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的梆子声刚过,林挚躺在床上看着话本。
白日里游街完毕,他好好享受了一番状元的荣光,兴奋地根本睡不着。他看着话本入神,窗口传来三下有节奏的“哒哒哒”。
是谁在敲窗?林挚打了个激灵,第一反应是:有贼。
可他转念一想,贼怎么可能在进来前先敲窗户,还一副很礼貌的样子?但倘若说这人有礼貌,怎么会爬到别人家二楼的窗外?
该不会是觊觎自己状元的身份,故意吓唬自己吧?
“是谁?”林挚小心地出声问道。
“是我。”窗外有个轻飘飘的气声响起,不似平日说话的声音。
这我哪听得出来是谁啊?林挚想着,自己的朋友大多是文人,能翻墙爬上二楼的屈指可数。
“白朝驹?”他问道。
“对,是我。”窗外的声音应答道。
“你居然犯宵禁来找我。”林挚笑道,翻身下床,给他开窗。
窗外,白朝驹正倒挂在屋檐上,好似表演什么杂技。他脑后的头发乱糟糟地垂下来,左手抱着一坛酒,右手还做着扣窗的动作。
“这是……考完后放纵一把?”林挚笑道,“不瞒你说,我也放纵过了,我把那些个四书五经一把火烧完了,真踏马爽!”
“你把四书五经都烧了?以后做八股文咋办?”白朝驹惊了下,他正从屋檐上翻下来,以一个不太优雅的姿势,劈着腿,从窗台迈进林挚的屋里。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我也不喜欢做八股文。”林挚说道。
“你要升官,肯定得做八股文。”白朝驹说道,把手里的酒放在桌上。
“我又不想做多大的官,混口饭吃就好。”林挚说道。
“你也不想做官……”白朝驹喃喃道。
“怎么了?”林挚坐在桌边,托腮看着白朝驹。白朝驹的面容不太明朗,即便嘴角挂着笑意,但那笑容中带着几分惆怅。
“三甲也能拿个从八品小官当当,我看你八面玲珑的,升官肯定快。过个几年,没准和我一样,都是从六品了。”林挚劝道,以为他还在为名次的事发愁。
“我朋友也不想做官……”白朝驹说道。
“哦,是游街时候站你边上那个吧?人各有志,不当官就不当官呗,不当官也一样是你的朋友嘛。”林挚笑道。
“他也不当我的朋友了……”白朝驹说着,嘴角一下子垮了下来,嗓音中带了哭腔。
“啊?为什么啊?”林挚不太认识公冶明,也不知道他俩到底发生过什么,但看白朝驹这副样子,他俩似乎是交情匪浅的朋友。交情匪浅的朋友,说不当就不当了?这让林挚颇感意外。
“我说他没出息,说看不起他,把他气走了。我的嘴怎么这么坏啊?”白朝驹说道,从怀里取出公冶明丢在桌上的信封,递给林挚看,“他把我们结交的信物都扔了,连朋友都不想和我做了,怎么办啊?”
他说着,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林挚接过信封,看了看,里头是金兰谱,原来他们都是已经结拜兄弟了。
林挚劝道:“你找到他道歉试试?诚恳一点。”
“我找不到啊!”白朝驹发出一声悲鸣,“发现他跑我就去找了,整个京城我都跑遍了……他好像真的被我气跑了,哪里都找不到,他是不是故意躲着我啊?你不知道他以前做什么的,他可会藏了,他要是不想让我见他,我根本见不到他……”
林挚这才听出来,白朝驹的嗓子也有些沙哑,不似往日那般明亮,大抵是喊了太久,都喊哑了。他赶忙打开桌上的酒,把酒倒出一碗,递到白朝驹面前,让他润润喉咙。
“天涯何处无芳草,不做朋友就不做了呗。”他又劝道。
“不行!”白朝驹立即否定道,他都没想到自己否认得这么快且坚决。
“可他已经和你绝交了。”林挚看着金兰谱。结拜兄弟能把金兰谱给扔了,可是很严重的决裂。
“他……”白朝驹愣愣地看着林挚手里的信纸。
他想说,那家伙很傻的,可能不知道把金兰谱扔了算什么意思。可这样苍白的谎话,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公冶明怎么可能不知道金兰谱是什么?他简直清楚地不能再清楚,他从前可是把这当宝贝呢。白朝驹想起,好几次自己路过他窗前时,看到他捧着金兰谱,眼睛弯弯的,一脸傻乐。
可是现在,他不仅和自己道别,还把金兰谱都扔了。他是真的下了狠心,要把自己忘了。
“但我不想和他决裂……”白朝驹呢喃道,眼睛红得更厉害了。
看到他这模样,林挚叹了口气,说道:“你已经被甩了,接受这个事实吧。”
“你胡说。”白朝驹闷了杯酒。
“你想想,他官都不想当,说明他即不要名,也不要利。他现在连你也不要了。你知道他要什么吗?你准备拿什么挽回他的心?”林挚问道。
“可是……可是他以前很喜欢我的……”白朝驹吞吐着。
“你都说了是以前。”林挚又拿起那份被扔掉的金兰谱,在白朝驹面前晃了晃。
“你还是趁早忘了他,早点走出来吧。”林挚劝道,“人生自古多离别,或许能遇上更好的。”
“不,他就是最好的,不可能有比他更好的人了!”白朝驹说道。
“你这么肯定?”林挚问道。
“对啊。”白朝驹连连点头,“他救过我好几次了,要是没有他,我的小命都没了。他身手可厉害了,你知道那个仇老鬼吗?就是他打败的。算了,你大概也不知道。反正他本领很强,长得也好看,人也很好,虽然有点傻傻的,但是很可爱……”
“这些话你有跟他说过吗?”林挚问道。
“没有……”白朝驹抿了下嘴,一股后悔涌上心头,“我还老是凶他……”
“难怪他被你气跑了。”林挚笑道。
“我现在说还来得及吗?”白朝驹问道,“但是我根本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要不你把他的事迹写个话本,卖出去,故事人传人的,肯定能传到他耳朵里。看看他愿不愿意主动找你?”林挚说道。
白朝驹想了想,当年陆歌平也是拿着她自写自印的本子,吸引了自己的注意力。自己要是把公冶明的事也写个本子,没准也能遇上他。
可是……他又想起公冶明主动让陆歌平把他在册子除名的事情。公冶明的经历那么特殊,留下名对他来说或许不好,没准会招人寻上仇来……
“你怎么又哭了?”林挚看着白朝驹坐在椅子上发呆,眼泪又从脸上淌下来。
“我不能把他的事情写出去……”白朝驹说道。
这也不行?那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啊?林挚惊讶地想着。但他还不得不帮白朝驹想办法。
“那你知道他可能跑去哪里吗?回到他老家?或是去什么其他地方?”他又问道。
“他没有家的。”白朝驹说道。
“没有家?那他家里人呢?”林挚问道。
“他家里人都没了。”白朝驹说道,“朋友也只有我一个……”
“那你还把他气跑了?”林挚瞪大了眼睛。
“对……”白朝驹点了点头。
林挚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那你真的完蛋了。你可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一定把你看得非常非常重要。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惹的他,他现在连世间最重要的人都不要了,他还能有什么想要的?”
“嗯……”白朝驹很认可地点了点头,他闷头喝了好几杯,这时候脸上浮出一片红晕。
“我老是感觉,他好像游离在人世之外,好像不属于这里一样。就像那种……飘到人间的仙灵?”
“他就自己一个人,当然和人间融不进去。你要不干脆当他死了,是个游离在人世间的鬼魂算了。”林挚说道。
“这怎么行!”白朝驹急道。
“可是你想,他这样躲着你,让你一辈子都找不到他,不是死了没什么两样吗?”林挚问道。
“他绝对不能死!”白朝驹激动地站了起来,好像林挚说他死,他就真的死了那样。
“他好不容易解了蛊,不可以随随便便的死了!”
解蛊?难道他差点死过吗?林挚看白朝驹双眼通红,一头乱毛都炸了起来。
他警觉自己不小心踩了白朝驹的尾巴,赶忙找补道:“我这比方是不恰当了点。但我想说,早点接受这个现实吧。他不是给你写了,有缘再会。没准过个一年半载,他的心结解了,会再来找你。”
“几年!?不行不行,他每月都得吃药,他走的这么突然,都没攒多少银子。我还拿了他十两银子,现在都没还给他,我要是早点还他就好了……”
“你都说了他本事很大,他肯定能赚到银子去买药啊,没必要这么担心吧?”林挚说道。
“我一定要去找他。”白朝驹又闷了杯酒,再想倒酒,才发现那一坛酒都被他喝空了,一滴都没剩下。
“你知道去哪里找他了?”林挚问道。
“不知道,但我想回处州看看。”白朝驹说道。
那十两银子,就是在处州时,他问公冶明借走的。
下面是,无奖小问答~
关于小明把结拜的东西还给小白的含义,以下哪种说法是正确的:
A、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就!此!绝!交!
B、这个哥哥太凶了嘤嘤嘤,我要换个新哥哥!
C、谁踏马要和你当兄弟?不结婚就滚远点!
D、忘记拿走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1章 藏刀1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