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挽月看向李随昱的眼神带了点钦佩，“你在后宫有眼线，在朝堂有眼线，甚至在东海也有眼线，是不是？”
李随昱一下一下顺着她的后背，“朝堂有一些，但都是人微言轻的职位，只能大致判断风向。东海那边的消息是我的心腹亲自去打探的，至于后宫……确实有，你猜猜？”
“李青缘。”
“这么快。”
华挽月瞪他一眼，“我就认识她一个。利用姑娘家的好感打探消息，李随昱，你真是个小人。”
什么光风霁月的清冷佛子，半点儿跟他不沾边儿，全是假象。能装这么多年，也真是难为他了。
李随昱这一眼瞋得心猿意马，没忍住亲她一口，“她只是跟我的人传递一些后宫嫔妃之间的恩怨，没有其他。”
“不用和我说，我现在是单身，你在我床上，这叫私相授受。你这登徒子，滚一边去。”
……
几日后，太子的调查结果出来了：方知府确实在下放做知府之前就是个傻的，是林培荣因华挽月被净身，为了报复在向长公主和华挽月身上泼脏水。
林培荣被判秋后问斩。长公主解封了禁足，华挽月也终于得了自由身。
离开公主府前，华挽月对长公主道：“如果可能，姐姐可以让您的人在朝堂上对太子亲近一些。”
长公主意味深长地笑笑：“知道了。”
华挽月回了仙子巷，除了抽空找了一天进宫，给皇帝送了那九粒龙眼大的海水珍珠，日子像往常一般过着。
黛衣临盆那天，华挽月亲自过去陪产。
温大的基因很强大，孕期黛衣的肚子就比一般孕妇要大一些，现如今生产也更艰难。
华挽月急得在屋内团团乱转，忽然停下，抓住舒晴道：“拿上我的帖子去找王院判！他是太医院的妇科圣手，快去请他。跟他说我们愿意给金子，多少都愿意，一定要把他请来。”
舒晴叫上刘叔，疾驰而出，不消半时辰就把王院判带了过来。
此时黛衣的叫声已经虚弱下来，王院判吩咐了声准备人参，就迈着矫健的老胳膊老腿窜进了屋里。
华挽月想跟着，却被一把拉住了手臂。
她回头一看，竟然是王凝霜。
华挽月惊讶：“你怎么跟着来了？”
未出阁的姑娘进入产房会被视为不祥，王院判竟然也能让王凝霜跟着！
王凝霜道：“祖父既然来了，产妇一定会没事的。姐姐，你陪我待一会儿。”
华挽月又看了一眼产房，“我进去看一眼，很快出来。”
王凝霜愁容满面，却也只好放开她。
华挽月帮不上忙，但看见王院判的脸色尚可，并不十分严肃，心中也落定几分。吩咐其他人照顾好黛衣，自己出去见王凝霜。
王凝霜愁绪之间蹦出点儿欣喜来，“挽月姐姐！我、我们这边说。”
她将华挽月带到角落处，四顾无人，才压低声音道：“挽月姐姐可有汪大夫的消息？”
华挽月微微皱起眉：“你还想着他？”
“我……我也控制不住。”王凝霜脸一红，面上凄凄道：“我娘最近一直在给我找夫家，可我谁都不想嫁。我一闭上眼，眼前就出现汪大夫的样子。楚王一家在南方造反，汪大夫不知所踪，祖父还因为与汪大夫有私交，被禁足多日调查，我知道我不该想他……”
少女心事，情窦初开，哪是那么容易控制的。
华挽月道：“他在楚王府时与李随昱形影不离，如今也应该是在南方起义军里。今日你的话我就当没听见过，往后也不要再跟其他人提了。”
王凝霜红了眼眶，“我知道，就算他回到京城，我们也不可能。但如果我去找他呢？”
华挽月瞳孔缩紧，一把捏住她的手臂：“你疯了！你这样会牵连整个王家，你想让你的家人被诛九族吗？”
王凝霜看起来千娇万宠，性子竟然倔得不像话，她道：“我可以假死，我偷了祖父的假死药。”
华挽月冷着脸，语气严肃道：“你不要以为我能支持你，我会把你的事告诉王院判，你好自为之。”
王凝霜一下就急了，“你怎么能这样！你自己不也是因为追求自我主动请求和离吗？我也只是追求我所爱，你怎么能当告密者！”
华挽月严厉道：“你这不叫追爱，你这叫找死！”她甩开王凝霜的手，“我会把这事一五一十地告诉王院判，你死了这条心吧。”
王凝霜呆呆愣在原地。华挽月离经叛道，在家家念叨夫为妻纲的时候，她主动和离、自力更生，还在京中混得风生水起。
各家姑娘夫人嘴上不说，其实内心都有些羡慕她这样洒脱自由的为人。
王凝霜以为京中唯一能帮她的人就是华挽月，她本想让华挽月帮助自己解决假死之后的出路，没想到就连她都不同意自己的做法。
黛衣顺利生产，华挽月给了王院判不少钱，还附赠了王凝霜叛逆的消息。王院判把王凝霜带回家后怎么样处置，就不是华挽月能管的了。
黛衣生了个胖乎乎的男孩，母子平安。华挽月很快就回到仙子美妆帮忙，下令今日全店八折，店里顿时人满为患。
她戴着面纱在柜台里面清点货物，就听后面有夫人一边挑着面霜一边聊天。
“这佳慧县主对侍女还挺好，生个孩子全店都跟着庆祝。”
“听说皇宫里也有喜事了。”
“喜事丧事不好说。陛下近几年的孩子一个接一个夭折，没一个能顺利生产的。”
“这次不一样，是贵妃娘娘。太医已经诊脉了，是个男孩。陛下还特意和贵妃一起搬去了行宫养胎。”
“去行宫？皇后没有意见？”
“陛下让太子暂理朝政，皇后能有什么意见，估计心里正高兴呢。”
“……”
华挽月面纱之下的嘴角轻轻勾了起来。
李青缘办事还挺靠谱，这么快就有好消息传来了。
华挽月回到后院，提笔给李随昱写信，然后叫来舒宇道：“把信带给世子，你欺瞒我的事情便不追究了。”
舒宇嗫嚅着接了信，跑了出去。
算起来，李随昱出京也两个多月了。
两个月前，华挽月、长公主、李随昱进行了深入的交流。
皇帝将朝堂守得固若金汤，长公主和李随昱都觉得从南方积攒力量攻上京城是最稳妥的方法。
朝堂内部势力复杂，李随昱能相信的人太少；长公主虽有人脉，但无实权。如果从朝堂内动手，反而很可能暴露己方，一旦被皇帝发现，必然会顺藤摸瓜将他们的人铲除个干净。
就连太子都选择从东海建立势力，已经能说明问题。
但华挽月不愿意一路从南方打上来。打仗会拉长战线，少说都是以年起步。
而且华家如今在渌州，而她却在京城，双方都可能成为对方的掣肘。万一皇帝利用她，胁迫华家向京内传递情报，那华家是报还是不报？
不报，华挽月的立场就会暴露；报些假消息，一旦被发现，华挽月在京城的人全部有生命危险。
而且只要打仗，世道乱起来，最后苦的还是百姓。人要被拉去上战场，粮食要被征收，钱财说不定还会被浑水摸鱼的人打劫。
所以华挽月主张从内部攻破京城。
如今京城朝政有皇帝和太子两方势力，前者明面上压制后者，是以太子隐忍不发。
皇帝的其他儿子要么是母亲不受宠，皇帝眼里压根没这人，要么是为人蠢笨，不堪大用。太子没有内忧，短期内不着急拿下朝政内的势力。
但如果太子的声望起来，足够和皇帝抗衡呢？如果太子有了竞争者，不得不对皇帝动手呢？
换言之，华挽月要的是皇帝和太子之间平衡被打破，在他们获得新的平衡前，瓦解他们的势力，一举攻下京城。
华挽月的想法和李随昱长公主的想法并不冲突，完全可以双线并施。
所以李随昱很快回了南方坐镇，一边与朝廷派去镇压的兵力斡旋，一边继续扩张势力。而华挽月和长公主则在京城伺机离间太子和皇帝。
让贵妃怀孕只是第一步，皇帝愿意陪贵妃去行宫养胎算是意外之喜。
皇帝暂时离宫，朝堂被太子把控，朝臣倾向太子，同时放出太子与东海兵力之间的关系。皇帝就算再看中这位储君，也得考虑考虑储君是不是有些别的心思了。
如今要做的，就是让子弹再飞一会儿，看是皇帝先忍无可忍，还是太子先卯足了劲儿。
很快，华挽月的计划初见成效。
贵妃孕期三个月，皇帝回归朝堂。京城各大世家陷入缄默，华挽月便知道，在权利的最高机关那里一定已经有了化学反应。
只可惜华挽月身处民间，没法亲眼见证。
朝堂上的势力大多由长公主把控，李随昱的人表面上倒戈向了太子，虽偶尔能给华挽月带来一些消息，但她大部分的信息来源还是仙子美妆的贵客的闲聊。
京城贵妇会的可不止争风吃醋，她们有一小部分人是在丈夫背后出谋划策谋士，放松戒备时透露的口风能包含很多信息。
华挽月知道，皇帝已经和太子对上，是时候找机会进行下一步了。
贵妃孕期六个月，京城正直盛夏，暑热难耐。
仙子美妆按照肤质分类的妆品迎来了更多的市场份额，华挽月的钱包鼓鼓，并且开始一点一点将自己从渌州带来的人送回去。
她却在此时被一道圣旨宣进了行宫。
华挽月一路都内心忐忑，她可不记得自己和贵妃有过交情，还大老远地将她叫到行宫去，难道是她做的事情暴露了？
下了马车，华挽月被贵妃的侍女热切地迎接，侍女笑得亲和：“佳慧县主，这边请。”
华挽月一直跟着她进了贵妃寝殿，看见挺着大肚子歪倒在皇帝怀里的贵妃，华挽月心中一惊。
贵妃的肚子未免也太大了，黛衣怀孕时因为胎儿个头随了温大，已经是很大的孕肚，但贵妃才六个月，竟然已经和黛衣足月时一样大小。
皇帝和贵妃旁边跪着一位穿着太医服饰的男子。太医的头磕在地上，华挽月由后至前看过去，衣服挡住了大半的脸，能看见他闭着眼睛，都快睡着了。
华挽月刚要对皇帝行礼，皇帝就道：“免了。佳慧快来看看，爱妃这肚子你可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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