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府衙的冰窖里，尸蜡味与龙脑香厮杀成诡异的腥甜。崔令仪将银刀插入蜡尸胃囊的刹那，尚未消化的胡麻饼碎屑喷溅而出，沾着尸油的芝麻在琉璃灯下泛着青紫光泽。她拈起半粒芝麻轻嗅："西市胡商阿史那的独门香料——这种莳萝混罂粟籽的配方，上月廿八才在榷场出现。"
李谌的剑尖挑起尸身指甲缝的靛蓝粉末："《唐律疏议》载，胡麻饼佐波斯葡萄酒时，需加冰片去腥..."他忽然斩断悬尸铁链，蜡尸坠地的闷响中，冰鉴表面浮现龟裂纹路，"但这具尸体，死前饮的是剑南道烧春。"
烛火骤然爆燃，青烟中浮出个倒悬的"巽"字卦纹。崔令仪鎏金护甲划过冰鉴，刮落的霜屑里混着细碎珊瑚末："看这些钙质结晶，死者生前至少被浸泡在药液里..."话音未落，身后冰鉴轰然炸裂，武承嗣妾室的尸身直挺挺坐起，喉间牡丹金簪的花蕊中爬出红翅甲虫！
"闭气！"李谌扯过崔令仪疾退三步。女尸蜡化的手指突然暴涨，珊瑚骨刺穿透棺椁，在砖墙刻下带血的月相图。崔令仪甩出银针钉住尸身百会穴，针尾缀着的曼陀罗花粉遇毒发黑："是暹罗尸降术！有人用音律操控经脉..."
屋顶传来箜篌弦响，冰鉴碎片应声悬浮，拼成《推背图》第三象的卦纹。女尸喉间发出咯咯怪笑，下颌骨突然脱落，滚出个鎏金铃铛——与红丸劫案中司药女官所持法器同源。李谌挥剑斩断悬尸丝线，剑气扫落的房梁上，赫然钉着张浸血的人皮音律谱。
"《秦王破阵乐》的变调..."崔令仪以银刀划破掌心，血珠滴在谱面竟显波斯数字，"戌时三刻，震位宫商——这是操纵尸阵的时辰！"
油灯接连爆燃，火舌顺着尸蜡急速蔓延。李谌踹开暗窗的瞬间，三百支浸毒火箭破空而至。崔令仪旋身将《洗冤录》残卷塞入冰鉴，暗格弹出的青铜匣里滚出半枚虎符——正是章怀太子当年统领羽林卫的信物！
"接着！"李谌斩断火幕，抛来獬豸铜符。崔令仪将其按入女尸心口，珊瑚骨刺骤然软化，分泌的黏液竟将火焰染成靛蓝色。二人撞破西墙时，整座冰窖轰然坍塌，气浪掀飞的验尸录残页在空中自燃，灰烬拼出句新谶："月圆夜，草木萌，邙山骨衣现真容。"
废墟中的《推背图》残页焦黄蜷曲，崔令仪以尸油浸润卷面，隐形的银线卦纹逐渐显形："坎上巽下，东风解冻...这是要借春分地气起尸！"她突然将残页按在月光下，纸张透出暗红脉络——竟是人皮硝制而成。
李谌剑尖挑起半截焦骨："看骨缝里的金丝，这是太平公主府匠人的缠金手法。"骨片内藏的冰玉髓遇热炸裂，露出微型《千金方》残卷，其上血书："以千尸养玉兔，可代金乌主乾坤。"
远处传来更夫嘶吼："西市走水啦！"二人对视一眼——那个方向，正是胡商阿史那的香料铺！
烈焰中的胡肆如炼狱熔炉，阿史那焦黑的尸体挂在幌杆上，口鼻中钻出珊瑚状骨刺。崔令仪避开坠落的火梁，在柜台废墟中扒出个波斯银盒。盒内冰片裹着人舌，舌面烙着祆教符文："神龙元年上巳节，千尸渡洛水。"
李谌斩断尸身腕骨，铁链锁着的鎏金账本坠入火堆。崔令仪以银簪挑出残页，焦痕间隐约可见"太平观"三字："每月朔望，供鲛人泪三合，珊瑚骨十斤..."账角印鉴突然遇热变形，露出掩藏的徐敬业私章！
五更天的梆子刺破火场，崔令仪在护城河畔洗净手上血污。波光中忽然浮出数百具蜡尸，每具心口都插着牡丹金簪，簪头花蕊在月光下缓缓转向邙山。李谌的剑柄映出她苍白的脸："三日后月圆夜，这些尸体都会在邙山皇陵'复活'。"
晨雾中传来马蹄声，武三思的亲卫呈上鎏金笺："太平公主请崔姑娘明日鉴宝。"笺上黏着的珊瑚碎末，与蜡尸身上的同出一源。
崔令仪碾碎珊瑚，内藏的冰片显出一行小篆："欲破骨衣谶，先焚千金方。"她望向邙山方向的冲天怨气，忽然将虎符按入玉珏裂纹——血光中浮现的，竟是章怀太子陵墓的密道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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