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在那之前,冯斯乐对待明静檀还略有不同;那么在此之后,连明静檀这样冷淡迟钝的人都能发现,那份不同消失了。
古芳斋里女孩子占绝大部分,心思细腻,大多对此若有所觉。
连苏馆长都担忧地关怀明静檀:“怎么翻脸了?”
“不算翻脸。”明静檀摇头,“她没反对跟着我学技术。”
苏馆长:“……”
的确如此,冯斯乐对明静檀的态度只能说热情不足,但绝对不至于疏远,恰恰好好的落在一个老友的范畴里。
但是存在爱恨纠葛的两人之间能这样平和,才是最令人担心的。
恨铁不成钢的苏馆长来回踱步,委婉问道:“那你觉得……你们还有戏吗?”
明静檀目光微黯:“我可以等。”
不算个答案的答案。
苏馆长唏嘘得很,也自觉不好掺和什么,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胳膊,折身离去。
明静檀抿了抿唇瓣,面色如常地捧着一叠布料并工具进了展室。
自那天以后,冯斯乐就开始了跟着明静檀一对一学习的日常,两人单独占据了一间展室做教室,进行日常练习。
冯斯乐进展神速,凤凰于飞已经难不住她了。
明静檀进门的时候,她正在进行收尾工作。
面容芙蓉的美人安静下来也自有一段荷塘月色的情调,纤纤玉手,金针银绣,手腕转动间珠串轻轻晃动,映出一片雪白。
凤凰于飞的最后一针落在眼睛上。
正是所谓点睛之笔。
那一点白色落入墨色中去,凤凰瞬间有了精气神般的在绣帕上腾飞起来。
若是对着阳光仔细去看,就能发现羽翼间若隐若现的银绣文字。
明静檀轻轻放下手里的东西,接过绣帕,轻声夸赞:“很漂亮,学的很好。”
她向来不吝啬于夸赞。
冯斯乐可有可无地点头,伸了个懒腰。
纤细的手指挡住嘴,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左右顾盼一遭,神色慵懒得像一只优雅的波斯猫,只在嘴上敷衍回应。
“是明老师教的好。”
明静檀熟悉这种语调。
那些年教她数学的记忆再度浮上心头,明静檀不知觉放柔了声线。
“选一个你喜欢的花色。”
桌面上堆着一叠明静檀刚抱进来的布料样子。
冯斯乐也没多问,一边脱下工作服外套,一边侧目草草打量了布料的花样,最后扯出一块银红色的蜀锦以示回应。
明静檀仿佛还要问什么。
脱去外套的冯斯乐又恢复了都市丽人的精致美丽。
卷发披散,红唇张扬,酒红色的吊带连衣裙紧紧地包裹着窈窕有致的曲线。
她伸指叩了叩桌面,先声夺人:“今天的课完了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去哪里?”明静檀只来得及捕捉到她俏丽的背影。
冯斯乐回眸一笑,懒散艳丽:“跟你没关系吧,明老师?”
须臾,美人的身影便消失在古芳斋中。
明静檀手里还拿着她刚选出来的银红色布料,色彩明丽,秾艳动人,顺滑到入手便会如水般淌落的地步,简直和冯斯乐如出一辙。
她沉思片刻,拿起画笔开始打样。
而走得飞快的冯斯乐到了古芳斋的门口,到底没忍住,状似无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却只看见了满眼的苍翠与忙碌的工作人员。
有路过的师姐师妹打招呼:“冯小姐,在等人?”
冯斯乐微笑:“没有的事,在等车。”
很快,一辆改装成炫酷金色的迈巴赫停在了小巷外头。
俊美得雌雄莫辨的车主探出头来,对着冯斯乐招了招手。
那头金发在阳光底下耀眼得很。
冯斯乐倒吸一口凉气。
有几个离得近的师姐师妹也被这浮夸与土豪程度震撼,以敬畏的目光看向冯斯乐。
冯斯乐内心捂脸,面上扯出个勉强的笑容。
跟师姐师妹们道了别,冯斯乐疾步冲了过去,火速上车,并勒令凯撒——
“开车!搞快点!”
凯撒“啊”了一声,又犹豫地探头出去,对着古芳斋门口的师姐师妹招手,还不忘露出一个足以令人目眩神迷的笑容。
“我看她们很喜欢我和我的车呢,不如我过去跟她们——”
“不许。”
冯斯乐面无表情,警告她:“不许去招惹那些单纯小姑娘。”
“好吧。”凯撒委屈地眨了眨眼,乖顺起步,“亲爱的,你回国以后真是越来越凶了。”
这辆迈巴赫不止改了涂装,连内饰都按照凯撒的喜好做了调整,几乎快要看不出来原装的样子,是个车迷都想说声可惜。
但冯斯乐只想感慨。
——真是可恶的富二代啊!
冯斯乐才懒得管凯撒的日常发病,拨了电话,但没人接听。
凯撒目不斜视,但还是精准地将手机扔进了她手里。
“用我的手机打。”
冯斯乐疑惑:“杨馥居然还没拉黑你?”
要知道凯撒追了杨馥多久,杨馥就躲了多久,就差把“没兴趣”三个字写在脸上。
凯撒也不见得对杨馥有多真诚,但大概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想要。
——尤其是对她这样无忧无虑的富二代来说。
烦是烦了点儿,但凯撒到底没有仗着自己家世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她们三个的关系也才能维持下来。
凯撒耸肩:“我让助理新换的电话号码,应该还没来得及拉黑。”
冯斯乐:“……”
很难不可怜一下凯撒的生活助理。
三天换个号码七天换个手机,还要隔段时间就在地球上到处跑,爬了险峰又下深海,主打的就是一个君子舍命奉陪。
然而心里再多槽点,冯斯乐还是接过了手机,继续给杨馥打电话。
自打梵音那件事之后,杨馥平等地拉黑了她们每个人。
但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梵音股东,冯斯乐都没办法,就此对杨馥放任不管。
好在刚好碰上杨馥生日这么一个契机。
电话终于接通。
冯斯乐松了口气。
那头的人说话含糊不清,像是困倦又像是喝多了酒。
“谁啊?”
冯斯乐有些担心,柔声应:“是我,冯斯乐。”
那头反应过来,空旷的环境里呼吸声一窒,但她没说话,似乎是想要直接挂断。
冯斯乐赶紧说道:“你在哪儿?我现在过来找你。”
“找我干什么?”杨馥不耐烦,“我还没那么脆弱,用不着你哄。”
语气不算冲,但也有点怒气。
算是杨馥脾气的正常范围。
冯斯乐这才放下心来,温声道:“今天是你的生日。”
杨馥的生日对她们三人而言有着不同的意义,代表着那些年在异国他乡时曾互相依靠取暖的岁月,也相当于她们三人之间矛盾的休止符。
矛盾不能全靠回避。
坐下来、说清楚,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这也是她们曾经的约定。
杨馥顿了顿:“……匪石酒吧。”
她终于还是妥协。
冯斯乐笑起来,还没说什么,旁边的凯撒吹了个流氓似的口哨,凑近手机,抒情起来。
“亲爱的,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对我心软的——”
杨馥半点儿不犹豫地挂了电话。
冯斯乐嫌弃地推开她的脑袋:“好好开车。”
凯撒习以为常,嬉皮笑脸地笑。
匪石酒吧在老城区,比起CBD那边有种泾渭分明的陈旧感,行人也少,看起来过不了多久就会完全荒废。
中学时期冯斯乐还曾走过的路也大多改道了。
巷子里开不进去,凯撒只能将车停在外面的空地上。
再由冯斯乐带着她钻弯弯曲曲的小巷子。
冯斯乐一路走过来,只觉得那时的岁月都像是蒙了一层薄雾,怎么也记不清晰。
从前怀旧复古风的匪石酒吧如今已不再需要特地营造氛围,老旧斑驳的墙体、灰败裂隙的红砖,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牌带着上世纪灯红酒绿的情调。
大下午的酒吧只有杨馥一个客人。
就连调酒师也不在,她自己趴在吧台前玩儿得兴起。
见冯斯乐和凯撒两人进来,杨馥兴高采烈地送上两杯自己调的酒。
一杯是单调的白色,冒着气泡。
一杯是五彩缤纷的堆叠,艳丽得过了头。
“快,尝尝我的手艺!”
两杯调酒逼得冯斯乐和凯撒眉头紧皱。
转瞬,凯撒果断地端起白色的酒一饮而尽,嘴上还不忘调戏:“亲爱的你看,我才是最爱你的那个……”
话没说完,难喝的味道从喉咙钻进心口。
好险没有吐出来。
杨馥咯咯直笑。
冯斯乐见凯撒如此,心情复杂,但还是端起酒杯小心翼翼抿了一口。
居然还不错。
不同烈酒之间的尺度掌控得极好,除了呛口些,入口留香。
冯斯乐慢慢把一杯喝尽。
两个空酒杯被推到杨馥面前。
杨馥垂眸一笑,小扇子般的假睫毛借着缤纷的霓虹投下细碎的阴影,那张杏眼桃腮的可爱脸庞竟也有几分妩媚。
她说:“冯斯乐,那天的事情很抱歉,是我太冲动了。”
冯斯乐说不出没关系的话,只能摇头:“没有下次就好。”
杨馥略一点头,又看向凯撒。
酒吧的光线昏暗而暧昧。
凯撒从她的眼神中窥见神往已久的羞赧。
杨馥语气温和:“我不会躲你了。”
言下之意是,她会考虑凯撒的追求。
凯撒眼前一亮,上前一步,想要去搂杨馥,却被她灵敏躲开。
杨馥“啧”了一声,上下打量凯撒:“在华国可不行在一起之前就动手动脚的。”
凯撒高兴,倒也顺从答应了。
冯斯乐大约是想劝杨馥什么的,但是凯撒也是朋友,很多话不好说,也就只好略带忧心地看着她们互动。
但杨馥偏要问她:“冯斯乐,我要是和凯撒成了,你会为我们高兴吗?”
“……”
冯斯乐扯了扯嘴角。
凯撒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而杨馥看起来是没什么事,但所作所为又都透露出一种说不上来的古怪。
凯撒催促:“亲爱的?”
冯斯乐顿了顿,还是没忍住:“杨馥,不要赌一时之气。”
“没有啊——”杨馥懒懒散散地又胡乱调了杯酒,放到凯撒面前,兴致勃勃地看她苦哈哈地喝下去,“你看看,她对我多好。”
……倒也算是这么回事。
冯斯乐一时无话可说。
杨馥忽而抬眼,笑容灿烂:“对了,冯斯乐,你还记得你欠我一个承诺吧?”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