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上升气流影响，今日雾城阴有小雨，局部暴雨，请出行的市民做好防范措施……】
黑色悬浮车停靠在路边，车里很安静，只有广播持续播报天气。
后座，席牧看着车窗外。
花花绿绿的灯牌挤在一起，各种悬浮车穿梭在城市上空，无人飞艇龟速游荡，循环播放着推销家政机器人的广告。
春雨沥沥打湿了路面，路人撑着伞行色匆匆，像是对喧嚣的环境习以为常。
这里是南离座N1011，一个边境三等星球最繁华的城区，因为一年中有三分之一时间被大雾笼罩，得名雾城。
副驾驶的车门从外面打开，程曜提着几个袋子坐进来。
“都饿了吧？来来来，这是你的，这是牧哥的。”
程曜胡乱抹了一把手上的雨水，把纸袋递给驾驶座的萧钦，又拿起一条递向后座，“不愧是网红店，排队的人好多！”
萧钦打开袋子，里面是个做工精美的汉堡，夹了各种他没见过的蔬菜和肉，香气直冲天灵盖，怎么看都是充斥着科技与狠货的垃圾食品。
“……中午就吃这个？”萧钦很嫌弃。
“什么叫就这个？在部队里都吃不到，我馋这口很久了。”
程曜拿起来咬了一大口，连连赞叹，“是久违的合成肉和添加剂的味道，真香。”
萧钦勉强啃了两口，问后座的席牧：“吃得惯么？还是找个餐厅吧。”
“哪儿还有时间找餐厅？”程曜点开行程单催促，“快去下一摊，不提前半小时报道就作废了，那个医生很难约的。”
“不去了。”
席牧吃完汉堡，随手将揉成团的包装纸丢进纸袋，端起咖啡清口。
萧钦和程曜对视了一眼，同时转头看向后座。
“怎么突然不去了？”萧钦问。
程曜：“别自暴自弃啊，后面还三个专家，总能碰到有真本事的。”
“先去趟南部山区。”
席牧抬眸，透过车前挡玻璃，望向远处被毒雾笼罩的山脉，“有异动。”
席牧语气平淡松散，却听得前座两人心口一紧。
每次只要他这么说，一定会有大事发生。
越往南走，越荒凉。
车子全速开出一个多小时，已经进入无人区。
道路年久失修，废弃建筑高低错落，爬藤类植物吞噬了整个区域，盛开的巨型蔷薇顶破窗户野蛮生长。
雾城在五十多年前爆发过B级虫潮，对当地造成了毁灭性打击，居民在多年间陆续搬迁，现在除了北部，其他地方已经彻底荒废。
悬浮车降落在山脚，席牧开门下车，变异种信息素庞杂且浓郁。
污染区的林子，变异植物随处可见，根系交错的地面泥泞湿滑。
席牧顺着山路往前走，皮靴踏过沾了水汽的枯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手指粗的千足虫受惊，从下面爬出来四处逃窜。
记忆中，这里将在一天后爆发C级虫潮，而从实际侦查的情况来看，和记忆完全相符。
半小时后，萧钦和程曜分别从两个方向回来，手里拿着检测仪器。
萧钦：“植物躁动指数83，超过标准值两倍。”
程曜：“变异种信息素浓度指数230，高出标准值十个点，还行。”
“这么看，虫群主体还比较分散。”萧钦接话，“大概半夜才会爆发出来。”
席牧挥手打开个人终端，投射的虚拟屏悬浮在手心上方。
萧钦一看，开口问：“你要联络驻军基地的陈少将？”
席牧没否认：“这里是驻军管辖区域，出兵需要基地指挥官批准。”
“我来吧。”萧钦阻止他。
见席牧疑惑地看过来，萧钦无奈解释：“你忘了？前两天我们和驻军有一次联合训练，你溜出去钓鱼没跟他打招呼，你是没看到他那脸色，说不定已经跟上面打过你的小报告了。”
席牧：“……有这事？”
一旁的程曜语气凉飕飕的：“这次要还是手写检讨，我可不帮了啊，轮也该轮到萧副队了。”
事已至此，为表尊重，席牧让他们先回基地报告，他留下来继续观察情况。
直到下午四点多，席牧才收到程曜的联络。
虚拟屏上，程曜垮着一张脸，语气很不耐烦：“那老头只给批了十架无人机，十架！打发要饭的呢？给爷整笑了！”
萧钦的脸色不太好，补充道：“我们已经把所有情况一五一十地汇报了，但陈少将不太信任我们。”
他说得委婉，席牧大概能想象对方是什么样的态度。
老头不给面子，席牧只能亲自联络。
视讯等了很久才被接起，身穿少将军装的alpha老人绷着脸，语气里压不住怒火。
“席上校，你在军中多年，连军队纪律都不懂吗？！”
“您都到退休年纪了，发这么大脾气不怕爆血管？”席牧真切地关心了一句。
可这种关心只会火上浇油。
赶在老人发牢骚前，席牧接着说：“我的事，您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我没意见，不过雾城异动紧急，请您批准出兵请求。”
太快低头认错，反而让老人觉得敷衍，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
“基地雷达没检测到成规模的虫潮，就那么几只虫子要出动五千战力，军费你出？”
“那么几只？”席牧说着，自己先笑了。
老人板着脸，语气又重了一些：“我们这种边境小星球，不像中央星财大气粗，每一笔军费都得用在刀刃上，你们这些娇生惯养的子弟兵当然理解不了。”
正在偷听的萧钦和程曜气得翻白眼。
不出兵就算了，还阴阳怪气。
席牧没接话茬：“您相信基地那破雷达，还是我的判断？”
这还用问？！
老人怼人的话到嘴边，却又想到席牧的传闻。
这散漫不羁的小子十八岁通过军官考核，军校没毕业就升到了校级军衔，作战、侦查能力极强，据说对虫潮的预判堪比雷达，在极端恶劣条件下甚至比雷达更精准。
污染区地势环境复杂，变异生物分化速度很快，有些种群能吸收雷达波，隐匿能力很强，军方会动用各种手段补充系统数据，定期派侦查兵巡查就是其中一种。
如果侦查兵对变异生物的信息素足够敏锐，可以在百里外就能感知到所有变异生物的种群和数量。
显然席牧是其中的佼佼者。
老人憋了半天，不甘心低头：“基地去年才花重金升级了雷达系统！”
席牧点头表示理解：“情况我已经如实汇报，至于出不出兵，决策权在您，之后出了什么差错，后果自负即可。”
萧钦和程曜默默听着，脑内自动翻译了两人的对话。
——你还有脸找我？先认错。
——我知道有错，但我不改。
——想让我出兵？求我。
——你的地盘你自己负责，爱出不出。
果然老头刚不起来，很快就滑跪了。
赶在席牧挂断前，老人叫住他，咬咬牙下令：“我同意出兵，除了第十军团的人，会额外增派两支驻军作战部队，这支联合军队交由你来负责！”
席牧若无其事地应下，挂断后看向另一块虚拟屏。
萧钦和程曜击了个掌，爽了。
“还得是你。”
“功劳他有份，出事你负责，老头够狡猾的。”
“他不狡猾怎么坐得上驻军指挥官的位置？”
席牧对他们下达指令，“带上除雾弹和13号、25号、29号生化弹，即刻出发。”
萧钦/程曜：“收到！”
天色渐暗，林子里不时回荡着野兽和禽类的叫声。
山脚一处空地，几个身穿斗篷的beta将裹着重物的袋子抬上卡车。
高大的alpha站在蛇群旁，接过同伴递来的湿巾擦拭手套上沾染的血。
两个beta收了短刀，拿出能消除血腥味的喷雾，在附近喷洒。
“还好我们留了一手。”
“这帮杂碎，差点栽他们手里！”
“小声点，万一他们还有人埋伏在附近怎么办？”
十五六岁的beta少年守在车旁，隐约听到林子深处传来脚步声，警觉地直起身：“有人！”
alpha望向脚步声的方向。
不多久，身穿黑色长风衣，一头银发的男子出现在视野中。
那附近植物茂密，男子半张脸隐在阴影里，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轮廓清晰的下颌线，和略微敞开的衬衣领口。
那人似有所觉，朝这边看过来。
不经意间撞进对方眼里，他脸色一沉。
“是alpha！”
几个beta戒备。
alpha在体格上有先天优势，那人高出他们大半个头，压迫感难以忽视。
beta感受不到信息素，可来自alpha的血脉压制还是让他们本能胆怯。
beta少年心一横，藏在斗篷里的手摸向后腰的刀，朝那边冲过去。
“阿飞，回来。”
少年一顿，盯着靠近的alpha犹豫再三，缓缓后退。
席牧巡查结束下山，被这几个beta用一副想灭口的表情瞪着，顺势多看了一眼。
十米外的空地停了一辆山地越野，一辆重型卡车，铁灰色的车门上印着“墨鱼救援队”的标识。
除了地上那几条已经凉透的变异花斑蛇，和掉在卡车车尾的男士短靴，乍一看没什么问题。
留意到席牧的视线，车旁的红发beta想都没想，一脚把鞋子踢飞。
这避嫌的举动，反而变得可疑了。
“小鬼不懂事，没吓着你吧？”
低沉的烟嗓相当冷淡，让这句看似关心的话显得很没诚意，反而透着戏弄的意味。
闻言，席牧的视线落到眼前这位气息有些危险的alpha身上。
特殊材质的斗篷和面罩除了防水防火，还能隔绝雨林中的毒草毒虫毒气，戴着单面可视的护目镜，除了一头黑发和抬头纹明显的额头，全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
污染区向来是违法犯罪的重灾区。
而带着专业装备出入污染区的，大多不是什么普通良民。
席牧瞥向那个炸毛的少年，顺着话接：“确实吓了一跳。”
到底谁吓谁啊？！几个beta腹诽，不敢放松警惕。
alpha招手示意少年过来：“给他道歉。”
叫阿飞的少年很不情愿，梗着脖子一脸不服气：“对不起啊。”
像只走个过场，alpha没纠正少年敷衍的态度，问席牧：“要起雾了，我们正好要回去，顺路带你一程？”
席牧：“心领了。”
alpha没强求，转身示意所有人上车离开。
越野车开出去后，驾驶座的beta低声问后座的alpha：“贺先生，车厢里那几个伪装的智巴人怎么处理？”
贺雅峥摘下护目镜，沧桑的脸上一双略显阴郁的灰眸透着锋芒。
“找个好地方，丢出去喂野狗。”
副驾驶的阿飞见席牧还在那里，有些不安：“就这么放了那个alpha？他肯定都看到了。”
“在污染区走动，有两种人最好别惹。”
贺雅峥托着下巴，望向远处山腰逐渐凝聚的浓雾，“一种单独行动的，一种不带装备的。”
那不是全中？！阿飞不解：“为什么？”
贺雅峥：“这样的人要么是小白，要么是狠角色，只要他不是敌人，不值得冒险。”
贺雅峥想到刚才那一刹那的对视。
还没有哪个alpha能给他这么强的危机感。
席牧：贞操危机？
贺雅峥：调头，杀回去。
席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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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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