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义庄浸在腐尸气中,十二盏铜盆沿北斗状排列,盆中香灰掺了硫磺与磁石粉,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银光。崔令仪将《推背图》残页焚于阵眼,青烟腾起时,檐角铜铃无风自鸣。
“坎位缺角,巽宫偏移…”她指尖银针疾点,香灰忽如活物般游走。李谌剑尖挑起尸油灯,火光斜照处,灰烬聚成的洛阳舆图浮出暗纹——白马寺地宫的方位凸起如瘤,细看竟是数百具蜡尸堆积的图腾。
“地宫下的火山岩腔室,”崔令仪的鎏金护甲刮过香灰,“明日月圆时地热最盛,蜡尸将融成尸油海。”她突然掰碎磁石粉瓶,灰烬中的铁屑被月光牵引,在“白马寺”标记处拼出《千金方》残句:“以千尸炼膏,可驻红颜不老。”
白马寺地宫的青铜门泛着尸蜡光泽,门环雕着薛怀义独创的“烛龙吞日”纹。崔令仪以银针探入龙眼锁孔,针尖沾出靛蓝黏液:“是波斯水银镜的镀液——这机关需月光折射启动。”
子时正,月光如银箭穿透穹顶裂隙。龙纹机关轰然转动,门内热浪裹着尸臭喷涌而出。三百具蜡尸倒悬于穹顶,尸油顺着珊瑚骨刺滴入中央丹炉,沸腾的油面上浮着武三思惨白的脸——铁链将他悬吊在炉口,下方是《推背图》石刻的巽卦阵图。
“崔姑娘来得正好!”武三思嘶吼着挣扎,腕间铁链刮落蜡屑,“这炉子炼的是薛怀义的‘千秋膏’,武后用它…”话音未落,暗处射来的骨刺穿透他肩胛,油面腾起的青烟中浮现戴昆仑奴面具的身影。
面具人手中的珊瑚杖敲击丹炉,声波震得蜡尸簌簌龟裂:“二十年前薛怀义在此炼活人油,今日请武尚书亲身试药。”他掀开炉边铁匣,内里冰镇着百颗带血金丸——与红丸劫案中的毒物同源。
崔令仪突然甩出银针,针尖刺破面具人袖摆。露出的手腕上,狼头刺青独眼处嵌着波斯蓝宝石:“徐敬业麾下的狼卫,果然和摩尼教勾连!”她劈手夺过珊瑚杖,杖头炸开的磷粉在空中凝成薛怀义画像,画中人胸口插着太平公主的凤头簪。
李谌的剑锋抵住面具人咽喉:“当年薛怀义暴毙,是你们偷梁换柱?”
“薛师从来就不是武后的狗!”面具人扯碎外袍,胸口溃烂的皮肉间爬满红丝蛊虫,“他假死脱身,在波斯重建明堂——这炉子炼的膏油,是要送给太平公主的大礼!”
丹炉突然爆出刺目蓝光,蜡尸群如活过来般抽搐。武三思的惨叫中,面具人癫狂大笑:“月华最盛时,千尸油将融成‘骨衣’!”他猛拉机关链,地宫四壁裂开暗格,三百具浸泡药液的孕妇尸骸倾泻入炉——每具腹部都嵌着珊瑚状的《推背图》卦纹。
崔令仪旋身将磁石粉撒向油面,沸腾的尸油骤然凝固。她跃上丹炉边缘,银刀割断武三思铁链的刹那,李谌的剑气劈开炉壁。靛蓝油浪如恶蛟扑向面具人,将他冲撞在《千金方》石刻上。
“看看你主子的真面目!”崔令仪挑开碎裂的面具——焦黑的半张脸竟是三年前“暴毙”的太医院首座程据!残留的面皮下,金丝蛊虫正啃咬着薛怀义的私章。
程据垂死的指尖抠进地砖,蘸血写下:“邙山…玉兔…”突然暴睁的独眼中,倒映出丹炉深处浮起的凤头金簪。崔令仪以银链勾起金簪,簪身裂纹与她怀中的玉珏拼合,露出中空管腔内的羊皮卷——
**“神龙元年九月九,千尸化骨衣。武周凤冠落,李唐玉兔起。”**
血字在月光下扭曲变形,最终凝成章怀太子的私人印鉴。
地宫穹顶轰然塌陷,三百具蜡尸如雨坠落。李谌揽着崔令仪跃入暗河前,她瞥见武三思疯抢金丸的丑态——那癫狂的模样,与薛怀义画像如出一辙。
五更天的伊水漂着尸蜡块,崔令仪在岸边吐出呛入的毒油。李谌自怀中掏出半焦的《骨衣谶》残卷,焦痕间隐现波斯文:“太平观地窖,藏化凤为龙之秘。”
上游忽然漂来盏河灯,灯芯裹着带血密函。崔令仪展信冷笑:“太平公主邀我鉴赏‘玉兔膏’——看来这位殿下,想当下一个武则天。”
晨雾中传来急促马蹄声,武三思的亲卫举着染血旌旗奔来:“禀大人!邙山皇陵…章怀太子的棺椁空了!”
崔令仪将凤头簪插入发髻,望向北邙山方向的冲天怨气。最后一滴尸油顺簪头滑落,在青石上蚀出《推背图》终章谶言:
“乾坤倒转日,鹤唳案牍终。血染河洛水,谁人解天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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