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毅宸怎么不算聪明呢,他的大帐看似守卫松散,却遍布暗卫,入栎北前虽散了大部分的兵马,却仍留了两千人,驻守在北郊的校场。
栎北帐区全是阿史那丽茵的人,可到如今她都找不到机会对云毅宸下杀手,就连司明晏都骗不出来。
可她并非没有后招,今日送出鹿血,便是为了三日后的围猎。
饮血能抑制神蛊反噬,便代表身体已经坏到行将就木了。蛊虫轻易地被血激起,宿主本人毫无招架之力。
冬围是栎北冬季最大的活动,北濛山除了草原还有山脉,猎物种类繁多。一般会选雪后春前,举办一次大型的围猎。
在酷寒的雪天打猎,考验着猎人的经验和能力。
云毅宸已经三年因战事不曾参加,此回人在栎北,是必须要去的。
围猎期间的巡防由云毅宸的近卫营与阿史那屠元手下的部营一同负责,阿史那自称是草原的雄鹰,营部称猎隼营。
前来参与围猎的各部首领们,每人也带着百人左右的卫兵,并入猎隼营共同巡防。
飞鸢率领着近卫随侍左右,原本近卫营是最得脸的,他们是大汗亲兵,配着火铳,一个个趾高气昂,根本不把其他部落兵们放在眼里。
可今时不同往日,大汗兵败又宠幸妖妃,各部群情激奋,幕僚们屡次弹劾,大汗都置若罔闻。
依旧懒怠政务,宠幸妖妃。
今日围猎,他连马都不骑,只缩在毡车中。营中胜传他已走不稳路了。
围猎并非战事,为了大汗的安全,各营按例上交了火铳,皆归一处营房摆放。巡营的士兵只配长刀。
围猎时,由大汗赐弓箭,近大帐百步以内必须卸刀。
飞鸢与近卫营的兄弟们巡逻换防,已近未时,太阳晒在身上,并不觉得很冷。有人谈起了三年前大汗带着灰月围狼的情景。
那人名叫沙索勐,是近卫营的千户,当时骑马伴驾,他眉飞色舞的说:“夜猎雪原上黑灯瞎火的,灰月飞在天上发现的狼,旋着圈儿飞回来报信。那时大汗才打算鸣金回营,兄弟们跟着冻了一天,先走了一批,只剩我、飞鸢和另外三个。马上捆着野物,心里都想着回营烤了好吃酒。”
飞鸢半坐在一旁,用帕子揩刀。
沙索勐灌了一口马奶酒暖和身子继续说道:“灰月才落在大汗臂上,大汗便说前边有狼群。我们才五个人,兄弟们心里没底儿,飞鸢提议回营,大汗却笑着说要去看看。”
“大汗策马冲在前边,灰月盘在天上带路,一到地方好家伙,真是一群,估摸着总有二三十只,月亮下那狼的眼睛发着绿光。我的马看见腿都打颤,不敢再往前走。谁知大汗说了句,我去猎一只来,便搭弓射那头狼。”
冬围多是猎一些不用冬眠的小动物,最大的猎物不过是雄鹿之流,用的弓不重,杀伤力不高,对狼无法造成致命伤。
头狼侧腰中箭后十分警惕,他再搭一弓,那箭飞出直刺,被狡猾的头狼轻松的躲开了。
云毅宸策马奔下,冲散狼群,他在马上机敏灵巧,借着月光将雪原地形记得清楚。又直冲向头狼,用手中弯刀割去,给那匹高大的野狼背后开出了豁口。
头狼吃痛,他嚎叫着呼唤他的狼群,先前被云毅宸冲散的狼群再度聚集,二三十只狼齐齐冲云毅宸奔去。
他夹着马腹回头再冲,直迎而上毫不怯懦。他独对群狼,灰月也有所感,立即盘旋而下,去啄那落单的头狼。
灰月翼展直扑那头狼面门,利爪抠进那狼的眼睛里,弯做刀的喙刺进头狼背上的豁口,生食那背上的血肉。
头狼疼的哀鸣,而云毅宸拎刀一人策马砍翻了狼群,他砍卷了一副刀刃,立即从马背的牛皮袋里抽出一把新的来。狼是聪慧狡诈的生物,也知今日遇到个凶恶的硬茬,头狼被鹰啄得危在旦夕,剩下的狼群失了战意,纷纷落荒而逃。
云毅宸策马急追,马蹄又踢翻了两只才肯罢休回来帮灰月杀头狼。
灰月虽凶,但它的体重不足以将头狼拎着飞起,只能死死将奄奄一息的头狼按在地上。
云毅宸下马抽出匕首,刺入头狼颈间,一场围杀才算结束。
“大汗一人一鹰,策马杀了六只狼,和一只头狼。”沙索勐又灌了一口酒,他的神色十分骄傲,似乎那狼是他杀的:“大汗是草原的英雄,他是我沙索勐最敬重的人。”
飞鸢听着,唇角也止不住勾出些笑意。
他虽是离云毅宸最近的暗卫,但在军中并无职权,年纪又小,沙索勐之流总把他当弟弟看。
“只可惜茉莉在沧州战死了。”
茉莉便是猎狼那日,云毅宸骑着的马。是一匹白色的公马,却因为没有杂毛的白,被云毅宸取了个母马名字。
众人说起战死的茉莉,便想起如今的云毅宸。
在其他马都腿软,不肯再上前时,茉莉矫捷而勇猛,它是马,却也是围狼的勇士。围狼的战马已战死,那杀狼的勇士也不复从前威猛。
便听人群里有人小声道:“大汗也受了伤。”
沙索勐泄了气,他喝酒都没滋味了。
飞鸢提醒道:“勐哥,值守少喝点酒。”
沙索勐问:“我没去西征,那中原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飞鸢低下头:“挺好的啊。”
众人围上,想听听秘辛。
飞鸢被围上来的人吓的微微一怔,随后只说:“是主子喜欢的人。”
沙索勐未见过司明晏,便问:“果如传闻中那般国色天香?”
飞鸢望天想了想:“是好看的。”
有人道:“君主耽于女色,是国之不幸,那种中原妖女实该杀之。”
这里头有在圣托与司明晏一同守过云毅宸的近卫,他们还拿过司明晏的赏银,便开口帮司明晏说话:“王妃不似祸乱妖冶之辈,大汗受伤是她侍奉汤药,一路来栎北,也是他伴驾照看。”
沙索勐切了声:“这不是她该干的嘛。”
飞鸢笑道:“勐哥今日抽了好签,晚上入帐随侍,不就能看到王妃了。”
阿史那丽茵自婚后甚少骑马,今日却一改常态,骑上了骏马。她身子依旧健挺,在马背上颠簸,似有年轻时的影子。
她今日也着了红衣,不过是深色的玄红。
她侧头对师婉纯道:“我向你这般大时,能射箭猎大雁。”
师婉纯颔首恭维:“太后威武。”
司明晏不太会骑马,这马还是来栎北的路上云毅宸教着骑的,她按规矩随女眷跟在太后后边,本是坐车的,可太后要骑马,所有人都得陪着她骑。
她走不直,在雪原上更是走的歪七扭八。部落中的女儿们三五成群的骑马跟在后面,她们用汶肈话议论着司明晏,丽茵偶听着几句,便回头去看已经落在了最后的司明晏。
她打马去司明晏身旁,牵起缰绳教司明晏骑马,司明晏在马背上颔首向她行礼。
司明晏觉得她很适合穿红色,显得这个人都英气不少。
丽茵道:“大汗幼时我也这般教他骑过马。”
司明晏笑说:“太后慈爱。”
丽茵也笑问:“这几日大汗的身体可好些了?”
但她只是寒暄,她已不想再花心思去猜云毅宸是否真的重伤不治性命垂危了,今日不同于五年前,云毅宸荒废朝政宠幸妖妃,西征失利,又纵容妖妃杀阿史那宏茂,与西北旧部离心,自掘坟墓。而她渗透多年,手握猎隼营,背靠缰部,已准备万全。
她不再甘于所谓的太后,国母,女人为何只能甘居于帐后?
她该为自己拼一个名头,让天下男人都看看,她的手腕,她的聪明。
来日泉下,她便能继续睥睨着她的手下败将云淳,说:“我杀了你的儿子,因为我足够聪明。”
正应如此,她自打心眼儿里看不起司明晏之流,依附于男人权柄的女人,脑中只有些小情小爱,拥有的一切都依赖着那点儿聚散无常的君恩。再美也都是无用的花瓶。
司明晏与她并辔,原有些尴尬,她想不出什么话说,只好一味的傻笑,可她这一问,立即勾起了司明晏的表演欲。
只见马上罩着白狐裘的美人儿泫然欲泣:“妾…妾不敢说。”
那樱桃唇抿着,微微颤抖,可真真儿的天可怜见。丽茵能看出司明晏的媚态,可怜可以装,哭可以装,可那种媚是装不出来。带着娇嗔却不艳俗,当真绝色。
“哦?”
司明晏警惕地看了看四周。
丽茵会意,牵着缰绳,说了句:“你们别跟来。”
便引着司明晏的马,并行出了人群。
待确定没人能听到她们的对话时,司明晏才出声道:“大汗昨夜伤口又淌血了,一直在喊疼,却说不出哪儿疼。”
她这句话被哽咽声打得断续:“妾不知如何是好,想与太后商议,可大汗不让妾去找您。”
丽茵瞧她如此,便问:“找我又能如何?”
司明晏不假思索:“讨鹿血。”
丽茵看向她,司明晏用纯真无邪,稚懵乖巧的眼神看着她:“大汗他喝了鹿血…”又羞涩的低下头:“就…就会好很多,妾觉得…觉得肯定是鹿血滋补,能补血。”
她怯生生的,声音细如蚊蝇:“可大汗就是不愿意,妾也不知为什么。”
丽茵心想:如若不是装的,那可真是个草包了。
司明晏演的像,她不急于全盘托出,即怯懦又谨慎,像是假装聪明的笨蛋。
丽茵笑问:“大汗没有交代你,不可与我说这些吗?”
司明晏道:“可我实在是害怕。我来汶肈,只能指望着大汗一人,可如今大汗的病数月都不见好,我心里没底儿,慌得很。”
丽茵听她不再自称妾。
她突看向丽茵:“太后信我,阿史那将军非是我杀的,我哪有那个胆子,是大汗他…他发疯捅死了阿史那将军,怕得罪了猎隼部,才推我出来顶罪的。”
她脸都哭红了:“那几日,大汗伤口流脓,高烧躺着,差点儿就不行了。是御医们用了猛药!”她压低声音:“灌了血才好的。”
“灌了血?”
司明晏点头:“是人血。”
她恳切告密道:“阿史那将军冲进来的时候,不巧大汗才把那人血喝下肚,眼睛发红,要…与我…与我干…干那个。阿史那将军关心大汗伤势,直直闯了进来,魏扬来不及阻拦,偏巧撞见了大汗与我……”她臊红了脸,却仍旧把话说完:“大汗生气,拎起刀就刺过去了,我…我吓得坐在床上直发抖。”
丽茵表情冷了下来,看不透深浅,问:“你与我说这些做甚?”
“我想求您帮帮我。”司明晏哭诉:“我不想死。”
丽茵依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来和亲,就是汶肈的王妃,又怎么会死?”
司明晏攥住丽茵暗红色的衣角:“太后,大汗他…他不行了。”
她加快语气:“或许别人不知,但我日日与他待在一起,最是清楚不过。”
丽茵装作震惊的模样看着她。
司明晏皱着眉:“他死了,我该如何?我不得不为自己想退路。我思来想去,只有您能救我。”
“大汗果真伤的如此严重吗?”
司明晏重重点头:“太后也该做好打算才是,我瞧着阿史那部是当今西北第一大部,太后恩泽草原,地位举足轻重,又有国母慈心,只能求您可怜。”
丽茵沉吟片刻,道:“可保你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非也!”司明晏急切道:“齐国很有钱,只要您送我回去,我皇兄能给你很多钱的!”
她这就是子虚乌有的话了,她已作为弃子抛出,齐国不会在意她的死活,不可能为她花钱。
丽茵当然也知道,所以才笑她蠢。
司明晏不指望丽茵全信她的话,只要丽茵信她的蠢就够了。
丽茵伸手摸了摸司明晏的脸:“果真生的倾国倾城,我见犹怜,怎舍得美人赴死啊。”
司明晏冲她笑得谄媚。
汉子们去围猎,女眷也有跟着去的,不愿意去的便可在营帐中射箭,赛马,寻些其他玩意儿打发时间。
司明晏耐着性子一直跟着阿史那丽茵,这女人鸡贼得很,一路都不忘试探司明晏,好在司明晏演技稳定发挥,把个听不懂话,又极度自私,蠢又精的傻白甜演绎的淋漓尽致。
丽茵摇着头,心道:男人怎会喜欢这种蠢货。
蠢货一心巴结着她,蠢货对她会保住自己小命这点深信不疑。
云毅宸到围场下了毡车后,不得不骑马,他半歪在马上,脸比雪还惨白,耷拉着眸子,兴致恹恹。
他手上还戴着玉扳指,却不再拉弓。只跑了两圈,便回了大帐休息。
午间的席面上也不太说话,只问了近侧司明晏怎么还没来。
一旁的侍女答:“王妃在太后帐中。”
云毅宸心有狐疑,派人去叫,却没见人回来,便想司明晏是否又打了什么鬼主意。
再到晚间夜宴,司明晏竟抛弃他与阿史那丽茵同席。
在场人太多,云毅宸不好给她使眼色,只能示意身后的沙索勐站去司明晏身后保护。
丽茵的侍卫看得也紧,沙索勐靠不了太近,只能与阿史那的侍卫站一并排。
席间司明晏很是殷勤的帮丽茵布菜。
司明晏的位置本该是师婉纯的,如今师婉纯竟被她挤去了云毅宸身边。云毅宸被气的眼皮突突直跳,却又无法发作。
宴至中途,阿史那屠元献上猎得的雄鹿鹿角。众人抚掌称赞,阿史那屠元便说起来三年前,云毅宸猎狼之事。
司明晏吃着那烤鹿肉,想起了红楼梦里的芦雪庵烤鹿肉,她如今也正是腥膻大吃大嚼,想的却不是锦心绣口的诗句。
她含笑望向阿史那丽茵的侧脸,盯着她的眸子,丽茵似有所感,侧眸看她,司明晏为她献去马奶酒,丽茵接过酒却不曾饮。
鹿角都上了,自然少不了鹿血。
那鹿血端上,云毅宸与司明晏二人皆是了然了。云毅宸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飞鸢,又盯住了阿史那屠元的眼睛,他端起那碗鹿血。
环视了一圈在座的部族首领们、文臣武将们,以及正微笑看着他的阿史那丽茵。
他也一笑,那笑让丽茵想起了死前的云淳。
却放下了碗,淡淡道:“我养伤多日,常饮鹿血酒补身,今日已经喝过一回了。这一碗,我便赐给舅父吧。”
丽茵心下狐疑,云淳从不拒绝血,明知是催命的毒,他都控制不住的要饮下。
阿史那屠元不会喝那血,因为那血里下了毒。他们设计让云毅宸喝下有毒的血,好在众人面前发疯后暴毙。
云毅宸飘忽的声音自上方传来:“舅父,为何不饮啊?”
大汗赐酒,需当场饮下,这是规矩。
屠元借口道:“大汗,非是臣不饮,而是臣有沉疴,不可饮血。”
云毅宸出奇的没有问他有何沉疴,而是转头要把酒赐给别人。
他挑中了缰部的人:“那就赐给塔格尔吧。”
塔格尔是缰部的将领,也是丽茵的青梅竹马。云毅宸坏心思的怀疑他俩藕断丝连,但没有证据,也不想去找什么证据。
塔格尔不知那酒有毒,跪拜叩首,端碗要饮。
云毅宸弯起嘴角,看向了丽茵。
丽茵当然也看向了他,当即明白自己中了计,他早知道血里下了毒。
“慢着!”阿史那丽茵出口阻拦。
云毅宸玩味的声音再次响起:“母后这是怎么了?这鹿血可是好东西啊,该与诸君同享。父汗就爱喝,我也亦然啊。塔格尔,饮尽吧,这是舅父的一片忠心。”
他把忠心咬的很重,可草原上不讲中原人君臣父子那一套。
阿史那铁了心要杀他,要造反,他今日将人聚在这里,拿自己当饵,就是要看看阿史那有多少帮手,他殚精竭虑养出来了多少白眼狼。
塔格尔将碗再次靠在唇边,却被屠元拍落了酒碗。
云毅宸笑出声,却被呛咳声打断了笑。他捂着心口咳嗽,咳着咳着不自觉佝偻了身子,只见他右肩的白风领上沁出了鲜红。
他的伤早好了,那是放在怀中的假血包,他假借捂心口捏破的。
有人叫了声:“快传御医。”
阿史那屠元却道:“慢着。”
云毅宸抬头接着问:“舅父的鹿血酒包治百病,我能喝得,为何塔格尔不能喝?”
阿史那屠元被逼至此,也不想再隐藏,看了眼丽茵后,出声道:“你如今病入膏肓,西征兵败,宠幸外族奸佞,早不适合再当汶肈的大汗了,识相的主动退位,还能保住小命。”
此话一出,帐中二三十人一时鸦雀无声,在所有人都未及反应的时候,阿史那丽茵身侧的司明晏,突然扑倒丽茵,将握在手中的金簪,刺入了阿史那丽茵的右眼。
太后的惨叫划破寂静,她拔出簪子还要再往咽喉刺,可身后猎隼部护卫藏着的短刀也舞到了她的面前,沙索勐挺身去挡,背上挨了刀子,好在他及时的拎起了司明晏。
与此同时的是,云毅宸自腰间抽刀,一脚踢翻阿史那屠元,砍翻了他的脑袋。
司明晏被沙索勐拽出大帐前看见那人头滚落。
谁道今日云毅宸不围猎,三年前他猎了狼,今日要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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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茵: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的眼睛啊?
晏晏: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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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围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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