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飞哭了,并不是一件让人接受不了的事,毕竟人是有感情的。
可池景眠接受不了顾晏飞在深夜没有人的地方偷偷哭。
这种感觉他体会过,深夜是最能放大一个人情绪的毒药,暗色的夜,寂静的空间,脑中勾勒的画面成了自毁的毒药,毒药在一个又一个夜晚蔓延,腐蚀大脑和躯体,乃至成为行尸走肉。
池景眠经历过,他心疼顾晏飞。
顾晏飞本该永远明朗,他的人生一路繁荣,伴随着鲜花掌声和灯光,走向一个又一个成功的终点,而在这条路上,和他有着非同一般亲密关系的伴侣却绊了他一脚,成了他人生中沉重的一点。
池景眠紧抿着嘴,作势要走过去的脚步生硬地收了回来。
顾晏飞手捏紧,又放松,把早餐放桌面,他想说话,却觉得嗓子干涩发疼。
千言万语好像都已经晚了,视频里对着镜头报年份的小孩一年年地成长。
拥抱或许是很好的安慰,可他们之间隔着无形的堵墙。
他无法做到,他居然连如此简单的拥抱都做不到。
顾晏飞突然捂嘴咳嗽,这次似乎很严重,他死死抓着桌子一角,力度之大,手背都爆出了青筋。
池景眠急得都忘记身上的疼。
顾晏飞一边咳嗽,一边往后退,摇头。
池景眠脸色难看地停住,死死咬紧牙关,握拳的手发抖。
听到动静的宋辛柏嘴里叼着土司,一步做两步冲了上来,扶住不断咳嗽的顾晏飞,作势安抚着拍打他的背。
“眠眠,倒杯水来。”宋辛柏面色冷静道。
池景眠终于反应过来,急忙跑进顾晏飞昨晚睡的房间,拿出医生给他配的药,又倒了杯温热的水,尝过后,确认温度适宜,放在桌上,退后两步。
温热的水流过喉咙,顾晏飞才勉强止住了咳嗽,开口想要对池景眠说他没事,结果声音沙哑不止。
“你不要说话了。”池景眠主动开了口。
顾晏飞发丝有些乱地坐在沙发上,低垂下的头颅此刻看出几分颓废。
池景眠看得难受,他想起什么,跑回房间,掏出始终压在枕头底下的情书,撕下一页,找到笔,趴在床边就写了起来。
顾晏飞正在继续梳理昨晚中断的思路,他必须要找到关卡的答案。昨晚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人占据了他的大脑,等冷静下来,其实不用想,都知道事情的发展,事关关卡的另一位重要角色—李白榆。
书中世界里,李白榆才是另一位主角。
正想着,有什么东西轻轻砸了下他脑袋,顾晏飞睁开眼,伸手去接,是一张纸飞机,纸张的花纹和颜色他见过。
在三个月前,横店的酒店房间内,黑发青年低头写情书写得认真的一幕还深深刻在他脑海里,和顾晏飞的记忆里,相类似的画面重合,那是伴着教室、课桌、骄阳的记忆。
顾晏飞轻轻捏着,生怕力度过大,撕毁了,抬头望去,消去了婴儿肥,脸部轮廓变得清晰的青年抱着笔和纸正看着他。
顾晏飞打开:
【现在是2027年12月2日,上午九点。
我再次修改了写给你的第一封情书。我本来是想用平淡文字,把认识你的十年徐徐道来。不过,我改注意了,我的情书没有终止页,我爱你到永远。
—池景眠】
又一张纸飞机扔过来,根本没有时间给顾晏飞想其他,他接过,打开。
【现在是2027年12月2日,刚刚到十点。
你别觉得我记录的日期很奇怪,它有很特殊的意义。很多年前和现在我对它有过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情,以前我记恨它,但现在我却觉得它很有意义。你要允许我的情书有点个人特色。
—池景眠】
顾晏飞心疼,突然又释然。
过往的不堪困不住池景眠,他坚强又坚定。
宋辛柏叼着只剩边的土司,探头想看,顾晏飞手灵活一翻,将情书仔细折了个方形。
宋辛柏:“真小气啊。”
池景眠找到了沟通的新法子,他开始不去担忧未来的事情,他不想要顾晏飞担心,于是每天早上都会在客厅放着一封情书,里边的话很日常,还有些问话,顾晏飞每一封都会回。
可以说,情书成了他们对话的工具。
可池景眠还是出现了些心理上的焦虑,很多个深夜醒来,他总是看向窗外,冰冷的黑夜不见一点星光,他关掉房间的灯,整个人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环境中,从天黑看到天际泛白,他也找不到一颗星。
满眼都是黑色,浓浓的黑色一望无际。
池景眠对宋辛柏说,黑色把星星盖住了。
池景眠的精神状态显而易见,几天下来,人瘦了一圈,还总是喜欢盯着某个地方,一看就是一小时以上。
顾晏飞推去了所有工作,在家里陪着他,收藏起来的情书变得厚厚一沓,池景眠一天会写十封以上。
但在某一天,池景眠写着,突然停下了笔,怔愣地看着自己的手,细看之下,手指控制不住地发颤,他抿嘴不语,不再当着顾晏飞的面写,而是躲在房间,躲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
顾晏飞发现了字体的异常,池景眠的字很好看,工整干净,一笔一画都很有力,但最近的几封,在写到他名字的时候,有些笔画多了点突兀的黑点,线条也不稳,似乎是用颤抖的手写出来。
顾晏飞在纸上问,池景眠不回,只是固执地把所有第二人称换成顾晏飞三个字。
顾晏飞在主卧的枕头底下,找到了十几张写满他名字的纸张,每一个字都透着痛苦,到了后面,字体已经不成形。
当天晚上,顾晏飞拿出了酒,池景眠被一杯接着一杯的酒灌醉,他不知道顾晏飞要做什么,这不是正常的现象,顾晏飞怎么可能像那些讨厌的人一样灌他酒,和池景眠还是仰着头把酒全部喝完,淡红色带着酒香的酒水从嘴角滑下,沾湿了衣领,胸前一大片衣服都湿透了。
一双清澈的双眸变得迷离,迷糊地坐在椅子上,视线紧紧追随顾晏飞,看见他起身,他赶紧也跟着起身跟上去。
来到主卧,顾晏飞把找好的衣服放在床上,池景眠懵懵地看着他。
顾晏飞说:“换上。”
池景眠也没避让,十分听话地当着顾晏飞的面,把自己脱光,换上干净的衣服。
顾晏飞坐在沙发上,池景眠坐在毛毯上,醉意的大脑晕乎地抱着毛绒玩偶,通红的侧脸挤在柔软的毛绒里,醉得是相当不清醒,可那双眼睛知道要往那里看。
顾晏飞垂下眼眸,静静地和他对视。
他问:“我和你说话疼吗?”
池景眠点头,摸向胸口,意思是这里疼。
“忍一会好吗?”顾晏飞声音放轻。
池景眠点头。
顾晏飞说:“黑色把星星盖住了。”他似乎猜测到什么,只是想要一个切确的答案,问:“为什么这么说?”
池景眠微圆的眼睛避开了顾晏飞的视线,抿嘴背对着他,看出来是不想说,背影都透露着不情愿。
“告诉我。”
问的第二遍,喝醉了的池景眠慢慢把身体挪了回来,身下的玩偶被他压得扁扁的,“因为我,害了你。我不应该和你在一
起。”
他眼中的不自信不是假,喝醉酒的池景眠演不了一点,什么心事什么心绪都浮现在醉态的脸上。
顾晏飞无耻地灌醉池景眠,就是知道这一点,既然清醒状态下的池景眠固执地逃避地不愿意面对他,那他就只能这么做。
得到答案,顾晏飞呼吸都变得艰难,心口处似乎有一只手紧紧地捏住,疼得难忍,与此同时,一股无名怒火沿着心口冒出。
他没说话。
池景眠低头嘀咕:“你明明最喜欢待剧组里了,因为我,你推去了工作。天天陪我待在家里。为了哄我,你还要每天花心思把外边的好东西带回来。”
“好,我知道了。”顾晏飞站起来,“起来,喝点水后,回房间睡觉。”
“我不睡。”池景眠说:“我不想一个人睡。我就在这里坐到天亮。”他脾气也上来了,因为喝醉酒,更加肆无忌惮。
“好,我们不睡觉。在这里等我。”
池景眠虽然挺想跟着顾晏飞的,但他也听话地坐在毛毯上,看着他上楼,乖乖地等待着。
过了大约有半个多小时,顾晏飞下楼,看到他手中拎着的东西,池景眠先是一愣,然后想到什么,眼睛瞬间亮了。
“我,我,我们要去海岛玩吗?”喝醉酒的池景眠迷糊,却记得清楚,那天晚上他回到家,顾晏飞就是拎着他们的行李从楼梯间走下来,然后再一睁眼,他们就到了风景秀美的海岛。
池景眠这些天最难受的事就是不能抱顾晏飞,如果能和顾晏飞去海岛玩的话,他或许可以稍微接受短时间要和顾晏飞保持在合适的社交距离。
顾晏飞神色淡淡的,手中领着东西往停车场走。
池景眠就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把行李拿上车,又回房子用他的背包装上冰箱里做好的糕点,再从永远没空过的零食车上拿出些零食,装好。
背包抛了过来,池景眠老实地背上,又跟着顾晏飞上楼,看着他把毛毯还有几个玩偶拎在手中。
等再次回到停车场,宋辛柏正努力地把两个大行李箱往越野车里塞。
池景眠一愣,过去帮忙推进去,“队长。”
宋辛柏吹了个口哨,“要出去玩咯。”
“去海岛。”池景眠回。
他注意到池景眠的状态,很久没看到池景眠喝醉酒的脸,还挺想念的,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怎么喝醉了?”
池景眠有问必答,“顾晏飞灌我。”
他明明只是问什么回什么,但偏偏选了有争议的话,进入宋辛柏耳朵里就是不满的指控了。
宋辛柏不乐意了,“晏飞,酒这种东西能灌吗?你手痒痒了是不?”
顾晏飞一个毛毯扔了过来,把宋辛柏整个人劈头盖脸罩住了。
“哎,看我不顺眼就说。”宋辛柏算是发现了,顾晏飞这几天看他不顺眼,想想,如果不是工作需要,他要去处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就冲他整天待在别墅里,睡他的床,吃他的饭,怕是要被赶出去。
宋辛柏揽过帮他把毛毯扯下来的池景眠,上了车,“走,我们不搭理他。”
车的空间够大,前座和后座的距离也恰到好处,池景眠并不会因为两人待在同个空间里感到痛。
“难得出去玩。”宋辛柏长腿一伸,把手伸进池景眠的包里,精准地找出顾晏飞做的糕点,塞入口中,“什么糟心事你们就抛身后去。”
“给你们说个好消息。”宋辛柏拍拍手,“就那龟孙子。”
他看了眼池景眠,斟酌了下,还是没把秦广浩的名字说出来,要是让池景眠知道,这龟孙做了什么,表面上看不出什么,等他们去玩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要上门找人。
罗家那边已经把这姓秦的整得够惨了,这些暴力的事还是不用景眠动手了。
宋辛柏只是简单说了说。
秦广浩本来就有犯罪前科,同家公司艺人为了争资源而吵起来的事只多不少,秦广浩心眼就一点,心思也歹毒,背后不知干了多少缺德事。
被罗家那边挖了出来,放到网上,舆论发酵起来,不仅星路没了,被他害过但吃了个闷亏的人也纷纷扬眉吐气,在罗家的暗里支持下,把秦广浩揍得爹妈认不出。现在因为形象出了问题,他手中用了点手段争取到的综艺、代言都等着他要高额补偿费,拿不出钱,那就走官司。
他的人生是彻底的玩完了。
就是苦了《露锋芒》剧组的工作人员,要连夜把秦广浩的戏份给删除了,幸好对剧情的流畅没多大影响,不然林晓海非得把秦广浩往死里整。
罗家出手,宋辛柏才知道为什么那天顾晏飞会允许罗肖飞带父母上门。常年身居高位的人,那里受得了一点漠视,他们在池景眠这里得到的冷眼和无视会只多不少地加还在秦广浩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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