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的骷髅抖着松散的骨节纷纷朝白芳茗围去。
白芳茗这才看清,车子根本不在高速上,反而开进了一条狭窄的乡间公路。
她用灵力逼退了几只骷髅,从地上捡了一根半折的腿骨握住,向这些靠近的骷髅挥去。
被埋了不知道多久的骨头脆如威化饼干,纷纷扬扬地落灰,即使注入了灵力,打了两个“同类”,就散成碎片了。
“可恶,早知道把医学楼那根模型骨头带着防身了。”
她面前有一棵不算高大的树,但树干却无比粗壮,树枝不长却撑起大面的宽叶,被雨水击打却岿然不动。
白芳茗退开两步,用灵力坐垫,一跃跳到那树上,勾住一根树枝,下压折断。
树枝枝杈上粗糙的突起和细密的小刺扎破她的手掌,不少血水顺着雨流到了地上,也有不少被树枝吸收了。
她抽起这根树枝,一拍一个准儿。
或许是背后的鬼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不再增派骷髅了,这批骷髅都在她的树枝下化成了齑粉。
皓月并不帮忙,撑着那把伞坐在车顶上“看戏”。
白芳茗把这有小刺的树枝猛地扔到车边,溅起一道巨大的水花,险些溅上皓月的裙摆。
她跳下车,把伞分给白芳茗一半。
白芳茗推开她:“走开。”
“我这不是想锻炼锻炼你的能力么,这些小东西又对你构不成什么威胁。”皓月赔笑,站得更近了。
白芳茗眉头一拧,背过身去看四周,企图寻找秦向南的踪迹,可他早已消失不见,连浓雾都退开了许多。
“你不帮我收拾那些骷髅就算了,可你看着他被抓走,你也不出手阻拦?”
皓月无所谓地笑笑,说:“我是你的契约鬼,他跟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芳茗,你知道的,他杀了人,鬼来寻仇,我也是鬼,我怎么可能放任一个凶手还在阳间逍遥法外呢?他可是凶手啊,杀人偿命,他苟活了这么久,还不应该杀他赔命吗?”
白芳茗被她说的哑口无言,有些赞同她的话,却又觉得不对,不愿意理她了,暗自生着闷气,埋头向前走。
秦向南说他们在山脚下遭遇了泥石流,秦滢死在那里。
白芳茗向小山丘那边去。
脚下的枯叶被雨水浸湿泡软,白芳茗深一脚浅一脚地搅浑这厚厚的腐殖层,心里暗暗庆幸自己今天穿的是高筒靴。
她有些后悔丢掉那根长树枝,不然还能当手杖拄着。
皓月飘在她身后,脚不着地,沾染这些秽土,只帮她撑伞,挡住淋漓的大雨。
走着走着,白芳茗察觉出有些不对来。
“为何感觉那山颇近,结果走了这么久,还是那么远?”
雨中不好分辨方向,白芳茗怕走错了,每隔五棵树,她便用刀裹着灵力在上面刻画一道,现在查看,有刀痕的树确实在自己身后,为何山还这么远。
皓月说:“你走的路不是障眼法,可山未必不是。”
“……”
回过神来,白芳茗发现自己的衣裳和头发都干了,没有一丝雨星沾染到她身上。
都是皓月默默用灵力做的。
她习惯于皓月在身边,可她不会永远在自己身边。
白芳茗的心仿佛被雨浇透了一般难受:
“是我太依靠你了,看来以后要学的地方还有太多。”
“你可以依靠我,只要你需要。”
说着,她走到白芳茗的前面,伸出手掌,任雨水打湿。
皓月命中主水,这片雨,可以告诉她答案。
“往东边走吧,山在那边,不远了。”
“谢谢。”
魂魄感知水的走向,白芳茗做不到,但是不是,她可以尝试感知木头呢。
白芳茗若有所思地留心着周遭的树木。
天空又一个惊雷伴着闪电劈下,森林中刮起了风。
皓月的发丝被风拂乱,肆意舞着,飘到了白芳茗的脸颊上。
明明是狂风骤雨,白芳茗的脸颊,轻轻地痒了起来。
她垂下头,提着裤脚,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脚下的每一步上。
地面上的腐水顺着筒靴浸湿了她的袜子,脚上被黏上了一层冰凉的皮儿,脚指头都被迫蜷缩在了一起。
“铃——”
白芳茗从嘈杂的雨声中听到些不一样的声音,她顿住步子,朝有声响的那边看去。
“铃——”
“你听到了吗?”白芳茗轻声问皓月,似乎是铃铛的声音。
“嗯,是铃铛的响声。”皓月肯定她。
雨势渐小,打在树叶上沙沙作响。
“噗通——噗通——”
仍然有什么重的东西,沉沉地、一步一步地砸在地面的积水中。
不远处隐隐有橙色亮团儿出现在白芳茗的视线之中。
皓月将她扯到一棵粗壮的大树后,贴在她耳边小声说:“别直视那盏灯,是赶尸人的。”
铃铛声越来越近,有节奏地敲响,跳水坑的声音整齐划一。
白芳茗屏住呼吸,悄悄探出头去。
她借着那点儿暗橘色的光,看到一个身穿彩边黑衣的男人身前跟着三具腐坏程度不同的尸身,也朝东边山哪边走去。
男人左手拿着铃铛,尸体每走六步,他摇一下铃铛,右手便秉着那盏在雨里不灭的橘黄色的灯。
尸体是跳着走的,一蹦一跳地将腐软的土层砸出数个深坑。尸身上外露的伤口发黑,**的皮肉烂翻着,却没有一块抖掉的。
每个尸体的手腕上都穿着一颗小铃铛,这铃铛不响,只随着他们的动作不停地跳动。
“这些尸身的眼睛是闭着的,还未完全尸变,稍有不慎可能引发异常尸变,所以赶尸人忌讳与人同行,经常挑在深夜无人或有恶劣天气时赶尸,只是看他们的方向,好像也是去东边的小山。”
“我们远远地跟在他后面。”
白芳茗正要迈开步子,忽然有冰冷的东西缠住她的双脚,那东西力气巨大,蹭破她的靴子,瞬间扎入她的皮肉之中,她霎时失去平衡,身体失重,仰倒在地。
那东西拖拽着她往前滚去。
皓月手中的绸伞化剑,凌厉地朝地里劈去。
半空中骤然出现一张黑网,扭结着挡住她的剑势。
“网绳”迎风而长,数到粗壮的黑鞭攻击着皓月。
皓月的红绸露锋,剑气一出,“黑网”破开一刀平整的口子,跌落在地。
她这才看清,是无数条粗壮的藤蔓扭动身躯袭击她们。
待皓月破开这一袭,白芳茗已经消失在她视线之内。
她杀意瞬现,挥舞着红绸,将这些张牙舞爪的粗藤砍得七零八落。
这些藤子掳到了人,也飞快地退去。
皓月使出灵力,在逃跑的藤蔓上打下追踪的术法,跟着它们来到了一处水潭前,树藤消失不见。
再往下,是一片陡坡。
水潭被暴雨搅得浑浊,枯叶杂絮顺着溢出的水顺着斜坡哗哗下流,泄出一道小瀑布。
雨打高树,成股的水泼下。
皓月闭上双眼,纵身一跃。
*
白芳茗被这树藤缠住,第一时间便使出灵力企图隔断。
可这藤子扎进她的血肉,顺着经络飞速生长,嵌进她身体的纹理之中。
砍断了还会新的藤蔓飞出,将她扣住下拽。
雨漫天幕,白芳茗看不清她被拽到什么方向,忽然身体倒转,迎头而来一片水幕。
她被这片水幕浇得湿透,身体失重地在空中荡了荡。
穿过水帘,白芳茗跌入水中,树藤拖拽着她顺水而漂。
她勉强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进了一个山洞,应是被拽入了一片地下暗河。
墙壁上匍匐着大大小小的羽翅,听闻响声睁开了一双双碧绿的双眼。
白芳茗闭上眼睛,运气护住自己的身体,降低存在感。
水道逐渐开阔,异香扑鼻。
她挥出灵力,再次斩断与自己筋脉相连的树藤,墨绿色的汁液淌出,如隔断自己肌肤的一部分一般的痛感袭击着她的双腿。
白芳茗用力翻身,腾上水岸。
还未等她站起来观察四周,一根藤子忽然冒出来,缠住她的腰,将她带起。
背后粗糙,白芳茗被硌得生疼,应该是老树皮。
衣衫**地滴着水,束发的鲨鱼夹破碎,掉到了半路上。
她挑开脸上沾到的湿发,抹掉脸上的水珠。
胸前的木珠子发烫,皓月在感知她。
白芳茗聚气凝神,亦感知皓月的位置。
那木藤又顺着跟腱在往上长,小腿刺刺麻麻地疼。
白芳茗拉开口袋,里面放的符箓并没有湿。
她摸出一张引雷符,这是许桐说她们进山防止多年生的开了灵智的树木作怪而带上的,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引雷击木确实是对付山精树怪的好法子,只是现在漆黑一片,白芳茗看不见作怪的老树在哪,便只能多用灵炁,让这道符波及的范围再大些。
今夜雷雨轰鸣,轻易便借来了雷电。
强悍刺目的白光闪过,白芳茗抬手捂住眼睛避闪,嗅到了焦糊的气味儿。
电闪雷鸣乱轰了许久,白芳茗的面前忽然亮光不再,她慢慢地睁眼,看到皓月那身红色的破败长裙挡在她的面前,她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可以睁眼了。”
皓月腕上的水灵发出浅碧色的光,莹莹照亮这片空间。
这个小山洞缠满了密密麻麻的树藤,一部分树藤被雷击中,焦炭之上又新覆着流动的绿意。
白芳茗用灵力震开困住她的树藤,皓月扶着她落在地面。
“它的恢复生长能力好强。”
她小腿又痛又痒,那绿藤估计也在她皮肉里生长。
“能生长得这么大,想来是生了灵智,你的腿怎么样?”
白芳茗脱下被钻透的靴子,脱下湿袜子,掀起裤腿,白皙的肌肤下奇诡纹路撕开血肉向上生长。
皓月探查了片刻,说:“看起来像是这藤蔓的寄生,你脚掌摊开看看。”
她坐到地上,跟腱处果然有一个浓黑的圆点,如种子契土般深钻,顺着腿向上长。
“我刚刚断了外跟,可是没用,但能抑制它的生长,如果把这儿挖出来是不是?”
皓月轻弹了一下她的腿,面色凝重地说:“嵌进肉里了,怎么样都很疼的,还是找……”
她话没说完,白芳茗从口袋里掏出一把折叠刀,注入灵力,向自己的脚跟刺去。
染了墨的鲜血流出,诡谲的纹路不再生长,颜色逐渐变浅。
她脚趾炸开痉挛,脚背绷直,腿上青筋抽搐,颤抖着唇说:“我腿疼得发麻,再蔓延下去我就要变木桩子了。”
“你……”皓月皱着眉头,责骂的话却不忍说出口,招来水灵又被白芳茗推开。
她长喘了几口气,手指紧紧扣地才堪堪坐住。
语气发软:“不要,这藤子属木,刚才在水里将我紧紧勒住,上了岸便弱许多,你的水灵是水中奇珍,灵炁没救了我反而便宜了它怎么办。”
“你主意最大,不让人开口就先割了自己一刀,疼死你活该。”
狠话这么说,皓月却将自己的红绸变小,小心翼翼地缠住割开的伤口,绕上白芳茗的小腿,紧紧扎住。
“先绑着吧。”
红绸柔软,皓月的手指冰凉,白芳茗的小腿莫名生了一层颤栗。
她瞥开目光,忽然看到几只翅膀闪着磷光的蝴蝶。
蝴蝶落在花上振翅,小小的一朵白色花朵,隐藏在密藤之中,仔细看去,那开花的藤蔓,竟是从一幅骷髅骨架上生出来的。
“你看!”
白芳茗抬头看这个山洞,说:“这藤在开花,植物积蓄力量开花结种,可若是繁衍容易,便不会以这种方式汲取人的力量为自己所用。”
这样巨大的一片藤条,竟然只开出几朵小花。
皓月美目横斜,狠狠地蔑了一眼,道:“管它是什么东西,找到本体全都斩碎,还怕这邪咒解不开。”
白芳茗渐渐恢复了些力气,皓月搀扶她起身。
水灵飞至高出,将山洞照得更亮些。
这些藤子越往深处越粗壮也越浓密,白芳茗道:“往里面走。”
她小腿不那么麻了,伤口也在恢复中,但还不敢用力,抬着腿跳着走,额头的虚汗又开始往外冒。
走了两步,皓月就停下来。
“怎么?”白芳茗转头看她。
皓月攥住衣袖,抬手擦掉她脸边的汗水,将头发全都撩到前胸,说:“我背你吧。”
白芳茗一怔,愣了神,任由皓月把她架到北上背起来。
“扶着你我得半边身子用力,还没背着舒服呢,你拿着你的靴子。”
白芳茗接过自己的靴子,浑身僵直。
“你不怕栽过去吗?”皓月抱住她的腿,微微向上掂了掂。
白芳茗弯下脊背,倾身贴近皓月的后背。
她身躯像是一块冷玉,感觉不到暖,也触碰不到肌肤的纹理。
白芳茗试探着,一只手慢慢搂上了她的脖子。
皓月迈开步子,稳稳地向前走。
脚步上上下下,皓月未束的长发在耳后结在一起,白芳茗轻轻替她挑开。
水灵手环在她们的前方引路,沿着这条小溪继续往前,裸|露出的砂砾状地貌越来越多,地上还有不平的凸起。
一根巨大的树根露出地表,白芳茗朝前望去。
无数粗壮的树根向前聚集,一棵树直径有两三米的巨树直冲山外,只是它魁梧的树身上攀爬着密密麻麻的藤条。
藤条缠绕在树根之上,如毒蛇般盘旋着向上,连这棵巨树的大半面树冠都爬满了长藤,另一半树冠上仅剩少数叶片,雨滴淅淅沥沥地顺着枝丫间的缝隙落下。
“哗啦——”
树冠摇晃了一下,无数水滴倾撒下来,皓月连忙后退,还是被雨珠溅到。
她扣紧了白芳茗的腿,仰头去看这树的全貌。
“这棵老树被这藤子缠住挡了阳光,半死不活的。”
白芳茗拍拍皓月的肩膀,说:“你放我下来吧。”
皓月松开手,身子还没下蹲,原本安静的藤蔓忽然疯长朝她们扑来。
她揽紧白芳茗,脚下一旋,飞身闪躲。
“你抓紧了。”
白芳茗攥着匕首,在她背上与树藤周旋。
皓月抬起两指,红绸生长,她揪住一角,灵光一闪,红绸一半留在白芳茗的脚上,一半撕下。
她向上一抛,绸边的冷茫煞现,不断斩断树藤的爪牙。
白芳茗盯紧每一根袭来的藤子,锋利的匕首毫不留情,树藤片刻便落下“断枝”一片,空气中的肃杀氛围浓烈。
这也惹怒了树藤,它瞬间爆发出大大小小数条藤蔓,从四面八方汇涌而来。
与此同时,小山洞的地面震动起来,砂石颗粒掀起无数浮尘。
“又是地震?”尘灰袭眼,白芳茗半眯着双眸,手臂用力,紧紧地抓住皓月的脖子。
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胳膊,同样紧扣住她。
“不是,是大树在动。”
树干生出坚硬的枝条,与那藤子缠斗在一起。
皓月无法站稳,只能飘到空中,向大树靠近,既要防备树藤的偷袭,企图寻找这根藤子的根。
现场混乱一片,一道坚硬的树枝忽然向白芳茗的面门刺来。
她向后仰闪躲避,身体忽然失重,被树枝勾住了衣裳,控制不住地向下摔去。
皓月同时被缠住,无法救她。
白芳茗落入盘虬狰狞的两道树根缝隙之间,脚跟撞在树枝上,疼出冷汗。
双臂力气难撑她攀援上去,又沉沉地往下坠去,直直摔在根下。
她护住后颈,待眼晕过去后才慢慢睁眼,抖抖腿上沾到的泥土,双手撑在树皮上,准备站起来。
红绸渐渐被血浸透,白芳茗拍拍满手的泥,沾着自己的血画了个止血符。
引雷符还剩两张,白芳茗强迫自己凝神观察此符图箓走向与细节。
片刻之后,她沾着地上的水,在树干上誊画,引来三两道小雷,算是成功了。
白芳茗便将这两张引雷符抛向空中,藤蔓张牙舞爪不好控制,巨树也抖擞身躯,抵抗着灵符。
此刻危机,白芳茗只看灵符靠近,大喊一声:“皓月躲开!”
雷击随声而落,闪电轰鸣,宛若天劫。
皓月隐入她的木珠之中,避免误伤。
借逢雷暴天气,引来的雷势也震撼了白芳茗。
她跳离树下,运灵护住周身,仍被飞溅的电流与木渣击中。
轰鸣的雷声渐渐消失,焦糊味儿的烟尘腾天。
白芳茗睁眼,从兜中拿出那把许桐留给她的特制武器。
银色的小枪上没有任何特殊的花纹,只有底部印着一个编号。
浓烟渐渐散去,藤条和老树争抢着底下的水源,争先恐后地恢复。
脚下的树根又在震动,定睛一看,白芳茗却发现两道雷符劈过之后这棵粗壮的巨树被雷击中后的伤势并不一样。
一小半被雷击后的焦化程度更深,根茎叶脉流淌的速度也要更快,而另外一大半则要浅上许多。
引雷符引来的天雷自有灭鬼驱邪之力,体现着天道因果。
这藤子和巨树交织在一起,难以分辨谁为树柱谁为藤条,可藤子开花,掠夺的尸骨不少,更胜巨树一头,如此用同样的符与灵力,受伤更重的自然是藤子。
白芳茗沾着自己的血,凌空重画一张引雷符,引至伤痕更重那一端。
又是一阵电闪雷鸣,正在快速恢复藤条被劈得焦灰,不少藤肢、触手断绝一地。
白芳茗镇静地瞄准那道痕迹更深重的一边,扣下了扳机。
一颗闪着银色灵光的子弹冲出枪管,嵌入藤中,爆开强烈的灵流。
爬满洞穴中密密麻麻的藤子全部迅速枯萎化灰,被它缠住的枯枝哗哗啦啦地落了一地。
老树抖擞抖擞粗壮的树干,再度甩下瀑布那么多的水来,却没有再生出有攻击性的枝条。
手枪后座力太强,白芳茗的胳膊震痛,酥麻一片,只是脚后跟那绞着肉向上生长的邪咒消失,唯余刀口的微微疼痛。
一道绿影从老树中飞出,白芳茗立刻警惕,再度举起小枪。
“姑娘,我是这棵老树,特来感激姑娘的。”
这道绿影化成老太模样,手拄一根枯藤。
“姑娘,别开枪。”老太闭着眼,褶皱的皮肤粗糙,犹如树皮,她尽量挤出一份笑意来,却更显得怪异。
她说:“此处有山林密布,生出木灵,我借光开了灵智,修行足有五百年之久。那藤子偶然被鸟衔来生根发芽,做了我的手杖,谁知它却独占木灵,杀人修行,还要置我于死地,还是姑娘救了我。”
白芳茗并不松手,也未有半分放松。
“你说这些,有什么目的?”
老树“呵呵”一笑,指向那藤子生出的地方道:“它占了木灵,姑娘灭了它的形体,根核却还深埋在地下,我被它抢夺灵力多年,还望姑娘帮我彻底除去它。”
白芳茗观它她周身之气清白祥瑞,说明她不曾害过人,食自然之水天地之精而修行,如今她被藤子折磨地枯枝半数,一时半刻难以恢复,有此请求也算合理。
“你让我帮你,那这木灵和你的手杖,我要取走。”
这样的好东西,谁看了会不想要呢。
老树婆木纹遍布的脸看不出表情,脚步微抬,白芳茗立刻呵止她:“别动,再动我射|穿你的树身。”
老树婆不再动,赔笑着说道:
“木灵乃天材地宝,难遇更难得,我怕姑娘拿不到,倒是这根藤子,姑娘您这就可拿去。”
说着,她将手中的藤杖一抛,皓月闪身出现,挡在白芳茗身前,接住那根藤杖。
她双手抱起,讥讽着笑道:“老虔婆,天材地宝不认你,反叫这根藤子占了去,可见你就没有这份机缘,早早躲开便是。我们只是通知你一声,并非让你同意。”
女鬼煞气冲天,受伤严重的老树婆只能讪笑道:“手杖我给姑娘了,还望姑娘记得帮我。”
说罢便重化为绿影,融入树中。
皓月将藤棍抛起来掂量,笑道:“花草树植修炼艰难,这藤子虽然快被你弄死了,但拿来炼器还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说话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客气,万一惹恼了那树妖怎么办?”
白芳茗捡了根枯枝走到树前,扒拉开地面那滩焦灰,深杵地下。
虽然她脸色平静,可心尖还在剧烈地颤动着。
“怕什么?这棵树除了快被这藤子缠死,也生了不少虫灾,无论是妖还是鬼,修行之路必然都是坎坷满满、天灾无数,她若是不能克制杀念,像这藤子一样肆意杀人害命,天道之惩势必要比人类互伤严格百倍,届时她的修为才算毁于一旦。”
“那你呢,你做了鬼还这么肆意妄为,不怕天道惩罚吗?”白芳茗手中动作一僵,沉沉地盯着泥土,语气发冷。
皓月的嚣张、狠厉,不仅仅是对外人,更是对自身,她强烈的自毁行为无疑不在告诉着白芳茗,她根本不在乎一切。
皓月自嘲一笑,背过脸去:“我知道,所以我根本没期待过什么来世,只等魂飞魄散那日到来。”
白芳茗沉默了,咽下满心的酸涩,加快手上的动作。
雨势减小,沙沙地打在树叶上。
她刨开四周的焦灰,右掌贴地,感受地底的木灵。
这条藤子根系发达,又向下延伸了约百米之深。
五行之中水生木,一簇强劲的木灵被藤根包裹于地下暗河与土层之间的夹缝之中。
这藤依水而生,又有木灵相助,难怪能够在百年之内与老树相抗衡。
白芳茗分出灵丝,网一般缠住树藤的根,汲取它体内的木之力。
树藤的灵力霸道强悍,她的经脉倏然鼓起胀痛。
绵和的水之力从背后涌入她的身躯,疏导着剧烈灵流涌入带来的疼痛。
如此相争,木藤无力与她抗衡,片刻便软了筋骨,蔫蔫地散开根系。
木灵凝聚成灵珠一颗,见状欲走,白芳茗牵出灵丝,缠绕住它。
她脖子上的木珠灵炁暴增,飞速地旋转起来,灼烧得她皮肉焦痛,气血翻滚。
白芳茗只觉自己的筋脉鼓胀,血液急速涌流,如浪击岩石,企图冲破壁垒。
她咬紧牙关,舌尖抵住上颚,喉咙中渐渐泛起腥甜。
时间的缝隙在这一刻被拉至最大,白芳茗的灵丝与木灵你来我往地缠斗着,如入无我之界。
脚上的伤口再次绷开,鲜血渗入泥土之中。
木灵灵流四散,忽然一顿,白芳茗趁势紧紧缠裹住它,将它向上吸纳。
手下的土层震动,木灵破土。
白芳茗的木珠同时也飞身而出,爆开强烈的光晕,与木灵纠结在一起,片刻之后,木灵化作浅绿色的光弧,轻轻地附着在木珠之上。
她伸出手接过木珠,木珠中灵力如巨幅树冠,绵延伸长,郁郁葱葱。
白芳茗露出浅笑,才收束灵力。
浑身经脉的胀痛再度涌现,她身体发软,险些跌倒在地。
皓月扶住她,再渡灵力给她。
白芳茗放松了身体,靠在皓月的肩头,轻轻闭上了双眼调息。
“现在有了材料,等回了酒店,我便替你将这根木藤炼化。”
“嗯。”
她揽着白芳茗的腰,侧颈微痒。
白芳茗的睫毛轻颤着,炙热的气息穿过她的肌肤,贴在她身上的心脏嘭嘭乱跳。
皓月蜷着的手指舒开,也眨了眨眼。
不到十分钟,胸腔内乱窜的气流平复许多,白芳茗主动推开了皓月。
“走吧,我们出去,秦向南还没找到呢。”
她恢复了平静,剪水的双瞳深处,有隐藏的东西,快要溢出。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