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明晏侧过头去看云毅宸,云毅宸则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你别憋死了。”
云毅宸道:“好多人盼着我死呢,凌沧关山崖下成堆的尸体,至今无人收埋。到时候我死了,变成鬼,就要下地狱还债了。”
司明晏有些震惊,头一次听他提起凌沧关:“你在乎?”
司明晏用手把他的头从枕头里掰了回来。
她直勾勾看着他,更是让云毅宸想的汗流浃背。感受到他脸上滚烫的温度,司明晏用微凉的手揉了揉他的脸:“你怎么这么烫。”
她的指尖很软,被触碰过的地方,似乎就没那么痛了。
于是云毅宸伸手扶住她的手,就让那手一直贴在他脸上。
“要不我去把…”司明晏思索了一下称呼:“黛娜公主请来,或者让塞瑟表姐来给你看看,别是又炎症发烧了。”
云毅宸摇摇头:“不用你陪着我躺着就好。”
司明晏仔细看着云毅宸,他除了那双蓝眼睛,五官轮廓都不像西夏人。汶肈人倒是和中原人长相相差不多,不过他的皮肤很白,尤其是这段日子没去校场练兵,成日在家躺着养伤,更是白了三分,配上微红的眼角和脸颊,有些病弱之态。个子却极高,一双大长腿,配着蜂腰虎背,孔武有力,便不显得女相。平日穿衣裳又讲究,是既有武将的魁梧又具帝王贵气的。
云毅宸见她盯着自己看,倒是有些像之前盯着塞瑟流口水的架势:“怎么这么盯着我?”
“你和你阿妈除了眼睛,别的地方都不太像。”
云毅宸:“他们都说,我和我父亲生得一模一样…”
正是因为太像了,所以才更让黛娜心碎,只要看着儿子的脸,就会想起那个曾经拘禁她、侵犯她的恶魔。
“说是脾气也像。”云毅宸道。
司明晏接话:“长得像不像我不知道,但脾气肯定不像的。”
云毅宸一手搂过她的肩膀,以半趴着的姿势,侧躺在司明晏旁边:“你又没见过我父亲。”
“但我见过你啊。”司明晏道。
云毅宸也见识过她胡说八道的功力:“你又要扯什么歪理?”
“你父亲会因为战争反思吗?”
“都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千里。从古至今,你见过哪个征战的帝王,会因为战争造成的死伤而后悔,甚至想下地狱赎罪的?”司明晏道:“你父亲会吗?”
云毅宸沉默了很久,才缓缓问:“我做的对吗,还是错了?”
“战争都是错的,但人类避免不了战争。”司明晏道:“虽然我说这话,是站在制高点,是把自己摘出去的,但江山稳固的基石就是痛苦。”
“那场战,你不打,总有人会来打。汶肈不打,衡沙也会来打。衡沙不打或许西夏也会打。五六十年后,未必不会有没听过的国家,开着巨轮来,用火炮、火枪来打。司家坐不稳的江山,总要换人来坐。只不过是姓云还是姓别的罢了。”
司明晏的声音很轻,却十分清醒:“换个人来,或许会比你杀的更多。这与你们叫…铲除异己,以绝后患。但凡朝代更迭,就没有不杀官兵的。只不过,得益的是高位者,残杀的确是普通百姓的儿子。”
身边人没说话,只睁着眼睛看着她。
司明晏问:“你当年为何回汶肈做可汗?”
云毅宸道:“年纪小,胆子比天大。”
司明晏:“不甘心对吧?”
他聪慧强健,又出生王族,却一直被施以冷眼,自负又骄傲的少年,心里憋着一口气,在那个年纪,便压在他的胸口。他以为争到王位便能出,却仍受旧部左右。
云毅宸笑了笑:“嗯,我自觉不比人差。”
“如果没人逼着你,你还会攻打齐国吗?”司明晏问。
云毅宸道:“以我的野心,会,却不会那么快。准备万全,没有顾虑,便不会打得太毒。”
司明晏道:“你的骑兵倒是都训练有素,可旧部那些首领底下的,都可用痞字形容了。”
司明晏想告诉他,兵与痞的界限,该是他这个练兵的要考量的事。战场上士兵的搏杀不可避免,但百姓们已经死了儿子、丈夫,入城后,便不该再让他们失去更多。可瞧着云毅宸现在这幅样子,又觉得自己一个门外汉,不好说太多。
却听他道:“你说的对,之前我也并非没有严惩过,可他们终究不是我练出的兵,不过…”他边说边收拢了搂着司明晏的手臂:“我总是要连着根儿治他们一回的。”
司明晏被她搂着有些难受,便试着要推开他的手臂。
“别动,疼。”云毅宸道。
“别装啊,伤口在右边呢。”司明晏道:“你别这么一直搂着我呀,被人看到多不好啊。”
“真的疼,浑身都疼的厉害。”云毅宸的声音里,掺着些委屈,还是头一次见他这样。
见他如此,司明晏竟也不舍得对他太狠:“只借你搂这一回。”
“好。”
“不能白借啊。”司明晏又道:“银子再拨些来。”
“你这才几日啊,银子都要了三千两了。”
“你小气。”听他这么说,司明晏急了,提高了音量:“这是专利投入,等机子出来,还得批量生产,招商建厂,织出了好布,买了,才能有分成回本儿呢。但你放心,绝对好项目,且等着挣钱吧。”
“你急什么。”云毅宸笑道:“我没说不给,多少呀?”
“再拨个两千吧。”司明晏说出来,也觉得太多:“要不…一千八也行。”
云毅宸笑的更甚:“一千八顶个什么用,不得两三万?”
司明晏听他如此说,立即收紧了自己的衣领:“你要给我也不反对,但给再多钱,都只能搂哈,我可不是给钱就能随便的女人。”
云毅宸被她逗乐了,他当然恨不能现在就要了她,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出司明晏不愿的事。
司明晏又道:“等织布机投入使用,赚了钱,可以充军饷,兵马都能练的更好。建房子,修路,百姓的日子也能好起来,这样你就不用想着去地狱赎罪了。”
温室里长大的知识分子对制造改变民生这件事,总是带坚定又乐观的赤忱。她的乐观感染了自小就生在泥潭里身不由己却一直不忘奋力挣扎的人。
云毅宸想,有她真好,她是泥潭外的人,干净又明亮,闪着光。
说了这会儿子话,司明晏明显感觉他身上凉下来了些,脸没有原先那么烫,呼吸也不再急促。
听他在耳畔浅笑:“我本可以搂着大美人的,是你来将她吓跑了,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搂着你,还得花钱,张口就是两千两白银。”
司明晏这才想起,还有个黛娜,她怕黛娜担心儿子,又折返回来,便抬头往账外看。
“干什么,别动。”云毅宸道。
司明晏用脚尖轻踢他:“你起开,让我去看看你阿妈是不是回来了。”
云毅宸一条长腿直直拦了过来,手臂也搂得更紧了些:“叫你别乱动了,她不会回来的。”
“万一她折回来,看咱们俩这么躺在床上,不得误会死。”司明晏道:“她到时候肯定要跟塞瑟说。”
“说就说呗,你妖妃的名声都传开了,这还需要人误会?”
司明晏扭动着身子挣扎:“这不一样,如果你和塞瑟心意相通,我可以帮你去跟她解释的,我们俩本就没有什么。”
“没人跟她心意相通。”却见云毅宸将头埋入她颈窝,那声音是强忍着发出的:“真的,别再动了。”
司明晏瞬间反应了过来,身体立马僵住,不敢再动了。他本已渐渐冷静下来,却不料怀里人这番动作,直撩得他心痒难耐。
“我…我要不还是走吧。”她虽这么说,但着实不敢再动了。
她不是古代十六岁不知人事的少女,她长在21世纪,就算平时工作太忙,又性格慢热,对感情迟钝,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
可即使如此,她都没往情爱那方面想。
她觉得孤男寡女躺在一张床上,搂着挨得这么近,云毅宸是个正常的男人,会有反应是正常的,司明晏想,今日换做是别的女人,他也会这样。
还坚定的认为正是因为云毅宸对他没想法,所以即使硬了也不会对她怎么样。
“不许走。”他扯过一截被子横在腰间拦了一把,继续搂着她:“走了就别想要钱。”
“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司明晏躺了会儿,还是觉得臊得慌:“你…不用自己去解决一下?”
“不用。”
“你不是说浑身都很疼吗?”
“你躺在这儿,我就不疼了。”
司明晏道:“胡说,我又不是麻沸散。”
“真的。”他试探的牵住了司明晏的手:“司明晏,别走,就这一回。”
“你都伤这么重了,怎么还能…”她眼睛朝他腰间撇去。
云毅宸立即松开她的手,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嗔了句:“不许往那看,不害臊。”
司明晏忍不住笑:“要害臊也是你害臊,又不是我咳咳……硬了。”
“司明晏,你闭嘴吧!”
看他少见的急了,司明晏更是憋不住笑他。
云毅宸见她如此玩心,便俯身靠近吓唬她:“你别以为我不会啊。”
司明晏根本不信这人对自己有意,便笑的放肆:“大汗英勇强悍,器宇轩昂,金枪不倒,求求放过小女子吧。”
“谁教你说的这些混话?”云毅宸从床边扯过一截薄丝枕巾,盖在了司明晏那张对他来说妖冶勾魂的脸上。
“你干嘛呀?”司明晏要去揭开。
“不想大汗我真的器宇轩昂,金枪不倒,就老实盖着。”
那薄丝轻透如无物,盖在她脸上,似是罩了一层柔光,添了几分圣洁神秘。
她如黑瀑般的长发散在浅色的床榻上,落在丝质的睡袍上,印在小巧的脸颊边。
挺翘的鼻梁将那薄丝微微支起,那鼻子下面,是她因不喜被遮住脸微微嘟起赌气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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