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学捉弄完奚兰，于是收回他那伪装资本家的嘴脸，对奚兰说：“我看你这几天老是叹气，咋了？”
奚兰于是把班主给她一个月期限的事情跟成学讲了。
成学听完，“这是好机会啊，只剩二十三天，你赶紧想办法开始学啊。”
奚兰于是又只好苦涩而直接地说出自己的难处，她既不知道怎么找老师，又不晓得该用什么教材。
按照她以前的经验，考试之前通常要把所有资料书都买回来，假装自己拥有了全部知识，然后开始等待考试到来，等成绩出来，告诉自己下次又是条好汉。
周而复始。
但这次她没有假装拥有知识的机会，因为她不知道上哪儿去弄参考书。
“我姐有一本呀。”成学说，“她上次不是从兰城带回来几本书吗，有本书被她丢在那里，从来不看，那本就是工尺谱呀。”
被他这么一说，奚兰还真有点印象。
可是问题又来了，她要怎么开口找黎珂要书？
用什么理由解释自己需要用到工尺谱？
李成学：“你的人设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吗？想看工尺谱很正常吧？”
奚兰：“……”
·
黎珂白天一天都在镇上那户养兰花的农户家里。
他们家兰花也是最近新做的分株，却不知为何新长出来的叶片上居然出现黄色的斑纹，花的生长状态也很不正常。
黎珂先前曾在他们家买过一盆变种的春兰，和那家女主人有过几次交集。黎珂擅种兰花的事情在镇上有些传播，女主人不知从哪里听说，于是想着死马当活马医，专程请黎珂帮忙看看。
黎珂学的是植物病理学，这一次也算干回老本行。
但没想到这次事情有点棘手。
她看到那些生病的兰花时，观察到叶片出现了黄花条斑，花器亦呈现畸形、提早凋萎的病症。
这些病症其实都指向兰花病害里最严重的毒素病，由感染病毒引起的。而毒素病在现代农业中并没有可行的治疗方法，通常的做法只能是加强预防，感染的植株只能销毁。
但女主人总觉得应该有别的方法可以补救，所以即使黎珂向她解释了原理，并且告诉她最好立刻销毁掉生病的植株，以防其他健康植株也被感染，女主人也不愿意按照黎珂说的去做。
黎珂别无他法，只好帮着把健康的兰花重新移栽到通风阴凉的地方，又把基质帮着全部消了遍毒。
做完这些，天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雨，女主人送了黎珂两块肉，黎珂便回家了。
晚上，奚兰用黎珂带回来的肉炒了盘青椒炒肉，又做了个笋干炒五花肉。
成学煮好了米饭，饭端出来时，奚兰去房里叫黎珂吃饭。
却见黎珂坐在桌前，面前放着一个空盆，奚兰记得这里面原本是雪兰——黎珂说这其实是春兰的变种。
雪兰繁殖快，黎珂就把它们移栽到了山坡后面的兰花地里，这盆就空出来放在房里当摆设了。
“怎么了？”奚兰见黎珂的表情似乎不太妙。
黎珂叹了口气：“我今天去了买这盆兰花的那个人家里。”
奚兰认真听她说话，顺便在旁边坐下了。黎珂在看雪兰的空盆，而奚兰始终都只在看黎珂。
黎珂眉头紧锁，没有注意到来自奚兰的视线，“他们家的春兰大概有四分之一都出现了毒素病的症状。”
奚兰：“嗯？”
黎珂：“我担心这盆雪兰也携带着这种病毒。”
奚兰担心，“啊，不会吧，我今天还去地里看了，雪兰长得挺好的。”
她的安慰并没有让黎珂感觉变好，因为她知道，现在长得好并不代表没有被病毒感染。
“不同品系的兰花对病毒的反应不一样，很多植株小时候并不会表现出症状，是直到成长后才逐渐出现病症。真到那时候，病毒可能已经把整片地都感染了。”
奚兰听不太懂，但是也觉得很严重，“那怎么办？”
“没有办法。”黎珂说，“要么提前预防，要么找出哪些植株携带病毒。”
提前预防已经来不及了。
但也没有科学的检验办法。
没有显微镜这些设备，单凭肉眼是判断不出哪些植株被感染或者没有被感染。
“那就只有一种办法了。”黎珂说。
奚兰预感到什么，果然就听黎珂说：“只能把所有可疑的植株都销毁掉。”
“那你的心血不全没了？”奚兰震惊。
那片兰花地里不止种了雪兰，还有黎珂先前花了很大功夫移栽的名贵品种素心兰，按照黎珂这个说法，现在雪兰繁殖了那么多，整片地可能都存在病毒，难道要把整片地都挖掉吗？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奚兰问。
从黎珂的表情，似乎真的找不到别的办法。
这时，外面李成学的声音喊了进来：“你们能不能不要在房间里腻歪了，赶紧出来吃饭啊！”
他的话打断了两人。
黎珂回过神，恰好和奚兰的目光碰了一下。
或许是李成学用了‘腻歪’这个词，让黎珂忽然想起那天奚兰猝不及防压在她唇上的那个吻，她本来没想到那些事上，可是被成学这么一说，当时的感觉立马以一种古怪的方式涌上来，堵在心口。
她忽然有些拘谨了。
奚兰察觉到黎珂微妙的转变，这种微妙的尴尬在两人之间铺开，奚兰那天可能是有些冲动，但她也只是觉得自己有点冲动而已。
但黎珂对这种事情的反应比较神奇，她在学业上很专注，可是在感情上总是迟钝一点。
她不理解有些人为什么会忽然喜欢上自己，然后忽然就向她表白，她也不擅长处理感情上的关系。
她只是觉得现在空气有些燥热。
“我……”
奚兰像没事人似地，注视着黎珂渐垂的目光，故意问道：“嗯？”
黎珂默不作声，眸子垂落下去，不知在想什么。
而奚兰的视线追随着她的嘴唇越来越低。
很快她们之间的距离就超越了正常的社交安全距离，随着奚兰进一步靠近，很快她的呼吸又在狭小的脸颊缝隙里与黎珂的连成一片。
黎珂可能有往后退，只是她的退很不明显，所以没一会儿，奚兰距离黎珂的唇只剩下不到半公分的距离。
她的唇在跃跃欲试，热气已经扑到了对方的脸上，只要再近一点，她就可以再次吻到这个人。
可能有千分一秒的时间她们的唇是碰上了，但似乎更多的时间奚兰都在用目光雕琢黎珂垂下的眼睫，从鼻梁到人中，到微鼓起的唇珠，再到唇线，她在试探，仿佛在找一个时机真正地吻上去。
余光里，奚兰看到黎珂的耳垂泛红，沿着脖子红到衣领下面去了。
这种将吻不吻的试探令奚兰头脑眩晕，尤其当意识到黎珂并没有阻止自己这么做的时候，她的心脏都快跳到胸腔外面来了。
尽管已经这么近了，但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下定决心，要吻上去。
李成学在外面等半天，都没人出来，他直接来门口，用力在门框上敲了一下。
就差一点就要吻上，但李成学的动静犹如平静潭水里突然坠入的石块，两人条件反射地分开了。
特别是奚兰，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突然就往旁边弹开。
李成学眼珠提溜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奚兰见是成学，心跳忽然放松下来。
可是当她看向黎珂时，心却再次鼓动不止。
黎珂为什么要这样看着她？
她从黎珂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名为失望的意思，她天灵盖一紧，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反应太过。
她不是恐同，她不是害怕被人发现自己喜欢女生，她真不是……
她只是……
“我……”
但黎珂没有给她解释的机会，那种失望的表情很快转变为面无表情。
黎珂面沉如水，兀自从李成学身边绕开，独留奚兰还在原地。
成学耸了下肩，手摊到两边，“跟我可没关系。”
这事确实不能怪李成学。
奚兰无奈，只能深深叹了口气。
李成学见黎珂去厨房了，才凑过来打听：“你俩刚刚什么情况？”
奚兰绕开他，“没情况。”
“屁嘞。”李成学在她身后说，“你俩刚刚都快亲上了。”
奚兰停下，“你看到了还问我？”
“那怎么她刚刚……”李成学比划了两下，“就这样出去了？”
“别问了。”
李成学不肯罢休，非跟上来，“说说嘛。”
奚兰心里烦得厉害，“别问了。”
·
到了傍晚的时候，乌云散去，竟然太阳出来了。
成学在院子里喂鸡，突然抬头，看到一道彩虹横贯天空，从山的这头到了平原那头。
彼时奚兰正在扫院子，扶着扫帚不知怎的就来到黎珂房间的窗户前。
黎珂正借着夕阳的光看书，一个人就挡在了她跟前，书上投下一大片阴影。
黎珂抬起头，只能看到奚兰黝黑的背影，这么大一樽，杵在这里不知想干什么。
奚兰转过身，双手趴在黎珂书桌前，“借花献个佛，送你个礼物。”
黎珂：“什么？”
奚兰往旁边一挪，露出被她挡住的天空，一道彩虹就展现在黎珂眼前。
彩虹穿过层层白云，有些地方被隐藏在云彩了，有些地方的颜色又似乎浅一些，但农村的天很高，云很低，没有高楼大厦的遮挡，仿佛是彩虹将山野拢入怀里。
黎珂的手还按在书上，书页却已从指尖滑了几页。
“喜欢吗？”奚兰问。
黎珂已经看得入了神，只说了句：“还可以。”
待夕阳渐沉，暮光将尽，彩虹逐渐消失在云层中，黎珂从书下抽出一个东西，递给奚兰：“礼尚往来，也送你一个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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