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上的浪潮总是一波接着一波,令人应接不暇。
关于那张合照的热度也在逐渐散去。
冯斯乐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喃喃了一句:“是我多心了……”
事情背后没有杨馥的动作。
话是如此,明静檀却能轻易分辨出她语气中略显复杂的欣喜。
不过到底是梵音内部的事情,冯斯乐没多说,明静檀也不会去问。
只是冯斯乐的心绪肉眼可见地松缓了许多。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办公室。
梵音占了整整一层,大概四五百平米的空间空荡荡的,办公区域进行了简装,但预留出的装饰区还空着大半,走路都能听见回音。
从F国带来的部分员工正居家办公,而新招收的国内员工还在培训,没有正式入职。
事实上连前台都不是每天都过来。
杨馥提前给过日程表,前台只需要在有安排的日子过来点卯。
前台是个五官秀丽的年轻姑娘,没什么活计,也还没穿上梵音的工作装,在环形中岛前台中昏昏欲睡,无聊地打哈欠。
看见顶头上司过来,她赶紧站起身,露出标准的礼貌笑容。
“冯总中午好,这位小姐您好。”
圆脸的姑娘笑起来有种极为亲和的气质。
冯斯乐略一点头,叮嘱道:“这位是明小姐,以后她有事找我的话,你直接来告诉我。”
她双手交叉落在小腹前,笑着应是:“好的,我明白了。”
看似官方回答,实则八卦的心已经止不住的飞扬。
——现实版的“霸道总裁爱上我”啊!她是土狗她好爱!
前台姑娘的余光下意识地往明静檀身上跑。
明静檀的注意力却没落到她们身上。
她稍微落后冯斯乐半步,一路走下来,目光总是不自觉地滑向经过的展览区。
梵音原本是个快要倒闭的小型设计工作室,籍籍无名,后来被人当筹码送给冯斯乐,才借着冯斯乐设计界新星的名声打响招牌。
在刚刚改旗易帜的那几年里,梵音拿得出手的只有冯斯乐。
就连杨馥都是几年之后才走出来的后起之秀。
所以布置得还不完全的展览区里,大部分都是冯斯乐经年的作品。
衣服、首饰、纯艺术画作、雕塑等门类不一而足,花样繁多,不都是多出挑的作品,但都是精心挑选出来、极具冯斯乐个人特色的作品。
她的创作风格偏古典奇诡,类似于从前的志怪故事,极具民族风格。
明静檀一一看过去,最后在一套珠宝衣饰面前停住脚步。
玻璃展柜中,昂贵的珠宝散发着绚丽夺目的光彩。
“这是‘素心’。”
是冯斯乐在给她解释。
其实“素心”二字用了金绣隶书锦底的标签摆放在旁边,还有一段作品阐释。
但明静檀还是侧耳过去,听冯斯乐的解释。
见她看过来,冯斯乐略显无措地捏了捏指尖。
事实上这些年她经历过太多被人簇拥称赞的大场面,早已练出了一颗波澜不惊的心。
唯独在明静檀的面前。
她总还能找到少年时面对无数质疑的惴惴不安。
尽管如此,冯斯乐也只是顿了顿,继续若无其事地解说。
“‘素心’是我第一次在国际大赛上拿到金奖的作品,也是梵音工作室名字的来源之一,它是这儿最贵重的展品,你很有眼光。”
“素心”里的首饰用的材料非常贵重,但搭配的衣服相较而言并不显眼。
纯净度极高的祖母绿与年代久远的金丝檀木交错使用,而款式则应和“素心”之名,灵感源自于佛教中部分佛宝,进行了再创造,显得古朴但不厚重。
那一点点的、轻盈的绿几乎点亮了整个展柜。
而裙衫只是棉麻质地,不够白,但有种独特的质感;剪裁也简单,无袖曳地,前短后长的设计里将裙摆拉得非常长。
只有一米八往上的模特才能穿出长裙的飘逸。
在F国刚展出的时候,这款裙衫设计其实颇受质疑。
但是冯斯乐在公众面前表示,这套首饰和衣服永不售卖,也不会再版面世,那个号称时尚之都的地方便又开始表达对她的认可。
他们认为艺术就是小众的,所以蜂拥而至,称赞冯斯乐的才华。
然而对冯斯乐来说并非如此。
“素心”永不面世,只是因为,这是她要送给心上人的、独一无二的礼物。
作品阐述里冠冕堂皇的解释着创作灵感源自于宗教,又增添了对现代文化的理解,传达着作者本人对于传统与现代交融的理解。
明静檀看进眼底,脸上蔓延出淡淡的笑意。
冯斯乐好奇问:“怎么了?”
明静檀摇头,没有解释,只是含笑夸赞道:“很漂亮,我很喜欢。”
冯斯乐脑子一懵。
大概是太久没听过明静檀的称赞了。
那一刹那,她总觉得自己心里有一块地方上的灰尘,被人轻轻地吹拂开来。
冯斯乐勉强收住雀跃的心情,一本正经地领着她往旁边走:“多谢夸奖。”
然后开始一个个地给明静檀讲解作品。
语气里还带着小小的期待。
作品并非都很好,但冯斯乐的个人风格实在太突出了,以至于瑕不掩瑜。
明静檀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地点头回应。
虽说后来转学文物修复,但刚出国时,明静檀主修的是艺术史论。
更何况明静檀的母家是艺术世家,她从小就接受艺术教育,浸淫多年,某种意义上讲这算是她的专业领域。
所以哪怕时隔多年,明静檀依旧能够言之有物。
不同思维的碰撞总是能令人精神百倍。
冯斯乐的眼睛越来越亮。
待走到一幅画前,冯斯乐想起什么,笑容里带上歉疚:“不知道你介不介意这个……”
那幅画风格狂放浪漫,由大面积不同颜色水粉铺就。
暴风骤雨中隐隐有一张少女含笑的面容。
而少女的眼睛是画面唯一的光点。
是被掩藏在乌云背后的太阳。
正是少年明静檀的样子。
未经同意将人像放进了画作里,冯斯乐心中有些忐忑。
明静檀在她不安的眼神中轻轻摇头:“没关系。”
冯斯乐松了口气。
但明静檀看着她的样子,不解地问道:“你好像……总是在怕我?为什么?”
这句话问得轻巧,像是在谈论待会儿要去吃点什么。
冯斯乐的笑容一僵,下意识要往外头走。
她只当没听见,嘴里自顾自地说着:“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都是年轻时候瞎画的……”
明静檀亦步亦趋地跟在后头。
她没说什么,冯斯乐却总觉得有莫名的压迫感。
于是脚步愈发快起来。
前台试图道别,但压根儿赶不上她们走路的速度。
直到乘坐电梯下了楼,被大雨围困的两人不得不对视一眼。
明静檀不明白她在逃避什么,但反正先道歉就对了。
“不好意思,我好像又说了让你不高兴的话。”
细细密密的雨丝顺着风飘进屋檐,打在紧闭的玻璃门上,在蒙上水雾的玻璃门上蜿蜒下一条又一条的水痕。
冯斯乐听着她真诚的歉意,反而挫败地闭上了眼。
“明静檀,不是怕你,我只是不想你为难。”
说到这儿,冯斯乐抬手,隔着玻璃门去触碰那冰凉的水痕。
“我知道你不会对我发脾气,但有时候……我希望你会生气——而不是一直、一直像个木偶似的,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好像你从来不放在心上。”
明静檀唇瓣微动:“……抱歉。”
冯斯乐自嘲似的笑了笑。
“别说抱歉了,明静檀,我听你说过太多太多次抱歉了。”
“很多事情留下的疤痕,不是一句又一句的道歉就可以抹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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