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凤和察杉的尸身被带走,这栋小竹屋上上下下地进行着去煞工作,周围挤满了来看热闹,却不敢上前的村民。
他们挤在离小屋几十米远的外围,靠拢在一个身着藏蓝色土布中山装的中年汉子身边,叽叽喳喳地探讨着什么。
“果然,不听蛇神的话,是会被蛇神惩罚的!”一个大妈嘀嘀咕咕。
藏蓝色衣裳的男人咳嗽几声,拄着拐遁入人群,默然离开。
她身边的人戳戳她,玩味地说:“你咋当着宝胜的面说这些呢,阿凤是他闺女,他可心疼了。”
大妈唾了一口,不屑地说:“啥闺女,从小就和那个疯女人亲,都不要这个亲爹了,要是我我可不心疼。”
众人掩着嘴,嘻嘻笑了。
除了阿凤与察杉住的那栋楼,后面还有一栋小竹楼,阿凤说那里住着察杉瘫痪在床的母亲。
白芳茗在门上贴上符纸,然后扣了几声门。
门内出奇地静默,哗啦的雨声又格外聒噪。
白芳茗推开竹门,屋内的幽暗瞬间遮蔽她的眼眸,香灰与雨霉混合的气息涌入她的鼻翼。
她点开手机手电筒,屋内的一切才显现出来。
一张陈旧的香案上摆放着一盘鲜红如血的蛇果,香炉中香灰积攒沉厚,地上的蒲团被膝盖磨出两个深印儿。
墙上挂着一张白画,装裱的纸上洁白如新,没有收到丝毫潮湿的侵蚀,也没有笔墨落下。
一旁支着一张小竹床,床上鼓起一个大包。
白芳茗走近,床上躺着一个中年女人,她蜡黄瘦削的脸颊颧骨高耸,微张的嘴巴中牙印红肿溃烂,本该是牙齿的地方全都是空缺豁口。
她闭着眼,紧皱着眉,双手握成防御的拳状,放在胸前。
最令人差异的是,这女人浑身冰冷,没有一丝属于活人的气息。
白芳茗莫名地打了个冷颤。
她给女人拍了一张照片,上载到相关系统中。
没一会儿,系统照片比对,就确认了女人的身份。
系统照片中女人的面孔还极为年轻,她梳着双马尾辫,笑容灿烂。
她叫杨萱,家在千里之外的一个内陆小城,二十八年前被宣布失踪。
她年轻的眉眼与阿凤极为相像,昭示着她们的母女关系。
这个躺在床上仅剩一幅躯壳的女人,就是阿凤那个被拐来的,本应死掉的母亲。
她的尸身这么多年不曾腐烂,很难不令人联想到是蛇妖所为。
“只有向蛇妖许愿才会被吞噬灵魂,生一个孩子的愿望是察杉的,而阿凤的魂魄也被蛇妖吞吃了,难道她也曾向蛇妖许过愿望?”
皓月叹了口气,说:“阿凤是出身丁巳年的满土命,与那蛇妖五行相生,蛇妖要满足了她的愿望,也在她腹中托生,她们二物也算是相互利用了。”
床上的女人虽然狼狈瘦削,但头发被梳得光滑,身上盖着的小被松软,绣满了锦簇的花团。整间屋子虽然黑,却不见一丝尘灰,可见阿凤平日里对这里的打理十分用心。
床头还有两本边角破烂的残页文学杂志,发刊号已是十几年前。
“她如此用心整理这里,那个愿望必然是和‘母亲’有关。”
这对母女简直是人世间莫大的荒谬与悲凉的体现,女儿追念母亲是人之天性,可母亲却不是心甘情愿成为母亲。
女人的手腕上疤痕累累,依稀可见生前被绑缚的痛苦。
她必然是痛恨这里的,无时无刻不想着离开。
而女儿想要留住母亲,哪怕是一具早已了无生息的躯壳。
往事随着阿凤的死去而埋入尘土,白芳茗又取了一张烈燔符,将女人的躯壳燃成一把灰烬。
白芳茗盯着熊熊烈焰,瞳孔中映出几分悲悯。
皓月牵住她的手,轻轻抚了抚她的长发。
“前尘焚尽,可惜也没有了来世。”她轻叹。
皓月一怔,神色恍惚了一瞬。
白芳茗在她浅色的瞳子中看到了自己凌乱的发丝,电光火石之间,她恍然记起了蛇妖那张脸。
——与她竟有五分相像。
只是蛇妖那与她截然不同的气质,令她忽略了这些。
*
处理好瓶子山的事情回到江州已是一周之后了,白芳茗才有闲暇吃了一回瓜。
何晓穗宣布分手,陆岩在朋友圈怒骂多条,企图力证何晓穗是渣女,从头到尾都没有喜欢过他,只是在玩弄她的感情。
帮她祛除煞气时仿佛也顺便拔除了她的恋爱脑,她直接回怼多条,令朋友圈吃瓜吃得津津有味。
“芳茗啊,下个月玄门要联合举办一场论坛会,这是报名表,你如果有兴趣可以报名参加一下。”
许桐近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尤其是准备阻止这场三年一次的玄门中青年论坛。
说是论坛,不如说是三年一度的中青年玄门人士的比拼。
白芳茗接过报名表,草揽了大概,看到了奖品一栏,说:“一等奖是一颗百年的珍珠灵宝?”
许桐点头:“是,这次主办家族轮到了白家,你应该知道,这颗珍珠是白家主拿出来的,现在这种东西不常见,据说是白家的库存,百十年前得来的。”
“可能吧。”白芳茗表情戏谑,微讽道:“只是不知道白家还有多少这样的库存,可真是为难他了。”
她将报名表折好放进包中,说:“珍珠灵宝蕴含着大量的水灵,他是火旺之命,用不了这东西,不过我倒是很有兴趣。”
许桐笑道:“那你的竞争对手不少。”
*
白芳茗扔下背包,抖抖外套,挂在衣架上。
楼梯间的猫粮碗空了,却没发现偷吃的小黑煤球,白芳茗加满了碗,又开了两个罐头放在外面。
皓月没骨头似的倚在沙发上剥碧根果,她不用核桃夹,拿手一捏,坚果的薄皮就崩开,然后再不厌其烦、小心翼翼地将果肉完整地抠出来。
白芳茗捏起两颗剥好的果肉,塞在嘴中,奶油质感的咸香在口中弥漫。
她坐到沙发上,倚靠在皓月身旁。
皓月轻轻一抛,手中的果壳精准地落到垃圾桶中,将新剥好的果仁塞进白芳茗的嘴里。
喂完果仁的手没有就此离开,反而是轻轻地晕着白芳茗唇上不均匀的唇泥。
皓月莹白的指甲上沾染了暧昧的红晕。
白芳茗脸颊发烫,说:“你手好冰。”
指尖抵住她的红唇,“嘘——”她小声说,慢慢凑近。
“你刚刚喝了花茶?”
冰凉指尖被炙热的气息温热,白芳茗反手将皓月按在沙发的靠背上,眸中情浪翻滚。
她扣住皓月的手,艳红的唇印落在女鬼猩红又冰冷的唇上。
女鬼讶然瞬间,反客为主,环住白芳茗的软腰,欺身覆上。
她轻笑:“哦,是玫瑰花茶呢。”
*
皓月穿着件稍短的睡袍,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浴室的水声将歇,她翻了个身,钻进了被子里。
又过了十几分钟,白芳茗才从浴室出来。
微湿的发尖扫过皓月的侧脸,她懒懒地挣开眼,问:“怎么不吹干?”
白芳茗用手拽拽被子,栽倒在柔软的床垫上,吐出一个字:“累。”
她放空大脑,睁眼瞪着天花板上的羽毛吊灯,问:“我刚在想,冲澡十分钟,之后一系列事情要二十分钟,好麻烦,有没有什么净身咒可以用?”
皓月没睁眼,手指放到她的湿发上,腕上的水灵闪烁,吸干头发中水汽。
“真好用。”白芳茗高兴,往皓月那边拱了拱。
她想起玄门论坛的奖品,又说:“对了,今年玄门论坛会一等奖是一颗珍珠灵宝,白洵那个老头儿给的,对你应该有用吧,你想不想要?”
皓月绕着白芳茗的发尾玩,闻声忽然睁开双眼,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珍珠?”
“嗯,从库房里搜罗出来的东西吧,以前也没听说过,不过许姨告诉我,成色很好,有婴儿的拳头那么大,通体是淡淡的银色,藏着丰富的水灵元素,白洵用不上,才肯拿出来的。”
皓月静默片刻,问:“你想去参加吗?”
白芳茗顺手将头发从脑后掏到头顶,反问:“你就说你想不想要嘛?”
“当然。”
皓月收回手,帮她拽拽被子。
白芳茗按掉床头灯的开关,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那我就去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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