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马路上车来车往,喧嚣不已,但禾乐仿佛能听见脑子轰一声炸掉的声音,比路怒族猛按喇叭还要响亮,他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你什么时候看见......”冷冽的视线如有实质坠下,禾乐有些不安地掀起眼皮瞅纪延廷的表情。大脑飞速转动,突然!他想起刚刚在书店随手翻的一本书,“其实我们在玩触感游戏。”
“?”
禾乐干巴巴笑两声,硬着头皮道:“对,就是触感游戏,有些人对外界感知很弱,就喜欢通过触碰不同的事物来增强印象。”
“那为什么不跟我玩触感游戏?”纪延廷又问。
为什么?还能因为什么。禾乐飞快地瞟了一眼他的手。一个个指甲盖修剪得平整干净,手指修长白皙,关节微微突出,玉笛一样的手,用来做触感游戏未免有点暴殄天物了吧。
纪延廷抬起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要试试吗?”
“试......试什么呀?”禾乐有点儿磕巴,不自然地啃了一口雪糕,寒气直冲大脑。视线内,纪延廷嘴巴一张一合,像催眠一样缓慢地吐出几个字,“触、感、游、戏。”
雪糕失效,大脑皮层的小火山再次喷发,滚烫岩浆顺着褶皱奔腾,禾乐大声对诱惑说“不!”
“为什么?我们不是同桌吗,同桌之间不是应该互帮互助?”
死脑快转呀!禾乐焦急地翻动大脑皮层掌管胡言乱语的区域,“!”
“人类手掌的触感我已经记住了,所以不用了,谢谢你啊纪延廷,你人真好。”他谄媚地冲纪延廷笑了笑,侧过身有惊无险地拍了拍心口,太机智了禾乐,你是最棒的。
“那其他部分呢?”
“啊......什么其他部分?”禾乐有几秒的宕机,显得有些傻气。
纪延廷手指直直点在脑门上,顺着骨骼流线往下走,声音轻飘飘道:“额头、眼睛、鼻子......”他顿了一下,禾乐像看着指黑板的教棍一样盯着他的手指,等待他说下一个“知识点”。
“这些,除了手以外的身体部位。”纪延廷瞟了一眼他的眼睛,“的触感,你都记住了?”
禾乐呆呆地摇头。
“那你要不要记一下?”
“记......记,不了吧。”他推脱道,嘴上这么说,但是手好像有自己的想法,颤颤巍巍地蜷起手指,又有些跃跃欲试地张开。
纠结万分之际,勤叔到达,打开车窗喊了一嗓子。禾乐回过神把剩的雪糕一股脑塞进嘴巴,把自己冻得一激灵,扔掉纸壳飞奔上车。
纪延廷看着远去的车子勾了勾唇——禾乐,好像没那么傻。
·
一年中的最后一个月总是过得特别快,所有书本快速翻到最后一个章节,元旦来临前,各科老师都向学生们送去了美好祝福以及致死量作业。
叹息、再次叹息。禾乐看着鼓囊的书包转头跟纪延廷求情,“课外教材的习题我能不能先不做啊,好多卷子了。”
纪延廷耸耸肩,没什么所谓。
禾乐又不满,“你还说辅导我期末进年级前二十呢,怎么我说不做你就答应了,放纵不可取。”
纪延廷扬起手恶狠狠地准备去掐他,但是还剩半指距离的时候停了,非常不自然地收了回去。他抽出禾乐偏科的那几门课的试卷,扫视一番,提笔在上面各圈了几道题目,塞给他,“重点搞懂这几类型的题。”
“噢。”
“明天晚上给你电话讲。”
“明天晚上不行。”
“为什么?”
禾乐疑惑地看向他,“明天是跨年夜啊,你不去跨年吗?”
纪延廷啧了一声,挎上书包走了。
日光西斜,禾乐抱着沉甸甸的书包踩着最后一缕霞光回家。禾太太早早就说了他们要一起随禾先生参加跨年宴会,肯定又会很无聊,快期末考了,比起跨年他其实更想跟纪延廷连线做作业。虽然坏蛋总是欺负他,但补习还是挺靠谱的。
“好了乐乐,果然还是浅色西装更适合你。”禾太太满意地正了正他的领结,转身给他挑选口袋巾。
禾乐对着镜子拨了拨喷了摩丝的头发,“妈妈我一定要去吗?”
禾太太拿了两方口袋巾比了比,选定浅紫色的,折叠整齐放进他的西服胸袋,“你不想去吗宝宝?”
“嗯。”禾乐点点头,“很多人,我不认识又听不懂你们聊的东西,而且马上要期末考了我想复习。”
“这样啊。”禾太太想了想,“你跟我们去打个招呼,之后就让勤叔送你回家可以吗。”
“好。”
禾太太说:“前阵子爸爸的客户还说起你。”
“谁?”禾乐愣了愣。
“傅总,就是你同桌的爸爸,上次生日会在上面发言的那个,记得吗?”
禾乐点了下头,随后疑惑,“说起我什么?”
禾太太托腮想了想,“说是你跟他孩子同桌之后,他脾气好了不少。”
“其实纪延廷人还挺好的,他还给我辅导功课。”禾乐下意识帮他说话,心里有点替他打抱不平——作为爸爸怎么能随便对外人说自己孩子脾气不好。纪延廷一个人住在江汀汇景,像找家长这样的事情都是通知哥哥的,他爸爸好像也没多关心他,怎么能胡乱下这样的定义。
禾太太笑了,“看来乐乐交到好朋友了,我之前还担心你们处不来呢,听说纪延廷以前打架飙车。看来是误传的。”
禾乐干巴巴地陪着笑了笑,不是误传,而且他还亲眼见过对方打架和飙车,为了不吓到妈妈还是不说了。
“他都给你辅导作业了你怎么不邀请他来家里玩一玩,妈妈明天要做新年蛋糕,叫他一起来吃嘛。”
“呃......我问问,他不一定有空。”
“嗯。”
·
觥筹交错,乐曲悠扬,禾清培领着他们进入宴会厅后立刻就有人上来打招呼。禾乐捧着橙汁尴尬而不失礼貌地陪笑,倏尔,禾清培招呼他和禾太太,“跟我来,傅总到了。”
走近,禾清培介绍道:“傅总,这是我太太,这是我儿子,之前跟你提过的,他现在跟延廷同桌呢,你说这缘分。”
傅岐长得很高大,眉眼深邃,脸上挂着与傅之恒还有纪延廷如出一辙的表情——冷漠、疏离。
禾乐礼貌地跟他问好,他点了点头,开口倒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冷漠,“禾乐,总听你爸爸说起你,几岁了?”
禾太太接过话,“转过年就十六了。”
傅岐:“那比廷廷小一些。”
禾清培:“是。”
傅岐:“选好学校了吗?”
禾太太:“还没呢,才高一不着急的。”
禾清培似乎很不赞同,毛毛虫一样浓密的眉毛蠕动,“我跟她说很多次了,早选早好,还得根据专业挑选参加课外活动让文书好看一些。”
禾乐越听越糊涂,什么文书,选什么学校,爸爸妈妈都没跟他说过。上高中以来他的目标就是海城大学,可以离家近一些。要是离得远了,回家见一次爸爸妈妈就少一面,那所有见面的日子就会变成日历上固定的节假日,而不是任意时间。
他不自觉拽了拽禾太太的披肩,小声问:“妈妈,什么学校。”
还没等到妈妈回答,便听到禾先生问傅岐选好学校没有。傅岐说:“选好了,他哥那个学校。”
禾清培附和道:“老牌常青藤,那很好啊。还能让之恒给他写推荐信,听说他们的兄弟会非常强大,看来傅氏的海外市场不用愁负责人了。”
“再说吧,谁知道他有没有那个能耐。”
“傅家的孩子都是人中龙凤,别太杞人忧天了傅总。”
原来纪延廷要出国念大学,禾乐在旁边傻站了半小时,听他们从外汇聊到期货再回到利好政策,终于把这个消息消化完毕。他再次拽了拽禾太太的披肩,“妈妈,我可以回去了吗,还要做作业。”
“去吧,到家给妈妈打电话。”
“嗯。”
车外霓虹灯变幻莫测,禾乐脸贴在车窗上,呆呆地看着。突然发现时间过得很快,这么快一年就到头了,上半年他还是初中生,甚至爸爸妈妈还给他送儿童节礼物。下半年他们就开始讨论他要去哪儿上大学,待选清单上的每一所都跟海城隔了个一片无边的大海。
这样一想似乎高中剩下的时间就开始倒数,巨大的钟摆往左一次撕掉一张日历,往右一次又撕掉一张日历。等最终钟声响起,他就要和爸爸妈妈告别,跟同学告别,而纪延廷也会跟他告别。各自赶往各自的前程。
江边有烟花表演,经过的时候禾乐让勤叔靠边停了停,他下车浪费了这巨大时钟的五分钟。一朵蓝色的烟花在头顶绽放,美丽而梦幻,转瞬即逝。
纪延廷:【放烟花了。】
纪延廷:[图片]
这场表演没有持续很久,而且江边非常冷,禾乐回到车上觉得有些意犹未尽。就在这时,他看到了纪延廷发来的延时蓝烟花,他应该是在一个视野很好的位置,烟花拍得很饱满清晰。
思索片刻,禾乐动了动手指打字。
禾乐:【你在家吗?】
纪延廷:【好奇?】
那就是在,禾乐笑了笑,摁灭屏幕,让勤叔换个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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