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丞姓宋名星辰,字曜。
未见其人先闻其事,着实不简单。
春桃无意卷入这趟浑水,深不可测,更是难以脱身。
“让你勾引他啊。”张东阳那双魅惑的桃花眼里冷得盖着一层霜,皮笑肉不笑,“等你见到宋星辰你就知道我要做什么了。”他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有着一股压下来的狠劲,还有隐约的偏执的疯狂感。
春桃吓得退了半步,顺着张东阳的视线,看见了对面的赵明月。
春桃被赵明月惊艳到了,那个女人,实在太美了。远观红裙锦绣阑珊,白衣胜雪作长裳,绽放得如夜晚烟花,令人终生难忘。
张东阳眼睛盯着赵明月那边,却步步紧逼春桃。
春桃继续往后退,后腰抵住围栏。
张东阳盯着猎物一样,伸出手来将春桃圈在自己的怀里。
他笑得太好看了,眼睛里带了水,谁看都迷糊。
张东阳将嘴唇凑了上去,春桃杏眼瞪大,双手抵在张东阳胸前,出声制止这场闹剧:“世子殿下!”
“陪我演一场戏如何?”二人近在咫尺,独属于的张东阳气息扑面而来。
“不如何……”春桃捂住他的嘴唇,指腹冰凉,薄唇温热。
“三千钱。”张东阳后仰,避开了春桃的手指。
台下舞毕,掌声四起。
张东阳见春桃没有说话,打横将人抱起来。春桃一惊,伸手环抱住张东阳的脖颈。
“说什么不愿意,身体倒是很诚实。”张东阳调笑道。
春桃自认为默默将手放下,张东阳唇角微扬,双手一松,吓得春桃以为自己要摔个狼狈,又立即紧紧抱住。
张东阳轻笑出声。
“你摔死我算了。”春桃恶狠狠地瞪他。
“摔死了可没命拿那三千钱了。”
二人你一眼我一语的进了屋内。
赵明月看得心急眼热,却也无可奈何。
鹧鸪在一旁埋怨:“张世子都看过来这头了,眼下抱上这个美婢,明摆了就是故意气小姐的。”
“鹧鸪。”赵明月剜了一眼身边的婢女,“右丞和师兄应该也要出来了,莫要胡言乱语。”
便见两个男子从房间里出来,双方似乎有所争执,脸色都十分难看。
张东阳算准了时机,正准备把春桃往窗外丢。
春桃紧紧抱着他,再次挣扎:“世子殿下,当真要如此吗?”
“唯有如此,你才能取信右丞,事成之后,三千钱,卖身契。”张东阳魅惑地微笑,“放心,下面是湖,死不了。”
春桃和张东阳同时放手。
耳边是疾风,失重感让心跳加速又骤停,眼前的事物远去,极速短暂的时间,一瞬,“刺啦”,是折断的树枝,尖锐的划破右腹,手上,脸上都生疼。
“哗啦”一声,她落入水中。
“有人落水了!”不知道是谁大喊一声,瞬间哗然。
街道上是行人纷纷侧目或者跑上去凑热闹,却无人搭救。
秋季,湖水冰冷淹没全身,划伤流出的血晕染开一朵小红花。
张东阳说,谢文宇不会水,赵明月不可能下水,清风会拦住宋星辰的护卫长夜。
张东阳笃定了宋星辰会救人,届时春桃只需缠住宋星辰报救命之恩,顺利在宋府住下。成为张东阳安插在右丞府的眼线,更是要想办法接触宋星辰,勾引他,搜罗他犯罪的证据,让他身败名裂。
春桃闭上眼睛,她去东祁的时候孤立无援,这点困难还真不算什么。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刚出了芳华楼到湖边的几人,正目睹了春桃被丢下窗外,撞到树枝,落入湖中。
正准备去救人的长夜被清风无理取闹地缠住,他故意撞到长夜,摔碎了一个玉镯,惊慌失措:“哎呀哎呀完了!这可是张世子要送给德馨长公主的寿辰之礼!”
宋星辰看见长夜被清风拦住,便觉得事有蹊跷,想明白之后扯出一个淡淡的冷笑,毅然决然的跳入湖中救人。
春桃本来识水性,但是腹部中伤,又要等着宋星辰来救人,便只能装死。
宋星辰把人打捞上来后,张东阳早从芳华楼出来,站在湖畔的人群中闲情逸致地观望。
宋星辰抱着闭眼的春桃,浑身湿透,湖水顺着额前的碎发滑落,头发和衣服都挂着些水草。
宋星辰凛冽地目光盯住张东阳:“张世子如果只是为了让我难堪和狼狈,不必祸害他人,冲着我来便是。”
“右丞大人为国为民,救苦救难,当真是在世活菩萨。我看这姑娘,啧,若是不及时救治,恐怕性命垂危。”张东阳皮笑肉不笑,嘴上挂着笑容,目光森寒。
春桃被宋星辰带去了附近的医馆。
清风不再纠缠长夜,默默为自己圆场:“算了算了,亦是我自己不小心撞的……”
赵明月拦张东阳:“张世子这是唱得哪一出?”
张东阳没有去看赵明月,语气有些冷硬:“赵小姐何时这般关心本世子了?”
赵明月恨铁不成钢地道:“张东阳,该收收你顽劣的性子了。”
张东阳正视赵明月:“我顽劣?”
他们一同长大,青梅竹马。他性子张扬,她性子乖张,他们二人从来都是志同道合,无心政权,吃喝玩乐。她是左丞嫡女,既有大家闺秀的风雅,亦有经商领战的本领。她从不拘泥于世俗,天高任鸟飞。
张东阳眼眸暗淡:“重秋,你现在也这么认为了吗?”
“我也才发现,或许我都不曾真正的了解过你。世子殿下,再会。”
“重秋……”
张东阳望着赵明月离去的背影,惆怅落寞。
医馆内,医者为春桃清洗伤口,上药包扎。门外站着赵明月和谢文宇,赵明月开口询问:“谢师兄,右丞答应了吗?”
谢文宇叹息一声:“他与我同窗三载,为人过于刚直,是绝不会通融商船之事,何况他刚坐上右丞之位,陛下让他督察此事,定然也是为了能够立功,堵住悠悠重口。”
“可是商船无故出现脏物,这件事摆明就构陷,如若再查下去……不行,我再和他说说。”赵明月眉头紧锁,转身便见到宋星辰站在门口。
宋星辰依旧一身湿衣服,简单披风裹住身体:“赵小姐不必再说了,商船查验之事,绝无可能。还是说,赵小姐怕查到些什么?”
赵明月一时沉默不语。
长夜和鹧鸪脚步匆匆,都各自拿来了一件新衣服。鹧鸪看着自家小姐,长夜先上前一步,宋星辰接过衣物,回了屋里。
春桃这时候才假装迷迷糊糊的撑开眼皮,脸色苍白,憔悴询问身边的人:“这是哪里?”
那人回她:“回春堂。”
宋星辰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站在床边,一袭长袍,色如天蓝,端得清风雅态,剑眉星目,甚是好看。
好似谪仙人,仙风道骨。
春桃记得被他抱在怀里的感觉,因为用力打捞她的心跳变得急促,急促的呼吸间,潮湿的水滴让衣物黏体,肌肤相亲,彼此之间感受着对方身上的温度。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小女子无以为报……”春桃的客套话被打断。
“你叫什么名字?”宋星辰不想听她废话,准备打听她的来历。
“李宝儿。”春桃认真地道。
“你说你叫什么!?”突然有人冲了进来。
“木兄!”宋星辰身眼望向来人。
那人激动的情绪在看到宋星辰的那一刻突然就安静下来,却有些强作镇定的欣喜,以及在看到李宝儿的脸色憔悴,心疼问道:“怎么……受伤了?”
春桃有些糊涂,却又在心底隐隐滋生着什么欣喜若狂的想法,只是方才已经听到宋星辰叫他木兄,又不由得些惆怅。
但是她还是忍不住问道:“木兄?姓木啊!可有原来的名字?亦或者改了姓……”
二人奇怪的对话让宋星辰一愣。
“不曾,在下木子金。”木子金回道。
“好巧,我有个兄长,唤做李金。”春桃笑了笑。
宋星辰还是没有放过春桃,对着她便开始审问:“李姑娘认识张世子吗?为何会被他推下楼去?”
“我本是边北穿凉山居民,来京都是为了寻找兄长。却被人诓骗至芳华楼,我不从张世子,便被他推下楼,这世道……”春桃说着,便要掩面而泣。
“边北穿凉山居民,听闻早死在十年前的疫病。”宋星辰记得史书有载,天盛十年,边南穿凉疫病亡。
春桃和木子金异口同声:“疫病!?”
听到木子金反应,春桃更想笃定一件事,于是请求留在回春堂。
木子金笑道:“宝儿姑娘不是还要找左丞报恩吗?我可是右丞幕僚,这回春堂,仅仅只是我的一个店铺罢了。”
春桃转向宋星辰:“是是是,本来想着养病的,如今看来,得叨扰宋府了。”
“你与木兄有缘,谈不上叨扰。何况你一介女子,来到京都已是不易,寻找你兄长之事,我亦可帮衬一二。”宋星辰似乎真的像极了张东阳口中的活菩萨。
春桃迈出张东阳计划的第一步,成功进入宋府,只是这其中略有些变故,不是为了报恩,而是为了兄长。
木子金?
大兄李金,喜好钻研经商之术,算下来应该二十有六。
而木子金,木子李,名金,经商之人,年龄二十六,腿脚有些不方便,右眼上一道刀伤。
“如果真的是我兄长,为何不与我相认?”
春桃苦恼。
“你是说,春桃是你失散多年的小妹?”宋星辰和木子金相对而坐,少年权臣的指腹轻轻地点着杯中的茶水,平静的水面被他拨弄,荡起诡异的涟漪。
“年龄,名字都对得上。”木子金道。
“仅凭这些?”宋星辰觉得事情过于蹊跷诡异。
“仅凭这些,没有更多了。”木子金坦然,眼中有些无奈,“当年我们都年纪尚小,只记得名字,家里又没有什么配饰可作信物。”
宋星辰说道:“你找了这么多年都不曾找到,唯一线索断在了荷花庄。却突然冒出一个人来,这其中疑点重重,还需谨慎再查验。”
“我知道,所以我才否认改姓之事,可方才见她对疫病之事也有所反应。阿曜,穿凉山居民,并非死于疫病,我这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眼下重要的事,要尽快查清商船背后的阴谋。”
“商船是赵家的,官不与民争利,可这赵小姐化名私自经商营业,我得去会会她。”宋星辰顿了顿,“木兄,李宝儿就交给你了。长夜查过,李宝儿其实是德馨长公主的一等丫鬟春桃。我不管她和世子有何目的,但是我想利用她引蛇出洞。东祁之事被长公主镇压下来,听说便是由她出面解决的。”宋星辰顺势而为,让春桃住进府中,并不是表面上的那般简单。
木子金想到赵明月的商队与东祁有所来往,这赃物便是从东祁来的。而春桃又刚好去过东祁,对那儿再熟悉不过。东祁是长公主的领地,这么说……事情很复杂,牵扯的大人物也多。
“不行,太危险了,我不想让她冒险。”木子金一口否决。
“木兄放心,我只是借力而已,春桃不会有任何的危险,倒是需要木兄的相助。”宋星辰给木子金倒了一杯茶水,“如果春桃真的是木兄的小妹,那么有些事办起来会简单许多。”
“可我还不确定……”木子金握着茶盏,看着平静的水面,有几片枯黄的茶叶。赵明月商船的货物便是茶叶,去了一趟东祁,拉回来了一箱箱金银珠宝,茶固然赚钱,但是名茶多是贵人购买,平头百姓所买不过几两的普通茶水,何况东祁多野蛮之人。当时截下商船,船上之人逃窜,有生有死。如今破局之法便是找到那些船上之人,同时也需要一个人能知晓东祁之事,春桃当真是不二之选。只是春桃,真的是宝儿吗……如果真是宝儿,那他不会让她冒险。
宋府是一个简单的二进四合院,木子金和春桃在走廊上相遇,正是要找对方问个明白。
“宝儿姑娘。”
“木兄。”
“你先说……”
“宝儿姑娘既然是穿凉山居民,想必对故居再熟悉不过。可否告知在下,穿凉桃花树下的土丘因何不见?”
“因一个人。”
木子金豁然开朗,喜上眉梢,咧嘴一笑:“那时候你年幼不记事,是大兄不自量力,致使你受伤,宝儿,我终于找到你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