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从明静檀的语气里就能察觉到那个地方的特殊性。
但冯斯乐还是万万没想到。
——明静檀居然带她去了明家大宅。
明家大宅已经荒废了七年,人去楼空,曾经的主人明家四人死了三个,买得起的人多会在意不吉利的问题,所以至今还未卖出去。
庭院里杂草丛生,红墙绿瓦的颜色也陈旧。
冯斯乐好奇:“怎么不找人来打理?”
因为毒食品案的翻案,这间大宅的所有权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明静檀手里。
明静檀在杂草中开辟出一条小路,艰难前进。
“没必要。”
她的语气也清淡。
冯斯乐自觉理解为触景伤情。
六年前,明家毒食品案轰动一时,受害者家属精神崩溃,开车撞死了出行接受调查的明父明母与明静檀的兄长,只有远在国外的明静檀得以幸存。
嫌疑人、受害人甚至是开车撞人的受害者家属都全部身亡。
案子进度极慢,差点儿就要草草收场。
但明静檀不相信自己父母会做出违背良心的事情,主动回国接受调查,还帮着官方进行了深度调查,历经几番坎坷后终于查清了背后主谋。
那是一场对家主使的商业阴谋。
本来目的只是拉垮明家名声。
但事情凑巧,伪证的毒性远超一开始的计划,导致了不知实情的受害者死亡。
而受害者自然而然归咎于明家,炮制了报复的车祸。
直到真相曝光,网上却早就没了热度。
明家人死的那样冤屈。
明氏企业也元气大伤。
明静檀不擅经商,索性接受了另一家企业的收购,也再没有回过明家大宅。
冯斯乐对这些事情了如指掌。
但明静檀不说,她也就当不知道。
大门推开。
灰尘扑面而来。
没交电费,灯自然也打不开。
冯斯乐讶异地打量了一圈,发现除了灰尘弥漫,整个明家大宅还维持着很有生气的状态。
茶几上有个茶杯倒扣在桌面上,像是刚被人用过随手放在了那儿;
沙发上的抱枕放的凌乱,似乎是被人靠过。
很多细节都像是定格在了主人离开的那一瞬间。
明静檀低声道:“我遣散管家他们之前,告诉他们不要动一丝一毫的摆设,只需要把水果之类的易腐化的东西丢了。”
也算是个突逢大变之后的怀念。
冯斯乐恍然大悟。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那你刚才说还没卖出去……其实不缺钱的话,没必要卖。”
毕竟意义是不一样的。
有些话她说的委婉,到底怕刺激到明静檀的情绪。
明静檀当然没这么敏感。
她沉默了一下,笑道:“其实卖了也好,到时候我先找人清理,问题不大。”
其实并不是如冯斯乐所猜想的留念。
明静檀有一点细节上的强迫症。
她要纹丝不动的留下明家大宅里的东西,只是有些担忧,稍一变动,自己很快就会忘记家人的样子和过往的记忆。
明家出事时,她才发觉自己的问题,开始主动接受治疗。
然而治疗尚未结束,父母兄长已经不在了。
明静檀当时想到了很多。
想到了电影里讲家庭、讲父母、讲兄弟姐妹,总是会哭得一塌糊涂。
但是她一滴眼泪都落不下来。
她暂且还分不清所谓的亲情是什么。
父母兄长的离世先带给了明静檀巨大的恐慌。
因为这注定,她的情感模块会有一块无论如何也填充不了的空白。
直到明静檀回到这个家里。
昔日里的音容笑貌犹在。
这样的摆设,好像下一刻母亲仍旧会温柔笑着捧来一盅热汤、父亲和兄长还在茶几前对坐着饮茶,眉眼里带着熟悉的笑意。
就好像他们只是暂时出了一趟门。
收拾整齐了,那种感觉也就没有了。
但过往总是要割舍的。
明静檀平静地告诉自己。
她带着冯斯乐去往二楼的主卧。
虽然主人去世,但冯斯乐还是有些犹豫,最后礼貌地站在门边。
明静檀也不强求。
她从衣柜的暗格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木匣。
木匣被几层绒布包裹,揭开后露出很有年代感的黄花梨木的精细质感。
“跟我来。”
明静檀主动拉住冯斯乐的手腕。
一楼的墙上挂着一副很大的合照。
看起来也很有年头了。
合照里英俊的青年和美貌的女人相互依偎,眉目含情,鹣鲽情深;两人又各自抱着一个小孩,男孩年纪更大,笑容灿烂,女孩儿还胖乎乎的小脸却没什么表情。
很轻易就能对应上明静檀家庭的构成。
按理来说,这倒是副很有爱的合照。
只是对冯斯乐而言,她当真很难对这位面目慈善的夫人生出好感。
好在明静檀也没有让她发表感言的打算。
抽拉的黄花梨木匣子打开。
露出一只青翠欲滴的帝王绿镯子。
饶是冯斯乐这些年见识过不少好东西,也不免为这镯子的质量张口结舌:“……你就把它留在这儿?不怕丢了?”
明静檀抬起她的手腕,丈量了一下尺寸,满意地戴了上去。
“丢了我就再买一个——正好没丢。”
她的语气实在是太过想当然。
犹能看出几分富贵窝里长出来的大小姐的骄横。
冯斯乐没忍住嘀咕:“……我不信。”
名家大小姐那都是过去式了。
满绿满水还没什么杂质的帝王绿却是有市无价。
冯斯乐倒没什么受宠若惊的意思,盯着手腕上的镯子看了半天。
她当真喜欢得很,心里盘算着礼尚往来,也从自己的收藏品里扒拉一个价值相当的回礼。
然而明静檀语出惊人。
“这是我母亲家里祖传的手镯。”
冯斯乐拨弄镯子的手一抖,抬手就要把它捋下来:“那你给我干什么?!”
单纯送个礼物就算了。
这玩意儿听起来就是什么祖传儿媳妇的信物!
这哪儿能随便收下?!
手镯的大小刚好卡在腕骨的凸起上,一时半会儿脱不下来。
冯斯乐急得额头微微冒出冷汗。
“你还不快想办法拿下来!”
“为什么要拿下来?”明静檀不紧不慢地又把镯子回推。
冯斯乐:“……”
她搞不懂明静檀匪夷所思的脑回路,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吐槽。
“这么重要的东西你随随便便就给我了???”
“你倒是给我个理由啊?!”
冯斯乐暴躁地晃了晃手上的镯子。
明静檀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平:“因为我想要对你更好一点。”
——以尽力弥补那些年你所遭遇的不公。
冯斯乐问号脸:“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
“母亲说这个得留给我以后的爱人,”明静檀顿了顿,若有其事道,“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镯子在我们家很重要,而你对我来说最重要。”
“重要的东西应该给重要的人,不是么?”
她居然还学会了反问。
冯斯乐一时间哑口无言。
半晌,她无力地重申:“拿回去。”
明静檀点了点头,试着捋了捋镯子,而后无辜揣手。
“取不下来,再用力可能会坏。”
冯斯乐第一次从她身上察觉到白切黑的潜质。
她气极反笑:“……从带我来这儿开始,你早就盘算好了是不是?”
明静檀也没反驳,诚恳道:“镯子尺寸的确是巧合。”
冯斯乐:“……”
她气鼓鼓地转身往门外走。
明静檀很快追了上来。
大概是看冯斯乐的脸色真的很不好看,她歉意妥协:“当真不喜欢的话弄坏也没关系,是我没有提前征求你的意见。”
说到底,一开始冯斯乐自己也没拒绝。
只是这镯子是明母的东西才让她觉得膈应。
她欲言又止:“也不是不喜欢,我只是……”
——对你的母亲有意见?
这话冯斯乐又怎么说的出口。
而且明母已经去世了。
明静檀说话可以坦率直接,那是因为她本身就感受不到明确的边界,还有那些微小又复杂的情绪;但冯斯乐不可以。
她总是容易去为别人的情绪感受挂怀。
“算了,先留着吧。”冯斯乐妥协地叹了口气。
大不了等找首饰店的人弄下来再还给她。
明静檀点头。
这样乖巧的动作让她看起来莫名的局促可爱。
冯斯乐看着她的样子,突然起了坏心思。
她朝着明静檀勾了勾手指,做贼心虚的小声问:“还记不记得我说的要‘酬谢’?”
明家大宅地处城区边缘。
行人本就不多,又因为荒废的大宅而显得渗人,经过的人更少。
明静檀疑惑地看向她:“你想要什么?”
……好纯洁的眼神。
冯斯乐在心里默默谴责自己。
赎罪结束。
她抬眼,笑吟吟地伸手揽住了明静檀的脖子。
明静檀僵住。
纤细的手指落在女人光滑细腻的侧脸上,力道忽轻忽重,从额角勾勒到下颌,再点到鼻尖、滑至唇瓣。
明晃晃的勾引。
气息交融。
明静檀不合时宜地问:“……谁教你的这些?”
冯斯乐没闲工夫搭理她,还在研究她脸上的每一寸细节。
明静檀无处可进,也无处可躲。
淡粉色的唇珠被按住。
逐渐有血色泛起。
圆润的唇珠很快变得殷红。
冯斯乐兴致勃勃地看着眼前的景致,倾身过去。
明静檀的喉咙不受控制地滑动。
冯斯乐自己浑然不觉。
她像个天生的狐狸精。
只要她想,一刹那间绽开的妖娆能让无数人为之倾倒。
然而冯斯乐只是重重地咬了一口她的唇珠便退开。
她又是那副懒懒散散的样子。
唇瓣上的疼痛却不骗人。
——小狐狸的牙过于锋利了。
明静檀目光微黯,舌尖却不自觉地舔过唇珠。
唇珠很快开始红肿。
冯斯乐看了她好几眼,妩然一笑:“当然是……电影教的咯。”
笑眯眯的样子更像是打着鬼主意的小狐狸了。
“我给你发也行,多看几部,好好学。”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