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其实你们不用过来的。”
在去往谢晓家的青石路上,迟卿如是说道。
林梢隐奄奄的反驳:“那怎么行,谢先生于你有恩,我既是你的哥哥,帮个忙自然还是要去的。”
今早,迟卿去喊林梢隐起床,大概是对昨日之事还心有余悸,这次他只是轻轻敲了敲房门。
如今已是第八日了,他与谢晓约好了这个日子要去帮忙的,他可不能食言。
于是他轻敲房门,问道:“隐哥,你醒了吗?”
听见声音的林梢隐踢了踢坐在床边不知道看了他多久的邬止随,命令道:“去开门。”
邬止随眼中情绪尽散,无奈笑道:“遵命。”
于是,迟卿面前的房门一开,他就看到了一脸欠揍样的邬止随笑眯眯道:“迟卿小弟,这么早过来,又有什么事?”
迟卿想着外面亮堂堂的天空,无语至极地抽了抽嘴角,恐怕也只有邬止随觉得早了。
“你怎么又在这里?!”他本想发作,但又想到了此行的目的,又释怀道:“算了算了,我哥呢?我有话和他说。”
这时邬止随反骨上来啦,非要逗逗这个未来的表小舅子,他道:“直接跟我说吧,你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迟卿虽然不爽,但还是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反正邬止随最后都会和林梢隐说的,于是他道:“行吧行吧,我今天要去谢大哥家里帮忙,不能打听消息了。”
邬止随觉得挺惊奇,今天的迟卿怎么这么好说话?他故意问道:“帮什么忙?”
他这一问,迟卿那一身只对着邬止随的刺又竖了起来,他道:“要你管!”
邬止随内心啧了一声,这才对味嘛!他道:“那行,等会儿我跟你哥说。”
“等等,”不知道什么时候坐起身的林梢隐清了清嗓子,“我跟你一起去。”
就这样,三人“结伴”踏上了去谢晓家的路。
路上,林梢隐整个人都耷拉着,他问迟卿:“你昨天没见到谢先生吗?”
迟卿有些尴尬的挠挠头,“嗐,没有,昨天来的人不是谢大哥。”
林梢隐发出一个疑问的音节,“那来的是谁?”
迟卿回想了一下,“就是昨天水梧栖说的那个捡了猫、白头发的那个嘛。”
林梢隐也想起来了这号人物,他惊讶:“他也姓谢?那他是来干什么的?”
迟卿回答说:“他说他来还东西。”
邬止随插嘴道:“来还什么?”
迟卿不耐烦道:“哎呀,人家府里的是我怎么可能知道的那么清楚啊!”
邬止随哂笑:“你也知道是人家府里的事啊,昨天你还跟过去。”
迟卿愠怒:“我这不是不知道嘛!”
“不过迟卿小弟,”邬止随不逗他了,问他,“你还没跟你哥说今天是来帮什么忙的呢,总不能让我俩过去了干站着吧?”
林梢隐:“……”
自己想知道干嘛用他的名义问。
迟卿再次不耐烦地挥挥手,“哎呀你们去了就知道了,前面拐个弯儿就到了,我现在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邬止随道:“行。”
他又跑到前面拐角,这一看就不明所以了。
迟卿笑他:“怎么了,没见过大场面啊?”
林梢隐也定睛往那一瞧,只见原本冷清清地谢晓院门前忽然就挤了许多人,手里都拿着东西,各种各样,小六就立于这群豺狼当中。
一中年男人拉过小六的手说道:“小六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来来来先接着,这是给先生带的新茶叶。”
“茶老板,你怎么还插队呢?”一妇女手里提着菜篮,说着也往小六手里塞,“小六啊,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替我向谢公子问个好。”
后面的人也开始嚷嚷叫唤起来,小六手上的东西越来越多,有人还直接往他脖子上挂了一串大蒜,好不滑稽。此刻小六恨不能直接长出三头六臂来,一双手接过这个,一张嘴谢过那个。
不过没关系,迟卿看见后立马就一个箭步进场,加入了战局,为小六赢得了喘息的时间。
看了这么久,林梢隐才算是明白了,这跟技艺精湛的医生救了人,被治好的病人连连追着送锦旗有什么区别,只不过,这送礼的人也算许多了。
邬止随扯住一位在末尾叫的最大声的大哥,问他:“大哥,这是在干什么呢?”
大哥用空余的那只手指指耳朵,“啥,你说啥?小伙子,声音大点,我耳背听不见!”
邬止随揉揉被震的发麻的耳朵,总算明白为什么这大哥喊的这么大声了,他还以为是这大哥性格热情,于是他耐心重复,大声回道:“我说,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这一声过于大了,都超出了邬止随自己的预料,惹的空气都静默。
迟卿的嘴得以空闲,立马祸水东引:“随哥,别傻站着了,快来帮忙啊!”
邬止随:“……”
谁是你哥。
大哥听到了,大哥明白了,大哥大声道:“你也是谢公子家里的,那这个给你,你帮我给谢公子带进去!”说着就把手中的东西往邬止随手里塞。
邬止随嘴角抽搐,很好,这个时候又不耳背了是吧。
经过大哥那一嗓门,周围零星几个人也凑过来把邬止随围住,林梢隐在心里唾弃自己,身体却诚实地后退几步,远离了邬止随。
经过这一忙活,邬止随也不由得擦了一下额头的细汗,他问小六:“你家先生呢,这么受欢迎不出来看一下?”
小六坐在凳子上休息,老老实实回道:“先生早上就出去了,可能一会儿就回来了吧。”
邬止随了然地点点头,眼睛却不自主地被桌上堆积的礼物吸引,他叹道:“你家先生这是做了多少好事啊。”
小六嘴角上扬,自豪道:“那是,先生从来都不会拒绝那些苦难的人们。”
林梢隐看见这些堆积的心意,想起谢晓之前说过的那句“能多救几个人,总归是好的”,他确实是很有资格说这句话了。如果是林梢隐自己,可能也只是时不时的帮,时不时的做,是万万做不到像谢晓一样六年如一日的。
小六听见门被推开,立马起身凑上去,惊喜道:“先生回来了!”
谢晓先是看见满屋子的人愣了愣,歉意地笑笑:“嗯,回来了。”
他又对着林梢隐道:“抱歉,我不知道今天你们会来,有失远迎。”
林梢隐回礼:“无妨,本就是我一时兴起跟着迟卿而来,先生是每隔七天就会收到这么多东西吗?”
谢晓轻轻摇了摇头,吩咐小六道:“下午都给他们送回去吧。”
小六习以为常回道:“好。”
也不怪谢晓这么受人尊敬了,待人温和,好人做好事,一坚持就是六年起了,林梢隐在心里诚心佩服着他。
林梢隐看着谢晓对着自己欲言又止的表情,玩笑道:“如果先生真的觉得亏欠,那便请我们一顿午饭吧。”
是了,谢晓这种能在对联上写下“严以律己,宽以待人”的君子,对别人好不求回报,对自己要求却极为严格,欠了人情便会一直记得,林梢隐只好给他一个台阶,让他顺着下去。
谢晓懂得了,他感激道:“那我便谢谢林公子了,不然……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吃过午饭,五人又开始默默将那些送来的东西趁人家不在或不注意给送回去。
事毕已是下午,小六和谢晓已回去了,走在路上的迟卿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东西,突然怔在原地,瞪大了双眼,林梢隐疑惑看去,那是一个首饰摊子。
他关切问迟卿:“怎么了?”
迟卿目瞪口呆:“隐哥,你说怎么会有保护灵出来光明正大地摆摊的啊?!”
林梢隐再次看去,与应织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她手拿银簪,姿态随意,手腕轻轻摇晃,银簪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林梢隐不由得一愣,心下了然,后报之一笑。
他步步朝应织走去,闻到空气中有着与这城中截然不同的清香,离得越近,越感到舒心。
他朝她作揖:“仙子,幸得一见。”
应织笑笑,眼睛明亮:“仙子的称呼太重,如今的我怕是担不起。”
她又问:“难道迟卿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吗?”
邬止随抱着手臂在旁,没个正形:“仙子不应该是知道的吗?”
“可是我想听你们自己说呀。”应织毫不在意的笑笑,她将银簪放下,看向林梢隐身后表情无措的迟卿,她意有所指:“迟卿,你不叫我吗?”
迟卿畏畏缩缩,手指不安分地搅在一起,想到之前应织说过的话,老老实实喊:“应、应织姐姐。”
应织笑得花枝乱颤:“我果然还是更喜欢你。”
这句话就非常的一语双关了,林梢隐看向邬止随,后者只是非常无辜的耸了耸肩。
应织问他:“你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吗?”
迟卿不好意思的回答:“嗯,记得,你说过要给我说个秘密。”雾绡花树下,跪坐在花瓣其中白色轻衣少女的嫣然许诺,他都记得。
他不知道应织为什么会喜欢他,他不如别人聪明,性格也不必别人好,至少在同行人其中,他是最差的那一个,也许是事实,也许是他的妄自菲薄。
不过,为什么应织要故意靠近他呢?
不是他的错觉,第一次遇见且先不论,在第二次时应织要是想走又有谁能拦得住呢,她是仙,是神念,是整个雾绡城人口相传的“雾绡仙子”,这样的人,到底为什么会主动靠近他呢。
林梢隐安慰地拍拍迟卿的肩,给了个示意的眼神,自觉的带着邬止随走了,怎么样都要给两人一个空间。
这不是他的缘。
应织看着远去的两人,她巧笑嫣然,对着迟卿道:“你可以,和我去个地方吗?”
片刻后,两人再次来到那棵熟悉的雾绡树下,相遇的那棵,开花最艳的那棵,也会抱怨说疼的雾绡树。
天地有灵,雾绡化识。
迟卿与应织立在树其间,鸟雀自然地立在她的肩头,她忽而伸出手,抵住树干扬起笑脸问它:“你,不出来见一见我吗?”
应织真的很喜欢笑,被调戏时毫不在意的笑,与迟卿相遇时欣喜的笑,说话时自然的笑。
迟卿蓦的想到那句,爱笑的人运气总不会太差。
他想应织运气是好的吧,天灵地杰,以信仰为食直接化灵,后得机缘登上无限仙天,现在在他面前的只不过是一缕神念,那么登上无限仙天的那个应织知晓他吗,也会喜欢他吗?
树作回应,无风自动,落花簌簌,于落花雨间忽得一男子立于其间,颇有种孤世高人之感。
迟卿惊讶。
我去,雾绡大爷化形了?!
难不成,是这位雾绡大爷昨日不满意,要亲自化形来报他前几日的折花之仇?!
迟卿惶恐。
雾绡大爷却对着应织调皮一笑,自感绯然,“应织姐姐,我这不是来了嘛。”
应织没管他,只转身朝着迟卿招招手,“迟卿,你过来!”
她又指着雾绡大爷对他道:“他,就是我要告诉你的秘密。”
迟卿不解,小心翼翼问应织:“这是……什么意思?”
应织看着迟卿这幅神游天外的模样,不由得再次发笑,“你想什么呢。”
迟卿怎么能不多想,毕竟那雾绡大爷见到他后啥也没说,跟复制粘贴似的也挂着一张笑脸站在应织身后笑眯眯地看着他。
迟卿只觉得惊悚。
忽的,天上又飞来一只鸟雀,“嘎嘎”的在空中盘旋叫着,应织肩膀上的鸟雀也啾啾的扑棱起来,将应织的发丝扇的乱舞。
迟卿不解,这是怎么了?
应织却神情一凛忽而收了那张笑皮,她好不容易严肃了一回,对着迟卿道:“迟卿,回去,去到谢晓家里!”
迟卿见这情况一开始还不明所以,后记起解厌说过:保护灵能感觉到这雾绡城中发生的所有事。
想到这里他瞬间血液冰冷心慌不已,只因为应织此番态度,必是谢晓出事了!
谢晓是个极好极好的人,于他是,于周围人也是,若是出事他自然心急。
此次他连别都没来得及道,留下花树下的两灵,匆匆忙忙地走了,更来不及思考应织为什么关注谢晓,又为什么会提醒他。
寒至书则一脸懵逼,他看着迟卿急急忙忙离去的背影疑惑地指了指自己:“应织姐姐,你说我是‘秘密’……是怎么一回事?”
应织的神情也不似之前轻松,她眉间轻蹙,似有哀伤,也有担忧,“该知道的时候你会知道的,现在……”末了,她轻叹一口气,将最后一句话憋进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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