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陆庭匆忙赶来时，顾长越仍保持着仰头的姿势看向某处，陆庭又唤了声顾长越：“沈大人和杜大人，我等已派人护送去大理寺。”
顾长越看着掌心的花瓣，默不作声。
陆庭不明所以，望了眼贺兰尧消失的方向，开口安慰道：“人跑了实属正常，大人不必自责，只要城防图还在就好。”
顾长越不禁给了他一个眼神。
陆庭心口一吊，愣道：“城防图……不会没了吧？”
顾长越神伤地点了点头，陆庭的脸霎时白得同死人无差。
顾长越见了他这副模样，不过一会儿便破了功，从袖中抽出一卷羊皮在他面前晃了晃，笑道：“你大人我哪儿有这么不堪，丢了人还能丢物，他摸走的不过是我预先备好的赝图罢了。”
陆庭就知道顾长越故意捉弄他，没好气道：“也对，大人从不丢物，只会丢人。”
顾长越适时给了他一脚，敛笑道：“得了，打道回府吧，回去好好审审那个杜松。”
陆庭吹了声哨，所有侍卫尽数归队，顾长越扫了眼队伍，问道：“青阳那小子呢？”
陆庭只顾着任务，也才意识到人不见了，问了一圈才问到，赶忙回去告诉顾长越：“青阳他领了一支队伍躲在东角口，打算伏击贺兰尧。”
顾长越整理袖子的手一顿，不可思议地看着陆庭：“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追！”
下一刻，所有人往东角口赶去。
灰羽枭得了指令，清啸一声冲上天际，碧绿的双眼扫过昏暗的街市，不多时便瞧见了某处火光四起，它收翅俯冲，迎面与一支枫叶镖擦身而过。
贺兰尧根本没把眼前的毛头小子放在眼里，用镖击退他们后便想寻个法子脱身，哪知青阳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是不顾一切地冲出侍卫的保护范围，向贺兰尧追赶过来。
“你站住！说清楚你到底给我家大人下了什么蛊！”青阳不会武功，只得在贺兰尧面前一通乱挥，嘴里还不停嚷嚷着什么。
贺兰尧自然不会与他动手，几招将其撂倒便不再多管，可谁知青阳愣是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袖，挣扎间打落了城防图，羊皮一展，露出空空如也的内里，贺兰尧双眼微睁，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顾长越坑了。
“青阳！”
顾长越领着大队人马赶来时，青阳正揪着贺兰尧的衣袖不放，在看到他们出现后，贺兰尧一剑斩断了衣袖，纵身没入深巷。
青阳重心不稳倒在地上，手里还攥着红色布料，下一秒又被顾长越提着后领一把拎了起来，劈头盖脸骂了一顿：“你小子胆够肥啊！他也是你能惹的？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青阳被提得很不舒服，忍不住狡辩道：“我也是想帮大人捉贼嘛！”
“捉贼？送死差不多！也幸好是阿尧，若不然哪个江湖中人会心慈手软放过你？”顾长越夺过布料，手一松把青阳扔给陆庭，没好气道：“看好他，回去关他几天，看他还敢不敢擅自行动。”
青阳“哎呦”一声，被陆庭冷漠抓在手中挣脱不得，青阳忍不住龇牙咧嘴。
顾长越趁人不注意，默默把布料塞进了怀里，一个响指，灰羽枭落至肩头，领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府。
贺兰尧根本没走。
他隐匿在深巷口一直观察着外头的情况，待顾长越一行人离去后，他才不紧不慢转身踏入巷中。
深巷中伸手不见五指，不时传来野猫的脚步声。
贺兰尧目视前方，稳稳走在路的中央，不多时，身侧便传来一道轻柔的说话声。
“失手了？”
贺兰尧没有回头，感觉到那人来到他身侧要与他并肩而行，他默默往一旁挪了点位置。
“嗯。”贺兰尧没想为自己找借口，输了就是输了，毕竟这三年来也不是第一次栽在顾长越手里。
耳边沉默了一阵，几个呼吸过后，那人又淡淡开口：“那个顾长越还真是难办，看来得奏明主上，早早除掉他才是。”
深巷的阴风钻入袖口，一股凉意从后背生起。
贺兰尧只顾赶路，没在意他说什么。
见贺兰尧不回话，那人继续道：“若不然，阿尧下回行动带上我，你我联手……如何？”
与此同时，身侧的肩头跟着声音一起靠了过来，贺兰尧脚步一顿，侧身一躲，那人险些栽倒下去：“不够。”
“什么？”那人堪堪扶住墙壁。
“就凭你我，杀不了他。”贺兰尧退开一步，继续往前走：“还有，温大人。”
温辞整了整衣襟，赶忙跟上去，莞尔道：“你说。”
“我们好像没有很熟。”
贺兰尧的话听不出一丝情绪，但温辞莫名感觉到他言外的不满，只得无奈道：“贺兰公子，主上已等候多时。”
温辞一把推开了木门，光线自门后漏出，映照在贺兰尧铁制的面具上，他瞥了眼身旁微笑的白面书生，顾自踏入后宅。
屋内的二人早等候多时，见贺兰尧来了，萧誉指了指手边的座椅，向他招了招手。
“你先坐会儿，待本王同林大人下完这局。”
萧誉扫了眼棋盘，落下一子，对面的林柏摇了摇头，将手里的黑子重又放了回去：“三殿下，老臣认输。”
萧誉笑了三声，将白子一个个拾回棋盒：“林大人今晚输得惨烈，倒显得本王咄咄逼人。”
林柏向萧誉拱手：“殿下说笑，是老臣棋艺不精。”
萧誉心情好，同林柏闲聊几句后这才想起正事，看向贺兰尧道：“此番你二人谁胜谁负啊？”
“属下失手。”
贺兰尧立于二人面前，隔着面具，萧誉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觉得连他的声音都不似平日。
“那如今城防图在谁手里？顾长越，还是那两个老东西？”萧誉问道。
“在顾长越手中。”贺兰尧道。
提到顾长越，贺兰尧默默把破了衣袖的手背到身后。
萧誉没注意到他的举动，双指捻着棋子一下一下敲击棋盘：“嗯，不算太糟，城防图既然落在顾长越手里，在查清楚之前，他绝不可能将消息透露出去。五弟怕是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招了杜松这么个坑人的老丈人，私藏城防图，也亏他想得出来。”
林柏闻言，点头道：“无论贺兰公子得手与否，城防图失窃，杜松绝然脱不了干系，顾长越顺藤摸瓜查到五殿下头上，我等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顾长越此人就是个疯狗，一旦被他咬上，必然查得你祖坟都不剩。萧谨如今惹上了他，恐怕想不进大理寺都难。
贺兰尧默默听他二人对话，脑海里却浮现几个时辰前与人一起摔落屋顶的场景。
他那时把手伸到我脑袋后面是想做什么？
砍我？
但他手中无刀。
打晕我？
但位置不对。
用毒针？
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是顾长越向来只用剑，何时学会的毒技？
莫非……那只枭？
贺兰尧记得清楚，那只灰羽枭听从顾长越的指令，每每都是通过一个响指，若当时顾长越在他脑后施令，灰羽枭便会用利爪顷刻间抓烂他的后颈，撕烂他的头皮，届时顾长越手起刀落，贺兰尧便会立刻身首异处。
好险……
贺兰尧后背生出一层薄汗，若当时他动作慢一步，后果将不堪设想。
萧誉和林柏商议着其他事，贺兰尧如雕塑般静静立着，烛火将他的影子投映至一旁的角落。
杀了他。
趁着还未彻底栽在他手里时。
可是，该如何杀？
他二人身手旗鼓相当，自己用镖，身法更为灵巧敏捷，但对方捉贼，轻功一流，从前他们还能打个平手，但如今顾长越多了只枭作帮手，自己一人怕是无法同时对付两个身形鬼魅的敌手。
思及此，贺兰尧面具后的脸眉头一皱。
若不然，还是先解决那只枭……
在贺兰尧出神时，萧誉已将黑子拾回了大半，全无注意到黑子中多了一颗白子。他抬头笑着看向林柏：“此计，林大人以为如何？”
林柏捋了捋胡子，上下打量了眼一直沉默的贺兰尧，点头道：“此计可行，只是我家小女容貌虽不算上乘，但也算清丽可佳，不知贺兰公子……”
贺兰尧出神间，听见有人唤自己，随即抬眼，正对上萧誉得意的目光。
贺兰尧不明所以，只听得萧誉颇有些神秘地同他道：“贺兰，你与顾长越的交手本王都看在眼里，此人心硬如铁、手段狠厉，本王栽在他手里精锐不在少数，实在不忍心贺兰你有一日也遭遇不测。”
贺兰尧道：“谢殿下。”
“温辞先前也同本王提及多次，得想个法子尽快除掉他。”萧誉道。
贺兰尧不假思索道：“殿下英明。”
“但本王仔细一想，与其急着除掉他，倒不如好好利用他一番。”萧誉笑道：“顾长越，可是一把好刀啊。”
闻言，贺兰尧身形微动，不待他回话，萧誉先一步开口：“本王已让林大人请了道圣旨，让林遥嫁给顾长越，而贺兰你嘛便委屈一下，以林遥的身份待在顾长越身边，一想办法带出城防图，二盯着他的动静，随时向本王汇报。”
什么意思？
让他装成林遥嫁给顾长越？
贺兰尧方才思考的刺杀计划在顷刻间粉碎。
“殿下的意思是，顾长越还不能死？”贺兰尧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
萧誉以为他不愿扮成女人，只得好声安慰道：“对，留着他还有用。你放心，与其每回与他搏命，你待在他身边反倒是安全的，你有了林遥的身份，他自是不敢随便动你，林大人与我都是你的底气。”
林柏点点头，附和道：“小女足不出户，几乎没人认得她长什么样，府内也会打点好一切，这点贺兰公子可以放心。但有一点，毕竟是男子扮作女子，这模样上若是太违和……”
贺兰尧在短短几句话的功夫里，将萧誉的话里外思考了一番，承认他说的不无道理。
杀顾长越总归不是易事，而如今正好有此机会，既可监视他，又能找机会动手，未尝不是妙计。
嫁个人而已，又不会少块肉。
贺兰尧沉默片刻，终是在萧誉期待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好。”萧誉一拍手，道：“本王立即派人着手准备。贺兰，你摘了面具，让林大人仔细认认你的模样。”
林柏闻言，认真看向堂中立着的人，在贺兰尧辞下面具的一刻，林柏的双眼登时放大。
萧誉笑得前仰后合：“林大人，可还满意？”
林柏愣愣点头：“老朽惭愧，绝然生不出这般……这般……”
萧誉抬手让贺兰尧戴回面具：“这几日你且好好歇息，坐等，择日大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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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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