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静檀的身上还穿着可可爱爱的咖啡色小熊围裙,和她的气质完全不同。
身上素来浅淡的檀香也染上了淡淡的烟火气。
又是一副冯斯乐完全没见过的样子。
明明像个笨拙的小熊,却又在头脑精明的耍赖。
冯斯乐试图从她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看出一点点不自在。
但一点儿都没有。
冯斯乐彻底被她气笑,威胁似的将手腕落在花圃的围栏边:“非要这么搞是吧?那可就别怪我把它弄坏了?!”
明静檀还是好脾气地点头:“送给你的东西,随你怎么处置。”
冯斯乐:“……”
她一时之间还当真有些无措。
威胁不成,她也不好真跟钱过不去。
冯斯乐冷笑两声,转身要走。
然而那人又故技重施,再次抓住了她的手腕。
冯斯乐咬牙切齿:“你还想干嘛?!”
她的眼神几乎可以用阴森森来形容。
明静檀带着她往厨房去,轻声道:“刚才你进后院的时候我就看见了,所以我给你也做了一份午餐,打包带走还是就在这儿吃?”
冯斯乐很想嘴硬说不要。
但是近日里废寝忘食的忙碌让她的肚子很诚实。
……况且明静檀的手艺实在是太好了。
冯斯乐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一边被明静檀带去了厨房的小隔间里吃饭。
也是这个时候,冯斯乐才恍然自己在花圃蹲了有多久。
厨房的饭菜都基本出炉了。
厨师和帮工的师姐师妹热情地打着招呼,又贴心地把隔间留给两位,风风火火地带着饭菜前去服务游客。
偌大的后厨一下子安静下来。
冯斯乐安安静静地捧着饭碗,只顾着夹面前的菜。
明静檀无奈地将其他几个菜也推到她面前:“是我在追求你,你这么焦虑做什么?”
追求的话的确是冯斯乐自己说出口的。
但她不想理会就是不想理会。
“活动一切解释权归主办方所有懂不懂?”
冯斯乐一边夹菜一边强词夺理,但就是不看明静檀。
低眉顺眼的样子看起来恨不得自己是个隐形人。
明静檀这人在感情问题是的确是块白纸。
但她从小都大都是个好学生,最懂得不懂就问的道理。
“那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现在又在怕什么?”
冯斯乐夹菜的手一僵:“……”
这个世界上感情永远是最弯弯绕绕的东西。
痴男怨女总是纠缠在红尘中,为你爱我我爱你的深浅、缘由、未来而发展出“惊天动地”的纠葛,就好像用嘴说出来的话都是不可信的。
唯有行动才是最能说明真心的。
但这个问题在明静檀这儿大约是不成立的。
她有她自己的逻辑。
什么样的原因造就什么样的果。
想要什么样的结果就要去做什么样的事。
她的世界严谨得一丝不苟。
冯斯乐对上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恍惚间想起这也曾经是自己喜欢她的缘由。
——明静檀,从来都是一个会坚定地走自己的路的人。
只是有些话被这样**裸的问出,总像是被剥去了原本应有的、暧昧的、朦胧的糖果外衣,剩下残酷的苍白的、必须面对的现实。
但那恰恰是冯斯乐所不想面对的。
她说:“我告诉过你,我害怕总是对什么事都无动于衷的你。”
明静檀皱眉:“我在改正。”
冯斯乐当然知道。
不管是这段时间的陪伴、宽慰,还是那顿戏称为奖励的烧烤,又亦或是手上这只她没经过考虑就送出来的传家宝镯子。
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
都在一一说明着明静檀在学着向她传达在乎。
虽然有些行为笨拙又荒谬。
但她确实在努力。
冯斯乐将这些事情都看在眼底。
但她最后还是摇了摇头:“事实上,我害怕的是——我太容易对你心软了。”
“不管你做了什么事,不管是让我高兴的还是让我不高兴的,我都会为此心软而放任你的想法,这个事情太可怕了,即便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说到这里,冯斯乐的语气莫名低落起来。
她看着明静檀。
像是在追缅那段陈旧的青春。
“我以为经过这七年,我已经足够爱自己了。”
“但是你就像那个时期的锚点。”
“只要你在眼前,我就好像还是那个废物一样的我,没办法平等地将你看作普通朋友,更别说是——追求者。”
如果不是嘴硬还提醒着她的脑子。
大概冯斯乐早就投降认输了。
一而再再而三的逃避,是她最后的理智。
明静檀的眼眸中带着沉沉郁色。
冯斯乐觉得。
她在这一刻像是一个第一次被老师批评的好学生。
这让冯斯乐的心里不自觉地漫出柔软的情绪。
不可以。
冯斯乐定了定神,撇过头去。
“这次合作结束之后我会离开C市,我们之后就不必……”
“你要去哪儿?!”
话没说完,先被语气焦急的明静檀打断。
这种不符合社交礼仪的事情不该是明静檀做出来的。
冯斯乐微微犹豫,摇了摇头:“还没定下来。”
她本来就是半退休人员,完全可以带着大把钱财浪迹天涯。
明静檀很快从那片刻的怒火中缓过神来。
她揉了揉眉心,强行把心头泛起的戾气抑制住。
“如果我哪里做的不好你可以告诉我,而不是直接离开。”
然而那股突然升腾而起的火气如燎原之势,终于还是没能彻底压住。
冯斯乐有一瞬间的失声。
诚然明静檀还保有着最基本的礼貌。
但她的眼神在某一个瞬间晦暗得可怕,像是潜藏着巨大危险的无边夜色。
冯斯乐不自觉地想从她身边挪开。
可明静檀的目光宛如一张森然的网。
冯斯乐抿了抿唇,轻声道:“就像是这个镯子……我并不喜欢,想要还给你,但是你似乎一直没有当真过。”
她本意只是想举个例子。
奈何明静檀抬手就捏住了她的手腕,看了那个镯子片刻,转身不知去哪里拿了一根手指粗细的小铁棍。
冯斯乐下意识缩手:“你这是干什么?!”
明静檀这才舍得把目光从镯子上挪开,沉声道:“解决问题。”
冯斯乐终于体会到了何为被人气笑的感觉。
她叹气:“明静檀,你明白我的意思,别庄听不懂——也别拿镯子撒气,好歹是传家宝。”
明静檀摇头,并不赞同。
“我父亲说过,死物永远没有活人重要。”
所以也永远不要把死物的寄托看得比眼前人更重要。
冯斯乐顿了顿,试图换个角度解释:“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并不公平。”
“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始终没办法地平等看待这一切。”
说到这儿,她犹犹豫豫地看了一眼明静檀的神色。
她试探着道歉。
“之前那些‘追求’的话还有之前说让你不许离开古芳斋之类的……你就当是我开的不合时宜地玩笑,我跟你道歉,我们适可而止……”
话说着说着,慢慢就没了声音。
明静檀的脸色是肉眼可见的不好。
冯斯乐手足无措。
好半天,明静檀才开了口。
然而颤抖的声线却带着一点说不出的委屈。
“……玩笑?”
冯斯乐硬着头皮点头,抓着筷子的手下意识地用力。
明静檀问:“冯斯乐,你是退缩了是吗?因为你觉得我们之间不公平、因为你觉得你会成为这个局里的输家。”
总结得很完整。
像是严谨地完成了一篇阅读理解。
冯斯乐敏锐地察觉出了她嗓音里的紧绷。
但她又确确实实分辨不出来,明静檀的情绪波动源自于什么。
——事实上,自从重逢以来,她就一直有察觉明静檀的情绪比以前鲜明。
高中时期的明静檀几乎像一个规行矩步的美丽人偶。
冯斯乐那时候就总会对她心软。
那时候的明静檀太优秀又太冷漠,偶尔露出的一点善意就像是神女垂怜众生,值得信徒用余生的供奉为报。
那时候的冯斯乐就是这样想的。
——她要一直一直陪在明静檀的身边,哪怕神女永远高高在上,看不见芸芸众生。
只是再后来。
冯斯乐发现她高估自己了。
她这人贪婪得很,不止想要神女一时的垂怜,还想要神女的目光永恒地落在自己一个人的身上、想要亵渎神女的高洁让她染上**的颜色。
但是哪怕到了今天。
神女开始主动向自己走来。
她却惊觉自己会在神女面前丢失自我。
她才惊觉自己不愿如此。
冯斯乐对此没什么好反驳的。
她干脆地点头,承认了自己的懦弱和卑劣。
“我知道出尔反尔不对,但是我实在不想——”
“没有但是,冯斯乐,我们之间从来都是公平的。”
明静檀身上那股戾气忽而散去。
她带着淡淡的惫懒坐回自己的椅子,慢慢等回忆着什么。
“我一直都没告诉你,我喜欢你,整整十年。”
冯斯乐被惊得一下子咬到了舌尖。
好半天,她才舔了舔被咬破的地方,讪笑道:“怎么可能?”
下颌被人强行抬起。
那人皱着眉非要检查她的舌头。
冯斯乐真是永远也理解不了,明静檀这种什么事都要自己看过才放心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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