他所言是何意……
似是想出府邸,她必须要先将他服侍得顺心才可以。
姿色归姿色,此人仍旧是恶鬼,伤了剪雪,她多少是有些厌恶。
佯装平和地别开眸光,饥火烧肠之感忽地蔓延而来,温玉仪眨了眨眸子,难堪道:“妾身饿了,待妾身用一些膳。”
“你还想耍把戏?”他闻言顺势漫上几簇冷意,若冷雪倾覆,凉上眉梢。
正于此时,一声饥肠辘辘之音从腹部传出,她若为委屈,小声嘟囔着。
“妾身当真饿了……”
这两日着实未进食,为引他来此,她隐忍着未动膳食,当下饿得慌,根本未有气力去讨好一名男子。
趁他愕然之余,温玉仪赶忙来到桌前,迅速用起膳来,举止一气呵成,不带丝毫含糊。
这一道娇婉身影默不成声地狼吞虎咽着,身姿娇小玲珑,似误入囚笼的鸟雀,他忽感于心不忍,心生半分恻隐。
“去吧。”楚扶晏肃立良久,正声道。
语声清冽而落,她诧异抬眸,又听他说:“罢了,本王困倦,不需你服侍了。”
心下掠过欣喜,未料此人竟改了主意,破天荒地应许她出王府,她唇角一扬,瞳色淌过盈盈浅波。
“那妾身就先告退,”温玉仪眼望清癯之姿背对过身,赏起窗前落花,尤感心花怒放,忙庄重地拜别,“事不宜迟,大人可等着妾身回府。”
随性留下一言,在他还未反悔前急忙离退,无暇顾及他作何猜想,她快步走于陌道中,朝项辙安顿之处断然行去。
发簪被轻盈取下,她抬手拨乱发髻,又顺手攥了一把尘土扑于裙裳之上,面颜也沾了些灰。
温玉仪来到客栈内,问清了赫连岐所住的雅间。
在走道深处用力地叩响房门,她故作丢魂失魄之样,听房内无应答,伸指再叩。
“赫连公子,是我。”
温玉仪柔声说着,语中带了丝许惊慌。
轩门敞开之际,门外女子楚楚可怜,似乎在下一瞬便要哭得梨花带雨。
赫连岐忽然傻眉愣眼,半晌不明所以。
“这不是替小爷我付了酒钱的王妃娘娘?”像是正品尝着美酒,桀骜男子眉欢眼笑地请她入房,为她再开上一坛酒,“来来来,正巧找来了几坛好酒,美人来陪我饮一盏!”
壁角空坛东倒西歪着,她缓缓坐下,柔和目光轻掠过酒坛:“有银钱买这玉露琼浆,却无银两居住客栈?”
“美人莫要说破……”赫连岐眉目挑起,一拍胸脯道,“以饮美酒为乐,为伴美人而醉,无拘无缚,便是我赫连岐是也!”
“美人今日怎么发丝散乱,看着清瘦憔悴?”望着她容貌颇感好奇,他蹙眉轻问。
抿唇缄默了一会儿,温玉仪低首沉吟,目色稍颤,终于开了口:“实不相瞒,当朝摄政王乃是我夫君。自从栖辽向我朝挑衅以来,楚大人就陷于烦乱中,束手无策,无处宣泄,便将气出在我这儿……”
“我好不容易从王府逃了出来,历经千辛万苦,才来了这客栈。”
本见着那位大人目空一切,妄自尊大,令他看不顺眼,赫连岐如今一听,楚大人竟还对自家夫人泄愤!
真就禽兽不如……
某仪:是的,我夫君家暴我[化了]……
某岐:岂有此理,不懂怜香惜玉,算什么男人!我来救姑娘出苦海![愤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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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戳心(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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