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苏兰芷是想质问小晴关于姚夫人,反而发现丰儿在偷卖她的首饰,倒成意外之喜……不对,这算什么喜事。
总之,苏兰芷顺坡下驴,回到玉秀院后,把丰儿和小雨支开去,房中只留小晴、落雪和乌云。
小晴焉焉地说:“丰儿偷偷拿去卖的首饰,都是姑娘不那么喜欢的,就像前不久卖掉的翡翠耳坠。”
那对翡翠耳坠水头很足,成色也好,就是苏兰芷嫌重,只戴过一次,被她随手放在了妆奁最下面的抽屉。
苏兰芷拉开抽屉,里头空空如也。
她的头面首饰,平时是丰儿在打理,她也没特别留心那些不喜欢的发簪耳坠,竟叫丰儿钻了空子。
落雪看了眼沉默的苏兰芷,问小晴:“丰儿做这种事,有多久了?”
小晴说:“我第一次知道,是前两年。”
她想戴罪立功,又说:“姐儿,丰儿手上账本做得好好的,怕是,怕是追不回来了。”
敢做这种事,丰儿肯定是有底气的,老早就留了后路,圆得好好的,就算苏兰芷现在押她报官,也不一定能落个好处。
哦,苏兰芷的父亲就是这个官,就算证据确凿,能判了丰儿,只要结果有利于苏兰芷,外头难免会风言风语。
小晴说:“不如就这样……”
苏兰芷抬起眼睛,目光明明如焰:“怎样?”
小晴骤地对上苏兰芷的目光,有点狼狈地低头,说:“芷姐儿且先忍着她,等之后……”
苏兰芷:“我偏不忍。”
她忍苏敬东那是没办法,但对自己房内的人,她如果还畏畏缩缩,事后回想起来,自己都笑掉大牙。
丰儿偷的东西,可以事后再清算,但目下,还有一件事可以立刻清算。
苏兰芷扬声:“去,把丰儿叫来。”
……
丰儿这几日也没睡好觉。
苏兰芷突然换了新丫鬟,还不让她进房中,丰儿仔细想,事情就是从苏兰芷摔了一跤后,开始的。
她有想过,是不是自己偷首饰的事暴露了,但是一来这件事她做太多次,从没出过差错,这回不应该出差错的。
二来,苏兰芷爱憎分明,她要是暴露了,苏兰芷肯定恨不得把她打出去,哪能让她还在玉秀院?
所以思来想去,只有那日的摔跤。
丰儿看到一个妇人绊倒苏兰芷,她跟姚夫人说了,姚夫人老神在在:“是不是你看错了?佛门前,怎么有人敢这么做?”
丰儿闻歌知意,便再也不提,如今想来,估计是苏兰芷也看到了,发觉自己不说,所以生了怨怼。
饱一顿还是顿顿饱,丰儿还是能选清楚的,她赶紧找苏兰芷,想把这事说清楚,这本也不怪她的。
当下听苏兰芷叫自己,她还当苏兰芷念旧情,赶紧往房间里去。
只是刚进房间,丰儿就觉得不对,因为小晴站在一侧,目光躲闪,丰儿也是半个人精,立刻反应过来,不好,就是苏兰芷发现首饰不见!
果然,苏兰芷沉着脸色,直接说:“丰儿,你今晚收拾东西,就回你家去吧。”
丰儿跪了下来:“芷姐儿,我这是做错了什么?如果芷姐儿是听小晴的话,那是万万不能的,她在挑拨离间!”
丰儿心想,还好账目完整,苏兰芷一时半会儿,也没法治她的罪。
目下她是打死也不会承认自己偷东西的,只要留在苏兰芷身边,不愁没能重新哄得苏兰芷信她。
下一刻,苏兰芷只说:“我是叫你回去,无论缘由。”
丰儿愣住:“啊?”
苏兰芷指了指地上,道:“这儿,是我的玉秀院,我不想让你服侍了,你听明白了吗?”
丰儿想得倒是很好,但她忘了一点,苏兰芷不是那种瞻前顾后的人。
她的院子,她想怎么住就怎么住,就算爬上去揭瓦玩,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不行,玉秀院太好了,丰儿压根没想走,她立刻醒过神,膝行过来:“芷姐儿,念在我伺候你这么多年,待你忠心万分,你不要赶我走!”
忠心?苏兰芷想,她前几天才骂她白痴。
落雪看丰儿过来,赶紧拦了一下。
苏兰芷说:“你再不走,就让妈妈拉你出去了。”
丰儿见苏兰芷怎么说也不听,这才恍然发觉,她真的被赶出去了。
她只好忍着气,起身离开,离开前,瞅了小晴一眼。
小晴把头深深埋在胸前。
眼前一场闹剧,苏兰芷看着面前的落雪和乌云,道:“你们也看到了,我院子是这个情况。”
落雪机灵,接上话:“姑娘放心,我们定会忠心耿耿,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们。”
乌云也主动说:“那我这几日盯着小晴姐姐?”
苏兰芷道:“可以。”
小晴:“……”她还在这里呢。
…
夜里,丰儿被挪出苏兰芷房中,是落雪伺候苏兰芷更衣洗漱,苏兰芷烘好了头发,在肌肤上抹清凝香露。
落雪从前是做粗活的,手中略有茧子,将香露在苏兰芷手臂上的肌肤揉开,那雪肤娇嫩,微微泛红。
这是金尊玉贵的姑娘,受不得半点磋磨。
苏兰芷有些疼,却没挑刺,她只将香露拿来:“我自己来。”
倒是落雪好一阵羞愧。
今夜是落雪守夜,她本以为,苏兰芷遇到这种事,该是一夜难睡,结果,不过一会儿,菱花帐内就传来绵长的呼吸。
苏兰芷已经陷入黑甜的梦乡。
落雪都有些惊讶了,换她是苏兰芷,不得茶饭不思,怎么也睡不好?
第二日,她瞅着机会,与乌云说:“咱们是行大运了,姑娘看着心气高傲,但其实,一点都不会难为人。”
“最重要的是,经历了这种事,她还能好好睡一整晚的觉。”
两人感慨:“我们姑娘,真是个人物啊。”
……
夜深了,供奉在佛前的香烧到了底部,灼红的香点,渐渐暗淡下去。
姚夫人辗转反侧,眼看窗外渐渐露出偏蓝的光,斑鸠咕声不断,便也知道,天快亮了。
她唤了声王妈妈,王妈妈在脚踏打盹,闻声赶紧起来:“夫人一夜未眠?”
姚夫人揉着额头,“嗯”了声。
王妈妈跟着姚夫人多年了,一下明白她为何难以入睡,就说:“都怪那丫头,从前惯是个白痴,昨天却突然要算账,要我说,她的钱就是苏家的钱,真以为老爷护着她她就……”
姚夫人:“别说了。”
姚夫人打断了王妈妈的话。
她是十二年前嫁给苏崭当续弦的,当时苏崭原配,也就是苏兰芷生母已去五六年,苏兰芷才八岁,整日里到处野玩,懵懵懂懂的。
苏崭升迁扬州知州,亟需一个主母管教女儿,正好姚夫人素来有贤名,可惜她出身不高,父亲只是个九品典吏,好在苏崭有个庶长子,也没得选。
于是乎,姚夫人进了苏府,当起了主母。
八年了,在所有人包括苏兰芷眼里,姚夫人贤惠又温柔,是个好妻子、好母亲。
姚夫人自认自己,也确实把苏兰芷教得极为不谙世事……
与愚蠢。
她高高捧着苏兰芷,纵容她,由着她,就等着有一天,苏兰芷一步踏错,摔得粉身碎骨。
为此,姚夫人隐忍许多年,本来,只要按照她的计划,苏兰芷出嫁后不出三年,定会自取灭亡。
更甚者,不用等苏兰芷出嫁,也会有人替她出手,比如那日在清霄寺,苏兰芷摔了的事。
听丰儿说,是有人绊倒了苏兰芷,姚夫人都不用查证,就猜是那位新面孔马娘子做的。
可惜了,苏兰芷竟没事,还一反常态,露出防备。
然而,姚夫人彻夜未眠的原因,不仅仅是苏兰芷擅自添了丫鬟,擅自算账,更因为她察觉到,这个继女的不可控。
外头,小雨来了,王妈妈出去将人领进来,小雨说出苏兰芷赶走丰儿,又说小晴被盯着。
王妈妈:“原来这才是她换丫鬟的缘故,小雨,你叫她发现没有?”
小雨:“没有,”她想留在苏府,便把事情往丰儿身上推,说,“而且因为丰儿的事,姐儿也不信我和小晴了。”
王妈妈:“倒是连累了你们。”
姚夫人道:“既然芷姐儿开始警觉了,你日后也别往我这儿来,需要的时候,王妈妈再找你们。”
小雨应是,领了赏就下去了。
姚夫人拿着温热的布巾擦脸,心中烦闷,果然,苏兰芷不按常理出牌,正常人不应该忍气吞声,寻着机会再赶走丰儿么?
俗话说,乱拳打死老师傅,姚夫人不惧和聪明人做对手,倒是有点不懂苏兰芷这种人。
忽的,姚夫人想起什么,说:“昨日,马娘子是不是递了拜帖?”
王妈妈:“是。”
姚夫人:“请她上门做客吧。”
好刀要常用,才会越来越锋利。
……
宝珍楼是全扬州最大的珠宝铺子,听说京城那些贵人,还会专门托人从宝珍楼,把好东西带去京城。
早在苏兰芷摔倒受伤之前,她就在这儿定了一套红珊瑚宝石头面,目下日子到了,宝珍楼应当打好了。
那掌柜的亲自出来迎苏兰芷,躬身笑道:“姑娘差人说一声,我们直接送上门就是,怎么劳驾您跑一趟?”
苏兰芷把玩头面里的一支三股钗,说:“反正我也闲。”
取完打得头面,她又看中了几支簪钗,她正要叫楼里姑娘取出来看,一旁的妇人先她一步:“取这个看看。”
这个妇人单看衣着,不算贵重,人却生得很有书卷气质。
她是白家大娘子,方氏。
不比苏家,白家是个大家族,从老大能排到老七,还有不少旁支,不过,苏兰芷也只认得方娘子,因为她是白毓的母亲。
甭管苏兰芷和白毓背地里关系如何,苏白两家面子上是挺过得去的。
苏兰芷道了声:“夫人。”
方娘子也认出苏兰芷:“苏姑娘。”
两人客气两句,苏兰芷看了看方娘子身边,方娘子笑道:“可是要找我家毓儿?她素来不爱逛宝珍楼,在马车上呢。”
苏兰芷尴尬一笑,谁找他了?
她只是想起上次的留风,有点好奇,为什么这次没有看到恶意度。
不过,“我家毓儿”这几个字透露的亲昵,让苏兰芷心内微微泛酸。
从前她并不会羡慕,如今看明白姚夫人后,她才知道,原来姚夫人对她,并没有母女之情。
这下成白毓有,她没有了。
苏兰芷在心里狠狠踩了白毓两下,也没心情再看旁的,随意包了几件饰品,苏兰芷和方娘子一前一后走出宝珍楼。
巧合的是,苏、白二家的马车,就挨在一起。
方娘子撩开车帘,特意朝里头道:“苏家大姑娘也在呢,你快和她打声招呼。”
好像在方娘子看来,白毓和苏兰芷的关系还不错?苏兰芷心里嘀咕了一句,方娘子年纪轻轻,怎么眼睛有疾。
许是长辈在,车窗帘布动了动,白毓一手撩开,露出疏离的眉眼。
苏兰芷只看了白毓一眼,目光禁不住,飘向了方娘子身边——
【对白毓恶意度:六百。】
苏兰芷:“!!!”
兰芷:吾与城北白公,孰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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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是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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