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跟我开玩笑。”
黎珂隐隐觉得不对,有种被人戏耍的感觉,但奚兰的双眸又极度认真,好像不是在开玩笑。
她下意识去找周围是不是有隐藏摄像机,是不是在拍整蛊节目?
会不会她现在身处的地方就是一个巨大的楚门的世界,可是科技真的已经先进到可以造出楚门的世界了吗?
奚兰哭笑不得,都这时候了,她怎么可能是在开玩笑呢。
就在她要开口的刹那,黎珂像忽然自己想明白什么似的,瞳孔放大,盯着奚兰难以置信道:“难道是我送你兰花簪,让你误会了?!”
奚兰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都破防了。
她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不管有没有那支兰花簪,她也早就喜欢她了。
奚兰无可奈何笑了一下,刚要说什么,黎珂就制止她:“今天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我们只能是远房表姐妹关系,你不要做超前于时代这么多的事情,我已经吃过亏了,我不想在一件事情上栽两次。”
“但——”
“没有但是。”黎珂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你都这么大了,应该可以学会隐藏情绪,我们还是可以继续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是今天这样的事不要再做了。”
她每多说一个字,奚兰的表情就多苦涩一分,然而黎珂根本没有注意奚兰的脸,她不能再多留了,转身就要走。
可刚离开榕树的庇荫,她的脚步就仿佛无法再往前,欲行又止,内心五味杂陈。
奚兰注视她站在微雨里,这场春雨像是怎么都下不到尽头,池塘青蛙爬上了岸,跳进青青草色里,本是生机盎然的某一刻,却可惜弄湿了女子的裙裾。
黎珂的背影在细雨里显得寂寥,她没有回头,良久,她叹了口气,说:“这不完全是你的原因,只是,我已经不喜欢女孩了。”
没等奚兰回答,她就踏着湿地离去了。
偌大的榕树将天都遮蔽了,独留奚兰在树阴下。
奚兰抬起头,一眼竟望不到天空。
·
黎珂回到家中时,月婆已被连照云打发走了,连玉芝趴在桌边痛哭:“我自己的女儿我还能害她不成,你们都是好人,就我一个是恶人,你们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就只有我一个人牺牲。我到底图什么啊!”
看到黎珂回来,连照云示意黎珂先别过来,但连玉芝一看到黎珂,就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房间里李招财在痛骂:“饭也不做!哭哭哭!哭什么!老子还没死呢!”
李成学从房里跑出来,对着李招财的门口大叫:“啊啊啊——”
李招财的嗓门有多响,他就叫得多大声,仿佛要在气势上把李招财盖过去。
小小的一个茅草土屋,又是哭,又是骂,又是叫,黎珂脑袋都大了,连照云还在安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连玉芝,黎珂本来想跟她聊聊她女儿的事,根本找不到机会。
黎珂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到窗前。
扦插的素心兰整整齐齐长了几盆,经过这段时间的照顾,已经长出了新的叶片。
黎珂趴在桌上,脸枕在胳膊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兰花的叶子。
榕树下被奚兰忽然吻上来的感觉仿佛重新回到唇上,那一刻身体的麻痹和大脑的空白再次涌了上来,她指尖离开兰花叶片时,嫩绿叶片依依不舍,仿如奚兰的唇从自己的唇上离开。
她脸换了个方向,换了只手又继续轻轻抚摸兰花叶片。
有一刻她很希望兰花可以解答她的疑问。
“她为什么会喜欢我呢?”黎珂自言自语,“她不是应该喜欢男生吗?而且我们在设定里也算沾亲带故,为什么会这样喜欢我呢?”
黎珂对感情总是迟钝些的,毕竟她从出生到现在,总共只谈过一次恋爱。
虽然那是次失败的经历,但是在黎珂那时年少的心里埋下了很深的根。
那个女生是第一个走进她心里的人,在她按部就班的学生时代里,犹如一道穿破高塔的枝条,捅破高窗,让外面的阳光得以照进她叛逆的心里。
喜欢应该要有理由的,可是,奚兰怎么会突然就喜欢上她呢?
·
奚兰走的慢,回家路上雨又下的有些大了,她一个人在路上走,听见身后急匆匆的脚步声踏水而来。
一把伞撑在了头顶。
“你是兰花对吧?”
说话的这少年奚兰还记得,就是那天在戏楼替班主拿笛子的那个年轻人。
成学说的不错,他们果然找来了。
奚兰:“我是,怎么了?”
少年和奚兰差不多高,伞下狭仄,少年半边身子在外面淋雨,只是他似乎急着赶回去,并没有在意。
“你走了以后,班主又想了一下。他说可以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去学工尺谱,下个月十三小满,你再来戏楼,若是能通过考核,他便请你当乐师。”
奚兰惊喜:“真的?”
少年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来是一串铜钱。
“这是这个月的工钱,三十五文,等你真正当了乐师,班主会找你重新谈工钱的。”
奚兰没想到居然没开工就能拿到工钱,她刚谢完这少年,少年就飞奔跑了。
沿路的水随着他的身影划开一条道,很快消失在雨幕中。
奚兰还顶着雨,布包里躺着三十五枚铜钱被雨淋湿了,奚兰也像个落汤鸡似地站在雨里,但她却觉得很开心,这算是她穿越之后赚的第一笔钱吧?
她兴奋拿着钱跑回家,却只有连玉芝一个人在家。
奚兰:“他们人呢?”
连玉芝坐在竹床上,神情呆滞,看起来已经哭得心力衰竭,连说话的力气都不够。
奚兰:“你怎么了?”
连玉芝动作缓慢地转过头,在看到奚兰手里攥着的钱时,本来枯朽的神情忽然被注入几分亮,她盯着奚兰手里的钱,“你这钱哪里来的?”
奚兰立马把钱藏在身后。
连玉芝爬下竹床,朝奚兰过来,“你帮帮表姨,我知道你们肯定有办法,再怎么说你们都是富贵过的,随便找个亲戚朋友都能要到钱的,就算只有一点,对我们这种苦农户也完全够了。小兰,你帮帮我们,帮帮你表姨父,那些人昨天又来了,说要是再还不上钱的话,就把他抓去码头当苦丁。”
“他腿已经断了,当苦丁就是要他的命啊。”
她边说还想来拿奚兰的钱,但奚兰紧紧把钱藏在身后,不让她碰,“你是不是已经找黎珂要过钱了?”
“你别学她,小兰,我知道你心地善良,是个好姑娘,你不会那么绝情的,你帮帮我们。”
“你别碰我。”奚兰被连玉芝抓住手臂,另一只手强行要来抢她的钱。
奚兰没想到连玉芝真的已经豁出去了,她真不明白,李招财就那么招人稀罕吗,她居然这样都要帮李招财还债。
有病吧。
“我再说一遍,你别碰我,”奚兰被她纠缠得不行,“你再碰我我要叫人了!”
但连玉芝哪里肯放开她,争执间,连玉芝抓在了奚兰受伤的手指上。
一道刺痛直传入神经,奚兰痛苦叫出了声。
指尖阵痛,她疼得弯下了腰,但仍然死死将那三十五枚铜钱藏在怀里。
好不容易开始愈合的伤口流出很多血来,将缠在指头上的布条染红了,血滴到了地上,连玉芝不敢再继续。
奚兰终于感觉她力气放开。
正要从地上站起来,却忽然从脑后感到一阵刺痛,等她意识到自己被什么重物砸到头时,她已经倒在了地上。
她的视线模糊,有一双腿瘸着走到她面前,还拄着一根木头。
连玉芝在一边惊吓得捂住嘴,“你个天杀的,你怎么能这么做,那可是小兰!”
李招财在奚兰面前蹲下来,这时的奚兰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似乎感觉不到手指的疼痛,连身体各处的知觉都逐渐离她很远。
她的手还紧紧抓着串铜钱的绳子,但下一刻就被李招财生硬地抢了过去。
她还想拿回来,但手已经没力气提起来,她模模糊糊看到李招财在她面前骂了什么。
下一秒,她的意识沉入深处,将屋外的雨声完全阻挡在知觉外了。
·
春雨不绝,路上行人匆匆,在镇上的街道边,有三个人站在路边,他们面前放着几十把雨伞,用木桶装在一起,还有几把撑开摆在摊前,伞面上画着漂亮的花草图案。
连照云从前在相府哪里需要做这种事,黎珂让她留在家里别来,她却说一定要来。
黎珂知道,她是个很有自尊的女人,即使家道中落,也不愿寄人篱下吃人白饭,所以黎珂才答应她一起来。
至于成学,是因为实在不想在家里听连玉芝哭、李招财骂,这才非要跟黎珂出门卖雨伞。
幸好他来了,因为黎珂发现自己似乎对经商之道也并不通达,当她站在路边时,却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叫卖。
但李成学却完全能豁得出去,又是吆喝,又是花言巧语吸引躲在檐下避雨的行人,把人说得心花怒放,一高兴之下就买了他们的伞。
连照云和黎珂就像两个闷蛋,艳羡地看着李成学把伞推销出去。
黎珂想起自己现实中的父母,如果他们知道曾经寄予厚望的女儿现在甘心在街边摆摊卖雨伞,会不会都不想认她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