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相晚把房间里里外外喷了一遍，他没法确认是否已经完全消除两人的信息素，只能凭感觉清理个大概，不适感彻底消失就停手。
时间过去二十多分钟，谢沉歆还没有从浴室里出来，他也懒得等了，在阳台架起烤盘，蔬菜和肉依次摆好。
屋内的味道散去大半，肉香引来了潜逃的云云，猫咪从屋顶一跃而下，端坐在栏杆一角，静候祁相晚滋滋冒油的烤肉。
先熟的部分祁相晚没涂调料，全给云云嚯嚯了，布偶体格大胃口好，吃了大半碗还意犹未尽，一边舔爪子，一边用脑袋蹭他。
看得祁相晚肚子也开始叫起来。
他揉了揉猫咪的脑袋，发觉烤盘里的肉所剩无几，起身去冰箱拿点过来，转头就看到了倚在阳台门框上的Alpha。
谢沉歆出神地望着他，眸色和渐沉的天色融为一体，昏暗朦胧，看不清里头的情绪。
见到祁相晚转身，疑惑地回望他好几秒，谢沉歆才猛然回过神，做贼心虚似的飞快撇开脸，不敢跟他对视。
有古怪。
祁相晚从没见过这样的谢沉歆，他不由得多瞧了几眼，怀疑他是不是在自己浴室里偷偷干了什么坏事。
谢沉歆主动找了话题：“晚餐时间快到了，陈姨那边会送吃的过来，怎么还亲自动手。”
“饿了。”祁相晚说，“做点自己想吃的。”
谢沉歆问：“没吃午餐？”
祁相晚刚想骗他吃了，肚子却在这时发出诚实的咕噜声，场面变得异常尴尬，他的慌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谢沉歆唇角微扯，牵出不达眼底的笑意：“之前你不用他们操劳吃喝的事，不会也是这样吃一顿落一顿过来的吧？”
祁相晚无奈：“我又不是铁人，会按时一日三餐。”
“今天家里的食材过期了，懒得出去买新的，落一顿又不是什么大事。”
谢沉歆挑眉，看了眼冰箱所在的方向，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祁相晚嘴里说的家，并不是他现在住的地方。
两人又陷入短暂的沉默，还是谢沉歆主动开了口。
“昨晚你说的事。”他斟酌了片刻，继续道，“不用担心乔家会取消你的入学资格，他们管不了这么宽，就算乔胜真敢这样做，我也不会让他如愿的。”
祁相晚愣了一瞬：“……嗯。”
谢沉歆见他反应平淡，歪头问：“怎么，信不过我？”
祁相晚摇了摇头：“不会。”
能顺利入学，意味着他们同居的日子正式结束，祁相晚相信谢沉歆不会拿这个跟自己开玩笑，他们都在等待这天的到来。
“还有……”
谢沉歆顿了顿，弯唇低语：“我们之间的协议就此作废，往后你在我这儿，不用再遵守那些没必要的条条框框。”
祁相晚惊得盘子都差点拿不稳：“你今天怎么回事，真转性了？”
谢沉歆说：“本来就是故意挤兑你弄出来的玩意，现在没必要存在下去了。”
祁相晚：“……”
他无力吐槽：“你终于承认了。”
谢沉歆低声叹息，说出来后心里轻快多了，当初他就不应该和祁相晚签订这份不平等协议，闹得后来两人摩擦不断，总不愉快。
但很快，他就听到了祁相晚接下来的话。
“最后一条可以保留，以及，我当初提出的条件是认真的，不能说废就废。”
祁相晚之所以签下谢沉歆拟定的协议，就是奔着能离婚去的，别的都好说，唯独这条不能废除。
“再说吧。”
谢沉歆这次学聪明了，给自己留了余地，他还没彻底弄明白自己混乱的心意，但愿意遵循内心的本能直觉，不想和祁相晚划清界限。
祁相晚不接受他含糊的答复，还想再说什么，谢沉歆却在这时飞快转移话题，扬声提醒他。
“你的肉烤糊了。”
祁相晚一惊，鼻尖果然闻到了一股烧焦味，聊天耽搁的片刻功夫，他的牛肉不止老了，甚至有一面还糊成了炭色。
悲！
祁相晚赶忙抢救，最终结果抢救无效，黑黑的一片无从下嘴。
谢沉歆看得直乐，愉悦低笑声在静谧的阳台上回荡，听得出来他心情很不错，今天撞上的不虞一扫而空。
祁相晚怀疑他根本就是故意的，看到了也不早点提醒自己，偏偏等到糊了才出声。
“你的厨艺看上去挺一般。”谢沉歆中肯地评价，“饼干也做得梆硬，咬都咬不动，只能拿来当磨牙工具了。”
“是啊，手艺欠佳。”祁相接受得坦然，“所以，就不留谢二少吃晚饭了，我这里招待不起大少爷。”
倒不是祁相晚急着赶客，他是真伺候不起谢沉歆，他的半吊子厨艺只能勉强拿来糊口，做不出什么人间至味。
谢沉歆闻言只是笑。
祁相晚有一段时间没这样喊他了，不同的是，以往他话里总是掺着讽刺意味，这次纯粹是在打趣他，报刚才被捉弄的仇。
祁相晚看到他转身进屋里去了，下意识喊了声：“等等，先把话说清楚再走。”
谢沉歆没回音。
祁相晚本欲追过去，想了想，还是算了，谢沉歆今天迷迷瞪瞪的，哪哪都不对劲，怕是Omega信息素对他造成的影响不小。
祁相晚虽然是个Beta，但也知道AO之间信息素吸引力有多么强烈，是他们无法抵抗的天性，尤其是匹配度高的AO。
他了解乔胜，对方既然敢指派苏澄来充当第二手，想必他的信息素与谢沉歆的匹配度低不到哪去。
祁相晚陷入沉思。
谢沉歆却在这时候折回来，手里还多了几盒肉，从他冰箱里拿过来的。
“谁说我要走了。”
祁相晚往一旁挪了几步，犹豫道：“你确定要在我这儿吃？”
“不然呢，我还不想回去。”谢沉歆自来熟地拉了张椅子过来，在祁相晚对面坐下，“等管家把残余的信息素清理干净再说，在此之前，就先在你这儿落脚。”
祁相晚“哦”了声，低声道：“看来是真被信息素搞糊涂了。”
他说得含糊不清，奈何谢沉歆听力绝佳，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盯着祁相晚看了好几眼，居然没有怼回去。
谢沉歆说：“也不全是因为信息素。”
祁相晚有点诧异，谢沉歆却不愿多说了，垂眸掩住了眼底浮跃的情绪，从祁相晚手里拿走烧烤钳，将肉摆上去。
祁相晚只好拿起桌上的铲子，把烤焦的牛肉铲到一边，清理自己产出的黑暗料理。
谢沉歆又拿起调料碟闻了闻，眉头微皱，也不满意，转身去厨房重新调了一个。
倒不是祁相晚做得难吃，只不过这调料吧，百分百按照网上教程来配的，实在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祁相晚还以为他一个处优养尊的阔少爷，干这种活会不熟练，谁料谢沉歆动起手来丝毫不含糊，没一会儿阳台就飘满浓郁的肉香。
祁相晚都没插手的机会，谢沉歆全给承包了，他把烤得色泽金黄的肉夹到盘子里，顺手递给了祁相晚。
“吃吧。”
祁相晚微愣：“你怎么不吃？”
谢沉歆说：“你不是还没吃午饭么，肚子不饿？”
好吧，他确实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祁相晚神情复杂地接过肉盘：“没在调料里投毒吧？”
谢沉歆：“……”
“放心，没你的嘴毒。”他一脸无奈道，“与其担心我会在吃的上面动手脚，不如多担心担心哪天你上嘴唇碰到下嘴唇，把自己毒死了。”
祁相晚不说话了，默默夹肉吃，烤肉熟度恰到好处，不比上回他们野炊做出来的差。
他再次对谢沉歆感到刮目相看。
祁相晚吃了几口，把话题绕回去：“我刚刚说的事，你能答应么？”
谢沉歆动作稍顿，拿起筷子，从祁相晚跟前夹起一块肉送入嘴里，回应的声音伴着咀嚼音，“昂”得含混不清，模棱两可。
祁相晚盯着盘子看了好几秒，又看了眼他的筷子，没忍住问：“老实说，你还能正常思考回答我的问题吗？”
谢沉歆现在冷静得很，Omega信息素带来的影响早就被除味剂抹去，但他却不想坦白这件事了，就让祁相晚误会去吧。
“吃你的。”谢沉歆说，“食不言，寝不语。”
祁相晚其实想把烤肉推回去给他吃，但看谢沉歆这样，估计也不会收，只好老老实实低头继续吃自己的，心里五味杂陈。
谢沉歆偏头看着他，从柔软的发旋落到衣领下一小片洁白的皮肤，压下去的思绪再次活络起来，鼻尖似乎又嗅到了那抹好闻的气息。
祁相晚吃东西的时候总是显得很乖，就跟旁边的布偶猫一样。
平时高冷傲娇摸都不让摸，但只要给它拿点好吃的，就会变得特别好性，任人上下其手也不会有一丝的反抗。
谢沉歆突然觉得手有点痒，想伸出去揉揉祁相晚的脑袋。
再把他拉过来，像对待浴室里的衬衫一样，陷入他温热的脖颈中，贴着薄薄的皮肤，汲取自己想要的……
谢沉歆最终没在祁相晚这里呆多久，他吃完晚饭，又坐了一会儿，忙不迭地走了，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刚回到自己的卧室，又开始惦记另一个人的气息，被除味剂里外浸过的房子，处处透着冷清的味道。
明明和以前也差不多。
谢沉歆在落地窗前的沙发坐下，烦躁地扯开胸前的扣子，另一只手摸到旁边柜子里的暗格，取出一管暗红色的纳米级神经阻断剂。
一般的抑制剂对他这种级别的Alpha作用不大，想让自己快速平静下来，只能通过特制的阻断注射器，精准抑制体内信息素分泌中枢。
注射器内的液体一点点没入皮肤，30秒后，他手上佩戴的终端手环监测到信息素熵值飞快降低，抵达可控的最低临界点。
他的瞳孔虹膜呈现出一种霜雪覆盖般的蓝色纹路，大脑处于高度镇定状态，浑身的温度也随之冷却下来。
再没有比现在更冷静的时候。
谢沉歆试图用理性的思维，剖析他和祁相晚如今的关系，短短的时间里，他对Beta的态度和看法早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一切转变不仅是出于愧疚和同情，还有他自己都难以形容的微妙复杂感情，促使他情不自禁地靠近祁相晚，想触碰更多关于他真实的一面。
渴求他的味道和回应，更想剥开他竖起的层层尖刺，用自己的信息素和精神体，安抚他柔软脆弱的腹地，让他从此不再孤身一人抵御外界风霜。
谢沉歆隐晦地抓住了一丝头绪，但在理性远大于感性的时刻，他急需更多的证据来证明他心中所想。
他太好奇为什么祁相晚明明是个Beta，没有能吸引到Alpha的信息素特征，却一而再再而三令他着迷，甚至做出了他自己都没法理解的举动。
他登录自己经常使用的论坛，切换到情感交流频道，编辑文字，发帖。
「匿名：Alpha，但总被一个Beta身上的味道吸引怎么回事？（注：不是O装B，他身上的味道也不是类信息素合成物，有过验证）」
帖子在流量大的夜间发出，标题戳中大众关注点，很快便引来回复。
「笑死，AO经典桥段之《Beta的诱惑》，建议楼主直接A上去，我占个位子蹲热闹」
「检测环境变量了没有？是否接触过诱导型费洛蒙催化剂？或者考虑镜像神经元异常导致感官代偿现象？」
「楼主你这是基因性取向认知偏差啊！要么他体内有Omega隐性基因，要么你大脑皮层把汗液代谢物识别成信息素了」
「虽说AB之间没有信息素吸引，但也存在生理吸引吧，楼主是不是喜欢上他了，想尝尝被Beta按在墙上摸犬牙的滋味了吧（滑稽）」
「别挣扎了，承认吧你就是馋人家腌入味的烧烤味/机油味/书卷味身子，Alpha的劣根性，得不到Omega就祸害Beta」
「实践出真知，今晚直接咬他脖子，如果硬了且没被揍就是生理吸引→坦白示爱，如果挨揍加报警→《强制爱启动指南》」
「不是，你们真在认真分析啊，有没有可能…楼主单纯是变态？说吧，天天偷闻人家后颈被抓包几次了？」
「我也是说，感觉楼主像个痴汉，这是可以说的吗？」
「楼主细说验证法，Beta身上的味道不像信息素那么浓烈吧，你是趴人家后颈闻了，还是咬过人家脖子？」
「 1」
……
谢沉歆大致扫了眼回复，除了前面几条有在帮他认真分析，后面的内容逐渐歪得不能看了，成了看热闹乐子人们的狂欢。
他交由终端提速关键信息，除去骂自己是痴汉变态和一些无用抽象内容，最终整合出几个有用的观点。
一、他对祁相晚有意思，产生了生理吸引。
二、他接触的Omega信息素太少，憋屈久了把祁相晚身上的味道识别成信息素，并对他产生幻想。
三、他对祁相晚的感情激增，诱发了特殊的费洛蒙效应，因而能闻到祁相晚身上独特的味道，对他产生悸动与**。
这几个，好像都是同一个意思。
谢沉歆的目光停留在最后一条，伴侣之间特殊的费洛蒙效应。
意思是说，他的身体和信息素跨越了Alpha和Beta之间的天然屏障，选择了祁相晚么……
药物的作用将谢沉歆的神经反射校准到绝对理性模式，情绪起伏几乎降成直线。
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居然还能感知到自己的心脏搏动频率，在缓慢地回升，突破了药物的禁区值，被某种酸胀柔软的情绪填充。
谢沉歆按住颤动的胸口，找到了自己寻求的答案。
他的终端在这时候响起，前两天吩咐手下调查的东西，完整呈现到他的个人账号内——关于祁相晚被接回乔家起，可追寻的所有个人经历和资料档案。
打开前，谢沉歆就有预感，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他想起从前对祁相晚说过的每一句蠢话，干过的每一件蠢事，心脏兀地突突抽疼，揪心的酸涩感堵得他呼吸不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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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费洛蒙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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