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会儿后，我又开口，问了她我刚刚一直疑惑的问题。
“对了，你之前说的……未近过男女色是什么意思。”
她听到我这样问，眼中闪过一丝狡黠，随即笑着开口。
“就是你想的意思。我才十几岁时，母皇就给我安排侍妾，没几年又塞给我一个正夫，我实在靠近他们都难受得很。”
“原来你一直让他们独守空房，他们难道甘愿吗。”我轻笑出声，她今年二十二岁，说起来已经不小了，十几岁成婚十分正常。
“谁敢有异议。”李云倾哼了一声。
原来不只是我这里，在别的嫔妃那儿，她也只是喝茶聊天吗？难怪这两年，她的后宫如此和谐又诡异。
那么，她去与裴文宣虚与委蛇，也像往常一样吃饭闲聊，最后安歇就够了。就算她表现得冷淡些，裴文宣也不会怀疑什么。
“对了，那个小人……对你我都有非分之想，而且是骨子里看不起，觉得我们本该侍奉他的想法。你要小心。”
我诧异皱眉，竟然会是这样。想到以前我在其他众嫔妃面前夸他，就觉得自己简直瞎了眼。
“好，我会防备他。”
“其他嫔妃其实还不错，那几个平日油嘴滑舌的小子，关键时刻倒是同情我，被裴文宣斥骂不争气。而宫中女子，在事变初期……险些受到凌.辱，还好你以安稳人心之由把乱军劝下。”
我指尖微颤，想到那样的情形，就觉得怒气上涌。我始终觉得南吴比我北齐开放富饶，而且男子与女子逐渐平等实在难得，却有人想让历史倒退回不平等的时代。
“今生，有机会我要早早放他们出宫。”李云倾又叹道。
“陛下圣明。”遣散后宫并非没有先例，不过她还有子嗣的问题。
许是看出了我在想什么，李云倾笑了笑：“至于继承人，和前世一样，还是长平郡主……哦，她现在还没长大。”
我了然嗯了一声，她果然是想要过继。长平郡主，我隐约记得似乎是她堂姐，下一任继承人应当是现今长平郡主的女儿，日后袭封爵位的新一代郡主。
“其实，吴朝第一位女帝太宗文皇帝，留下了一个‘若吴朝延续，务要令十代皆为女帝’的遗诏。她说，倘若女子当政时间不够，等到男子重登顶峰，必然会有更强烈的反扑。
那时，对女子的约束会更加严格，逆境更难转变。”
我微微诧异，随即叹道：“文皇帝果然英明睿智，所虑深远。”
如果一两朝之后，男尊女卑就死灰复燃，那么无论从律法还是思潮方面，女子都会迎来全方位打压。
现在，李云倾已经是第六代女帝，整个南吴果然习惯了女子地位与男子等同。就连北齐，也在南吴的影响下蠢蠢欲动，很多女子觉得她们凭什么不能上朝堂。
而且，江南往往比北地富庶繁华，承平安乐的地方总是对百姓更有吸引力。更何况，这里的风气也偏于包容开放。
李云倾嗯了一声，又苦笑道：“这些年来的大好局面，险些毁在我手里。”
我摇摇头：“不，是那些小人的错。而且以吴朝的现状，以后的大趋势不会有所改变，正如你所说，看起来不靠谱的男妃都会同情你。这种事传到民间，只会有更多人对政变愤慨。”
她眼中闪过诧异，认真看着我。我暗自叹息，难道她一直以来都在责怪自己。
“只要有人振臂一呼，朝堂民间便会群起响应，拥你回来。我前世所做的，恐怕也是顺水推舟罢了。”我继续说道。
李云倾眼眸闪烁，眼中的疑虑和伤怀散去，又开口道：“没有你，我就已经死于政变了。不过，如果动乱终会平息，新帝上位后吴朝没有走向倒退，就还不错。”
我看着神色轻松的她，也觉得压在心口的巨石不那么沉重，安抚地笑了笑。不知道政变那天到底是怎样的景象，竟害得她……伤至残疾。
还好，她重生了，这真是上天的恩赐。
“对了，天气渐热，我准备在盛夏之前赶快办一场春猎。很久没体会过纵马驰骋的感觉了，到时候你可要陪在我身边，别像以前一样自己跑到什么地方射猎去了。”
“好，我会和你一起。”我来到这里的两年，确实参与过她举办的几场围猎。虽然只能在皇家园林里狩猎，但猎场还是不错的。
难怪今天早上她没有乘御辇到坤宁宫，拉着我回福宁殿时也是走路。能重新站起，她应该很是欣喜吧。
“那就这么定了。”她扬眉笑道，开始整理头发和衣襟，我也从半靠的枕头上起身。
“我……不会梳女子发髻，是不是让她们进来伺候？”我开口道。
“等一下再说。”李云倾直起身，又埋首在我颈间，手臂也环住我。
我伸手回抱住她，她似乎在享受这难得的安逸，只静静抱着我，久久没有再说话。
但是，一直抱着是会出问题的，到了后来，安稳的拥抱又变成了难舍难分的亲吻。
最后分开时，李云倾在我怀里闷闷地笑了：“本来只想抱一会儿的，结果又忍不住……”
我也是有些好笑，才短短的一天，我就已经如此娴熟而自然地接纳她的一切，愿意做如此亲密的事了。
“无妨，本也不需要忍。”我圈着她的手臂紧了紧，然后感觉到她在我颈间轻咬，不由得闷哼一声。
于是，等到最后，郑怡领着宫女鱼贯而入的时候，我就算想把衣领往上拢，有些痕迹也遮不住了。
郑怡看到我们二人状态的时候，神色如常，只是忍不住抖动了一下的眉毛出卖了她的内心。我心里暗自叹息，沉稳如宫中第一女官郑怡，也觉得皇帝宠爱敌国公主很不寻常么。
而她的手下就没那么好的定力了，有宫女眼中闪过异色，不过很快又埋下头，让我不会轻易看到她们的表情。
李云倾心情大好，任宫人为她整理穿衣，并毫不掩饰看着我时满含爱意的眼神。我不自然了片刻，便也含笑回看她。
“以后对卫贵妃，要和对待朕一样尽心。”李云倾开口道。
“是。”郑怡等人连忙应下。
我看着这一幕，莫名有了我也成了红颜祸水，将皇帝迷得神魂颠倒的感觉。不得不说，这种认知诡异而有趣，我不适应之余又觉得很是充实。
“那我走了。”穿好明黄色的常服后，李云倾又添上了不少帝王气度，但临走时却埋在我怀里说道。
“好。”我轻声回答，知道她此刻一定很不愿意去。
她起身走出内殿，到了外殿。我照例相送，在大殿门口看着她的背影躬身行礼：“恭送陛下。”
“明天朕再来找你。”她却停住，回转身笑了一笑。
“是。”
于是，李云倾这才带着宫人彻底远去，不再回头。还有两名宫人留在殿里，预备伺候我，看到皇帝消失在殿外后，这才如梦初醒。
“奴婢等伺候贵妃娘娘回寝宫。”一个侍女说道，我微笑点头。
于是，我被两个宫女安排的轿辇送回了自己的寝宫临华宫。而且回了寝殿后，她们好像怕我跑了一般，依然候在殿外一直没走，也不知郑怡吩咐过她们什么。
看来，从前我给皇夫请安完毕后常常会出宫小住，给她们的印象太深了。明天皇帝还想见我，她们拿不准我这个靠山强大的敌国公主会不会不听话地出宫。
不过，这次我不会走，她们的担心实属多余了。但我转念一想，如果李云倾不是重生，而只是突然打我的主意，我今天的确很可能尝试偷溜出宫，侍女的担心不无道理。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十分感慨，世事还真是难以预料。不知道她此刻面对裴文宣，是不是很难熬，会不会触及痛苦回忆。
于是这个晚上，我回想着白天发生的一切和前世今生的关联，同时为李云倾担忧着，难得地难以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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