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云啸踩着剑在大龙湫上空来来回回转了两圈,还是没有找到适合生火的石头。
这一片草木受潮非常严重,他勉强挑挑拣拣只找了三根壮实些的木头,勉强可以在山洞里支一个衣架。
接着,他让剑降下一些高度,低头仔细寻找凌春请说的那种花。
这种花在大龙湫不少见,他随意摘了几株,连根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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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春请大致估算了一下冉云啸回来的时间,想在大龙湫找一点干燥的石头木材不容易,他回来得没那么早。
凌春请的发尾湿哒哒地在往下滴水,但他丝毫不在意。
符咒学的知识他也丢掉有些日子了,自从进了合欢宗,每天过着咸鱼的生活,听曲垂钓品茗,什么也不用学,还能每月按时领俸禄。
知识一旦扔掉两三天再捡起来就难了,何况是两三年。
洞穴内湿软的地上已经有两个试验品,都只画了一半,就又被涂抹掉了。
凌春请疏于练习,只能提着树枝边想边画,边画边想,不断试错,这一个新的符咒他汲取了前两次的教训,但没想到因为用力太猛,树枝“啪”的一下断了。
凌春请皱眉,手顿在空中。
又找了另一支树枝来,手臂伸长,离得远远的,背部后仰。有了前几个打底,这个他画得很顺畅,收笔的一瞬间,火光“蹭”的一下从地面一跃至洞顶!
整个山洞骤然一亮,火光通明,热浪扑面。
凌春请:“......”
没控制好力度。
这样冉云啸能相信这个火是用那几块发霉的石头木头点着的吗?
凌春请发愁。
不过他又转念一想,在冉云啸的心中,自己一直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废柴,就算今天冉云啸眼睁睁看着他画符起火,也只会觉得他在玩什么江湖把戏骗人。
凌春请起身把地上那几个试验品用脚抹掉,再多此一举地把冉云啸捡来的湿木头压在火符上,伪装出一副这火是用这几根半死不活的木头点燃的假象!
过了一会儿,他又像想起什么一样,准备走到洞穴口去拾那两块生火石扔进火堆,这样看起来,这火就更像是生火石努力磋磨的结果了!
他沾沾自喜,越过火堆,走向洞口,在生火石边站定,才猛地对上一双沉稳如湖面的眼!
冉云啸就这样站在洞口静静地看着他。
凌春请:“……”
完蛋。
凌春请心想,敌暗我明。
刚才他一直身处大火周围,洞口太暗了,难怪他注意不到冉云啸。
不知道冉云啸是从哪里开始看的,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试探。
他弯腰拿起生火石,攥在手心里,开口道:“生火石派上用场,不过木头实在是有些湿了,不然火还能更大些。”
不过这么烂的石头生出这么大的火,好像是有点离奇?
他又闭着眼睛胡说八道:“不愧是你捡来的生火石,生出的火都比一般的火大。”
冉云啸把三根粗壮的木头架起一个衣架,轻描淡写问:“更大?还要多大?”
把他们剑宗和合欢宗一起烧了吗?
凌春请干笑:“你说的也是,这么大够用了。”
冉云啸架好衣架后,不咸不淡地看了一眼凌春请手中的石头。
“你用生火石生火……”
冉云啸幽幽地问:“那生火石怎么在你手上?”
凌春请在心里扶额,心想还不是你回来得太早了,但凡你再晚点回来,它就能出现在火堆里了。
“呃,一个就够用了,我刚刚已经用了一个,在火堆里呢,可能被木材挡住了,这些是多的。”
冉云啸点点头。
冉云啸把衣架搬得更靠近火堆一些,脱下外衣,挂在衣架一边。
他伸手向凌春请,示意他不用起身,直接脱了递过来,他来挂。
凌春请摇了摇头:“我只穿了一件。”
冉云啸:“......”
但他也没有把自己的外衣展开挂满整个衣架,还是只是瑟缩在一个小角落,另外半边空空荡荡。
他坐到凌春请旁边。
两人靠得很近,凌春请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戳了戳两人中间的地面,离火最近的这一圈土地已经失去了之前的软烂潮湿,变得干燥无比。
“没事,我衣服薄,这么大的火,穿在身上也一会儿就烤干了。”
凌春请低垂双眼,将冉云啸找来的花摘干净,盛在掌心中,用手指将花碾烂。
冉云啸看他拢起手掌,手指一下一下地戳着掌心,同时身子侧过,微微背过火光,怕烈火把这花泥直接给烤成花干。
两人不说话,只是大火不断在空荡的山洞中发出“噼啪”声。
直到凌春请看差不多了,伸手将这一掌捣得软烂流汁的花叶送到冉云啸面前。
冉云啸盯着他的手掌看,看火光映在他掌心中。
凌春请感觉自己手都要举酸了,冉云啸还是定定地看着他,没有丝毫动作,不禁眉头微皱:“喂。”
冉云啸一副“不懂你什么意思”的样子,理所应当地俯身凑了上来,然后在距凌春请五寸处停住。
凌春请:“?”
凌春请不留情分道:“锁骨的话,自己能摸到的吧。”
冉云啸就跟没听见一样,一动不动。
两人僵持。
最终凌春请见此人意志坚定、丝毫没有放弃的迹象,还是叹了口气,用方才捣花的手指蘸取药汁,缓缓抬手。
但他又不肯轻易认输。
手指即将触碰到冉云啸的那一刻,他钉住一动不动。
冉云啸想,凌春请穿得这么薄,又全身都淋透了,手指应该很凉。
他屏住呼吸,但预想中冰凉的触碰没有袭来。
“衣服,再往下一点。”
冉云啸:“?”
凌春请眉梢一挑:“够不到。”
冉云啸一顿,但还是将衣领往下拽了一些,原本规整的衣领又变得凌乱起来。
凌春请好像很满意,还是看着他,没有任何动作:“不够。”
冉云啸也回望。
火光映在两人面庞上和眼眸中,因为木头过于潮湿而不断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冉云啸不再顺应他的命令,只是直直盯着凌春请看,接着猛地伸手抓住面前人的手腕,带着他的手指点上自己的锁骨。
“只有这里,应该够了。”
他一边引导,一边一寸一寸摩挲对方的掌心,紧接着神色一凝。
凌春请猛地抽回手:“道长这是干什么?我看你是铁了心不想修无情道,要和我回合欢宗双修。”
冉云啸看着他,突然张口:“除了符咒和草药,还会什么?”
冉云啸不放过他,俯身向前,一把捏住他抽回的手,摩挲他虎口留下的薄茧:“剑法?”
冉云啸五官凌厉,剑眉星目,这种进攻性的姿态和没有转圜余地的问句更彰显了这种特性。
凌春请皱着眉瞪他。
刚才他画符的时候冉云啸果然早就看到了吧,还在那装模作样了半天。
冉云啸得到了初步的猜想,顾不上凌乱的衣领,便端坐到凌春请身后。
“我身上的伤并无大碍,你和我相撞,合欢宗又常年疏于练武,想必伤势比我严重。”
合欢宗可不是常年疏于练武,合欢宗压根不练。
只有他这个半吊子合欢宗学生是真的疏于练武,半途而废的。
凌春请面无表情:“死不了。”
只可惜剑宗不如他合欢宗同门那么八面玲珑。
冉云啸这个人非常不识时务,既不知道捧场,也不知道顺坡下驴。
只是盯着他看。
冉云啸越过他看向两人面前的火堆,眼里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木材都烧完了。”
木材都烧完了,但是火还在烧,甚至还越烧越旺了!
凌春请面无表情地胡说:“因为我是从天而降,掌管人间明火的神仙,你若真心参拜......”
“我真心参拜,神明能让我看看伤口吗?”
冉云啸直接打断,手不容置喙地搭上了凌春请的肩膀。
凌春请一惊,不懂怎么三界还有这种听不懂拒绝的一根筋。
他立马扭过腰,面向冉云啸,上半身后仰,不着痕迹地让他的手滑落,但又因为两人靠得太近,他极力后仰时重心不稳,只能手臂绷直撑着地面。
……看起来非常想要逃离。
冉云啸道:“礼尚往来,我不能破了剑宗的礼数。”
凌春请一脸错愕:“你们无情道教你扒衣服也要礼尚往来了?”
冉云啸不置可否。
简直是不要脸啊!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修无情道的这么不要脸!
凌春请倍感荒谬,笑了起来:“道长你这样非要扒我衣服,被人看到还以为你才是合欢宗出来的,而我才是无情道弟子。”
冉云啸一声不吭。
凌春请也跟哑炮一样闷了,他最讨厌冉云啸这种不说话的。
不管你怎么讥讽他、奚落他,他都当做耳旁风,让自己的所有话都像打在棉花上一样。
凌春请闷声道:“我要告诉你师父。”
“上药而已,并无不妥。”
凌春请:“......”
还真是。
他这样扭捏反倒越显得奇怪了。
此时外界已是暮色四合,天完全黑了,只能听得偶尔一两声鸟叫和经久不息的水瀑冲击声。
凌春请端坐回去,冉云啸看不清他的表情。
突然,他伸手到自己胸口前,窸窸窣窣几声。
接着,凌春请指尖一挑,上衣轻丝一般顺着肩膀滑落。
冉云啸愣神看他的动作。
心想,果然和他说的一样,薄衣已经完全被大火烤干了,没有任何阻滞,如果有水粘在衣物上,就不那么好脱。
他呼吸一滞。
凌春请肩膀瘦削,侧颈白皙。
头发还没干,他想,发尾湿漉漉的。
他看对方发梢上的水珠顺着肩窝淌下,勾勒出弧度。
脖颈、肩窝、后背、腰......一览无遗,火光衬着他细腻的肌肤。
头发比衣服厚,确实很难干,衣服太薄了,又轻又薄,落在地上。
冉云啸脑袋里乱成一团浆糊,胸口鼓声如雷,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什么发梢,什么衣服。
冉云啸慌乱之中的第一反应竟是低下头来。
同时,他竟然险些下意识伸手接住对方滑落的衣衫再给他挂回肩膀。
最终,他这个动作只完成了一半,他捧住了又轻又薄的衣服。
准确来说,是“垫”——
他赶在衣服落地之前把自己的手垫在了衣服上,好像生怕衣服被弄脏一样。
冉云啸眉头紧蹙,明明是他自己要看,人家也大大方方给他看了,怎么反倒是他在这里扭扭捏捏的。
他诱导凌春请脱去袍子,只是因为凌春请手上的剑茧和他手上的不太一样。
方才在剑上,他就感觉到有一股不安的力量和他拉扯剑,对方似乎练过剑,但是又没法很好地控制。
剑落地时,他恰好和凌春请双手交叠,他摸到凌春请手腕有茧。剑宗最寻常的剑法会在虎口留下茧,但是不会在手腕处留茧。
除非凌春请学得不太一样。
而他猜测的这个“不太一样”的剑法,主绕后袭击,往往试炼中会在后背留疤。
明明他只是想确认一下,怎么氛围会变成这样,往常师兄弟之间受伤常有互相上药的时候,怎么不太一样?
怎么今日不太一样?
他给师弟上药的时候会帮师弟接住衣服吗?师弟上药脱衣服吗?但是不脱衣服怎么上药?怎么他对师弟脱衣服的举动一点印象也没有?
冉云啸忍不住开始责怪凌春请画的火符效果实在太大,烤得两人面红耳赤。
凌春请面对着火光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他神色如常地过头去,面对冉云啸,一副清清白白的模样。
“上药而已,并无不妥。道长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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