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众簇拥着宁嘉宝,宁嘉宝一路走一路询问他们的近况,有没有继续咳嗽,后遗症是否严重,家人可还安康?
有一妇人,在听闻家人二字时不由得落下泪来。
宁嘉宝遣散了众人,单独问她缘由,她却抹着眼泪说道。“公主,您别怪我扫兴。我是当母亲的人,在这坊里便看不得生离死别的场景。可是有些孩子,实在是可怜!”
宁嘉宝细问才晓得,鼠疫虽然已有治疗之法,可还残留有许多问题。遗孤便是其一 。
“这病来的猛烈,城里人一户一户地死绝。可有些孩子是无辜的,还能有救啊。”那妇人泪眼婆娑,宁嘉宝安慰她:“你别急,你且信我,我和王上一定会给孩子们一个妥善的去处。”
宁嘉宝把这事记在心里,巡完房便喊来完颜夯,这憨子自打从阿旺山回来,耶律炎便把他赶来做了宁嘉宝身边的侍卫长,完颜夯得了令内心还颇为甜蜜,阿古达木看着这小子有了媳妇忘了王的便宜样,十分唾弃。
“你去将城中无父无母,且没有亲族的孩童数量探查一番。”宁嘉宝端坐在案前写字,“十五岁到十岁的分为一拨,十岁以下的分为一拨,查明后禀报给我。”
“此事尽快办了。”完颜夯应下却不退,只是眼睛时不时往宁嘉宝身后看。宁嘉宝停下笔吹干纸上的墨痕:“哎,小桃这几日为了城中病患安置头痛,我也劝不回她,只能盼着这病快些过去。”说罢幽幽叹口气。
完颜夯听完便急匆匆地出了门。
宁嘉宝想着他火急火燎的背影扑哧一乐,两个憨包处对象,真是妙哉妙哉。
“你使唤他倒是顺手的很。”耶律炎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宁嘉宝自顾自地写字,嘴里辩解道“也就是王上您的人靠谱,况且他不是挺乐意吗。”
宁嘉宝终于写完,想起还有件事没办,于是站起身给耶律炎沏了壶茶,沏的是从云齐带来的上好的雪霁茶,想了想,又将准备夜里吃的团糕端上来,拉着耶律炎在桌旁落座。耶律炎手里拈起那软糯的糕团,偏头瞧着宁嘉宝:“又要忽悠孤去帮你办什么事?”
“我要学武。”宁嘉宝双手握拳搁在桌上,盯着耶律炎指尖那块摇晃的团子,耶律炎动动指尖,将那糕点送入口中,大口吞下:“王后日日让孤办这办那,孤甚是疲惫啊。”宁嘉宝无语,这人每日早晨天还没亮就起来舞刀弄棒,夜里不到一更响不见人影,如此精力充沛,居然同她说疲惫?
宁嘉宝日日忙里忙外,今日也累得不行,装柔弱也颇有些力不从心,索性往后一仰,抓起团糕嚼吧嚼吧,“我也疲惫的很。”将自己手中的一应事务一一细数,数完宁嘉宝自己都吓一跳,怪不得这几日刚出门,恍惚间日头就落了,原是这耶律炎将她当驴使!
数完业绩后,宁嘉宝一下子信心倍增,“妾身前前后后干了不少活,门房养的那头驴子都比我松快些。”听她拿自己和驴比,耶律炎皱起眉,回忆自己这些日子是否真的如此过分。
宁嘉宝握拳狠狠捶桌,耶律炎指尖的团糕啪唧一下掉在桌上成了一团饼。
“王上必须答应。”少女鼓起的腮帮子圆润,叫人想咬一口,尝尝里面的馅。耶律炎收回视线。
“好端端地学武作甚。”他问。
宁嘉宝沉默片刻,学武作甚?学武她能在危急时不求助他人,遇见狼群时便搭弓射箭,在贡布受伤时背起他向前冲,而不是傻傻的占着,像个累赘。
耶律炎端详着少女,少女垂着头,手里捏紧桌布不言语。他忽然觉得在这掰扯这些甚是无趣,收起逗弄的神情。
“行了,孤答应你。”
宁嘉宝的死鱼眼瞬间蹦出两颗星星,她咽下嘴里的糕点,双手握住耶律炎垂下的右手,上下摇晃。
“王上!我代表苍阳人民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耶律炎伸手薅住握了他手就跑的宁嘉宝:“明日寅时演武场。”面上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孤给你安排契丹刀法第一人。”走之前又抓了两只圆圆的团糕。
宁嘉宝睡了自疫病以来的第一个好觉,不知梦见了什么,还嘿嘿地笑出了声。
次日寅时,宁嘉宝穿一身明黄短打前往练武场。
还未到,远远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淡蓝色的晨雾中,靠近看,果真是耶律炎。看着拿着木刀的魁梧男子,宁嘉宝挑眉:“怎么是你?”
“不才,孤的刀法,比那第二要好上些。”说罢他膝盖微微曲起,挥舞木刀,未开刃的木刀在他手下竟有千钧之势。朦胧的晨雾被木刀破开,男人虎背蜂腰螳螂腿,晨光勾勒出他的轮廓,腰细却富有韧性,单薄的粗布短打之下是强健筋骨,步履变换之间,好似游龙在野。
恍惚见,宁嘉宝以为有天上的武神降临在他面前,她抬手摸摸嘴角,还好,没有口水。
耶律炎一套行云流水的刀法舞完站定,汗水沾湿后背的衣料,贴在他的后背,宛若林中猛虎。他喘着气,扭头看宁嘉宝,那眼神还带着未收起的锐意,宁嘉宝后背发毛,所幸只有一瞬,他便收起了这幅神情。
“还不错。”宁嘉宝平复胸腔里狂跳的心脏,轻描淡写地评价。耶律炎嗤笑一声,不揭穿她。
“学武不是一日之计,就好像打仗。盾兵防守,可变化阵法后也可进攻;盾加上枪,则又是另一种情况。”耶律炎扯扯领口,带着宁嘉宝站在武器架前,“选一种武器吧。”
武器架琳琅满目,宁嘉宝先尝试着拔了拔阔刀,阔刀纹丝不动;接着又望向□□,这次倒是拿动了,只是没站稳,脚下一个趔趄,差点砍中耶律炎。
宁嘉宝使出吃奶的劲,也舞不起这大砍刀,可她又十分心动。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在争取。耶律炎站在一旁冷眼看她折腾,终于在宁嘉宝就要倒地时单手握住刀把,将□□带宁嘉宝一起提溜起。
“……”宁嘉宝收回手。最后还是耶律炎出面,挑了把小巧锋利的匕首给她。宁嘉宝上手挥了挥,不错,轻便且不显眼,就决定是它了。
宁嘉宝的习武之路就这样开始了,上午随耶律炎练两个时辰,用过午饭后同小桃和完颜夯处理养疾坊的一应事务,每日忙碌,精神却十分饱满。
小桃也从侍女被提成养疾坊女官,日日不得闲,叫完颜夯见一面也难。
最终宁嘉宝决定,由她牵头开设宁安堂,收养因为疫病无家可归的孤儿,堂内设学堂和医堂,医堂堂主由张长岭出任,学堂由宁嘉宝负责,带孩子们年满十七便可自行决定去留。
宁安堂兴建地如火如荼,其中的宁安学堂更是收纳了不少孩童,还有自发交学费上学的牧民的孩子们,学费不贵,只收取日常维护使用的二十文钱。
苍阳城以令人意想不到的速度重新焕发生机,养疾坊的病患陆陆续续地搬出,无家可归的人便被军营征收,作为补充人手,孤儿前往宁安堂,西城的焚烧路被撤走,留下两大团漆黑的印记。
它提醒这座城的人们,不能忘记这段惨痛的过去,于是在一个午后,府内进行一月一度的议事,宁嘉宝提议在城西建一座碑。
那座碑很快立起来,由城里的石雕师傅亲自操刀,石碑底部刻着献出援手的十六部落,中间是捧着央金草的阿旺族,背面密密麻麻篆刻了所有因此逝去的契丹人。建成之日,契丹王亲自出面,为碑打磨祈福,那日城西人山人海。宁嘉宝站在城墙上向下看,黑色的印记被石碑取代,好像痛苦也转化成了思念,伫立在还活着的人们心间。
距离苍阳城三百里开外,一支契丹旁系部族正在为即将到来的冬天囤积食物。
阿磊和阿布正埋伏在草丛里,静静地等待黄羊群放松警惕。可惜今日的等待注定泡汤了,远处,草原与云齐边塞交界之地燃起熊熊狼烟。他们伏下身子将耳朵贴紧地面,轰隆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狗日的云齐又闹甚幺蛾子?”阿磊背上弓箭,黄羊群早已不见踪影。
阿勒翻身上马,“你回族内通知族长!”说罢双腿一夹马腹,朝那马蹄声处跑去。
“哥!!小心啊!!”这是阿磊最后看见阿勒的身影。
没过多久,草原与云齐的交界处忽然雷声大作,可望着天却不见一丝乌云,阿磊回到族内将所见上报后,听见那诡异的雷声,心下不安,同母亲交代一声便快马加鞭去寻哥哥去了。
可他找遍了草原,没找到云齐的兵马,也没见到自己的哥哥。他望着远处的飞沙关,眯起眼,那飞沙关城墙上不知何时架起了一座座黑色的铁筒。
三日后,苍阳城。
“报——”一道偏远部落传来的消息,席卷了苍阳城。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