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一路开的平稳，喻无水却恍惚间觉得窗外倒退的树变慢了速度，他挑挑眉，轻声说：“他对我应该挺满意，不过我们不合适。”
电话那头又说了什么。
喻无水语气带着笑意：“您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如果真有了男朋友，我带他去见您。”
通话结束了，他闭上眼，额头抵在车窗上，凉丝丝的很舒服：“司机先生，可以稍微开快一点吗，这个速度等回到家赶不上做午餐。”
“可以。”周自珩握紧了方向盘。
没有解释。
他果然不在乎我。
不过没关系，时间还长。
车终于恢复了日常的速度，喻无水多瞧了他几眼。
奇怪得很，这人现在又不敬业了。哪有男朋友说自己单身还去相亲时这样沉默的。
演技差，逻辑也差，也就自己无聊才能陪着他演下去。
喻无水换了个姿势，倒在后座，两只手枕在脑后，眼睛盯着黑色的车顶看，脑子里一直在想换做是他该怎么演。
把车停下，一把按住人，要搂在怀里，用尽全身力气。
先来个强吻。
再红着眼哭，问他为什么要去相亲。
想着想着，他突然笑出了声。
转过头眼睛重新打量周自珩，虽然还是昨天那身衣服，不过不显得狼狈，第一眼看上去依旧倨傲冷漠，发丝很黑，偏偏皮肤又白，像是白玉被墨污染了。
忽然，他视线定住，周自珩颈后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这人身上青筋怎么这么多，果然是身体有问题。
路过一家不知名的店铺时，彩色灯光在车里晃了下，他伸手捉住。
“周先生，你的手机在响，不接吗。”
“骚扰电话。”周自珩看也不看手机，来自顾为的通话就这么被挂断。
喻无水眼尾打趣般地扬起：“那你的骚扰电话有些多，得加入黑名单啊。”接着又故作惊讶，仿佛在捉奸：“该不会是哪个小情人催着你回去陪他吧。”
车停了。
周自珩转过了头，眉头的肌肉抽了抽：“为什么不喊男朋友。”
“嗯？”喻无水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没什么。”周自珩已经重新垂下了眼，解释道：“电话是我的助理打来的，没什么小情人。不想接。”
喻无水被突然行使的车弄得身形不稳，他乖乖坐好，两手抓着安全带：“为什么？”
周自珩缓缓吐出一个字：“烦。”
喻无水慢半拍地抬起眼，他总觉得这短短一个字是在吐露自己的委屈，一个比自己还要高几厘米的男人在和自己撒娇？
真敬业。
“周先生在烦什么呢？”喻无水顺着他的话问。
戏已经递到他手上，不接不行。
周自珩好似很凉地笑了一声，让人头皮发麻：“明知故问。”
喻无水不说话了，他怕周自珩真演戏上了头，又把车开得乱七八糟，他爱玩，但更惜命。
不知什么时候，天色变了，太阳遮进云层，风也变大，天气预报说今日天晴。
天气预报不准，零星雪点已经开始在天上飘。
下车后，喻无水拢起身上的厚外套，长发不方便，拉拉链时卷进去一缕，他不耐烦地解。
一旁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指骨微红，手背被纱布缠绕：“我来。”
周自珩动作轻，手又跟犯病一样地抖，没多久喻无水就等不及了，刚要拂开人，就听人说：“好了。”
喻无水拨开那缕头发，真诚道：“我真的建议你去全身体检一遍。”
“你担心我？”周自珩却问。
“你可以这么想。”喻无水说，心里却想他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没什么可担心的，他只是怕周自珩在跟他演戏时犯病猝死，到时周家的人找他麻烦。
周自珩好像很开心：“我明天就去。”
他那眼神一直落在喻无水脸上，跟有根线在搔一样，喻无水挠了挠脸，终于忍不住说：“我不陪你去。”
“我知道。”周自珩表情自如。
喻无水咬起下唇的软肉，他唇色天生带红，一咬带着水润的光泽，让人很想亲。
周自珩的喉头很诡异地滚动了下。
喻无水见他一直不动，眼睛眯起问：“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抱歉，走神了。”周自珩说。
神经。
喻无水心道看我就看我，说什么走神：“周自珩，你的电话什么时候能接一下。”
这才过了多久，手机又响了，吵得他脑袋疼。
周自珩面无表情地回味“周自珩”这三个字，这与他紧密相连的名字向来被他嫌弃，周自珩，野渡无人舟自横，仿佛他生来就是荒野里的一系孤舟，野草覆盖，淤泥囚困。
可偏偏这三个字怎么能被他说得那么好听。
“珩”字声调上扬，说得轻快又可爱。
瞬间他这艘破舟遇见了水，脱离了荒野无人的小渡口。
视野里，喻无水的背影越来越远，他下意识抬步去跟，就见前方的人转了身，朝他无声张嘴，口型是“接电话”。
好像他不接这通电话就不让他进门。
他该调成静音的，他男朋友被吵到了。
来电显示里换了个人，不是顾为，是楚秦。
不想接。
但是不接不行。
“什么事。”周自珩声音发冷。
“周自珩，顾为说自从昨晚你下车后就联系不上你，你去哪了？”楚秦揉了把头发，把一头金发揉的像是鸡窝。
周自珩抿唇：“没去死。”
楚秦诡异地沉默了一瞬：“那就好。”
“还有事？”周自珩不耐烦。
“没了。”楚秦捏捏唇，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虽然自小认识，但感情实在没办法用语言去形容，说好吧，平时没事并不联系，周自珩也懒得见他，说不好吧，自己又跟个老妈子一样替他操心。
这叫什么，剃头挑子一头热？
“明天我去体检，你帮我安排好，全身体检。”周自珩忽然说。
楚秦激动地坐起身：“你不怕进医院了？”
没人回他。
伤他面子了，楚秦认命闭上嘴，心道自己真就是个管家的命，活该给大少爷跑腿：“你放心吧，明天你直接过来。”
“他让我做全身体检。”周自珩抬头看向喻无水住处的方向，声音莫名地平静，可他分明拳头紧握，整个人陷入怪异的平衡。
“谁？顾为？”楚秦还没反应过来。
“嘟——”
电话里只剩下被挂断的忙音。
楚秦看着手机愣了几秒，半晌后小声骂了句：“又犯病。”
头枕在沙发上，他又开始打电话，安排周自珩交代的事，最后不忘给周家真正的管家替周自珩报平安。
周自珩还抬着头，有雪花落在他的眼睫，天冷，他的身体便暖不起来，像块冰，这样不讨人喜欢，他又神经质地搓自己的手，想让它变暖。
两只手开始发红，尤其受伤的那一只，愈发不成样子。
“他喜欢这双手。”周自珩停了，想起什么似的：“要做午饭，该去买食材。”
车钥匙还在他手里，他想自己该和喻无水说一声，却终于发现自己没有他的联系方式。
到底和梦里不一样。
*
喻无水一直没等到人回来，他抱着猫，不清楚周自珩是不是不知道住在几楼，后又想，大概人是走了。
怎么说也是公司老总，没时间一直陪自己玩游戏。
“真没意思。”没了消遣，喻无水整个人又开始提不起精神。
猫闻到他身上陌生的味道，开始闹着要跑，他眨眨眼，狠狠亲了它一口后就放它自由，没再强迫它。
他的生活作息乱七八糟，吃饭时间向来不固定，全凭喜好，眼下不饿没有食欲，他干脆去睡觉，补一补早起的眠。
没睡成功，睡意还没酝酿出就被门外稀疏的声音打扰到，其实很轻，只是家里太安静了。
喻无水下意识去找多肉，想知道它是不是又在闯祸。
打开门，周自珩换了身衣服，还是极为正式的衬衫西装，质感要比之前穿的稍差一点，玄关处的衣帽架上也多挂了件黑色大衣。
“你怎么又回来了。”喻无水穿着睡衣，胸前的扣子没扣好，露出大片的皮肤。
周自珩多看了两眼，嗓子沙哑：“你不想见到我？”
喻无水好笑道：“男朋友，你怎么这么敏感，我只是以为你回家了。”
他动动鼻尖，模样跟他养的那只猫没什么区别：“买什么了，我闻到了甜品的味道。”
“我记得你喜欢云锦记的甜品，刚好路过就买了点。”周自珩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知道他在故意岔开话题。
喻无水看着他拆开袋子将甜品放在自己身前，只觉得那只手似乎更红了点，他抿抿唇：“很冷？”
“还好。”周自珩又补充道：“不冰。”
梦里的人在冬季总是说他的手太冰，躲避他的亲近。
他忽而将手伸在喻无水面前，睫毛低垂着，乖顺地如最听话的弃犬，小心翼翼地讨好，不去犯一丝错，生怕主人再一次抛弃他。
“你要摸摸看吗？”
喻无水手指动了动，嘴上却说：“我摸你手干什么？你现在又没发烧。”
“测试温度。”周自珩低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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