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满身汗水地从公寓大楼下来时,松田阵平正在楼下等他。
两人穿着同样的爆处组蓝灰色的制服,外套一件警用防护马甲,短靴将裤腿利落扎起,拆弹时用的白色手套尚未脱下,静立时卓尔不群,走动时步履生风,是一种独属于制服控的帅气美感。
防爆服在拆弹结束的那一刻才脱下来。萩原研二原本早就想脱掉的,想到伊线在警视厅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一定要穿好防爆服,还当面交代他的队友看住他,萩原就觉着——伊线是不是什么时候偷偷监视过他,知道他在拆弹的时候不爱穿防爆服——一定是阵平那家伙告诉她的!
爆处组的几个汉子笑呵呵地答应了她,一副“萩原你小子异性缘真好”的表情瞅他。到了拆弹现场,身后队友个个眼盯着他,萩原穿上防爆服后还真不敢脱了,免得被伊线知道了生他气。那四十斤重的东西他一个人也脱不下来,至于队友,呵呵,听见小姑娘嘱托后也不会听他要求了,理直气壮着呢。
松田看见他额头、脖颈大汗淋漓的模样,笑着一拳捶在他肩头:“看样子你这次有好好穿防爆服。”
萩原拨了拨自己被汗水浸湿的黑发,“你可别说了,又热又重又累,我可真想脱了。走吧,完事赶紧去找伊线,她等我们半天了。”
一众人回到警视厅做工作汇报。萩原和松田得知在拆弹进行的同时,警视厅这边也有新的动态。
“中途有个人打电话给我们,说了一通很奇怪的话。”
【我要说的事有关那两座安放有炸.弹的公寓。你们听好了——我的同伴不听我的劝告,非要打电话给你们。我警告你们,就算接到了我同伴的电话,也不要妄想着抓住他或者抓住我!因为遥控器在我手里,一旦你们有别的想法,我会立刻引爆炸.弹。现场有没有别的民众我不知道,还留在现场的警察必死无疑。如果你们还敢行动,我保证除了有人牺牲外,警视厅的所作所为会登上明天的新闻头条。】
说完那一通话后那个人就挂了电话。他们一开始还莫名其妙,警方这边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抓捕行动,这特意跑来警告的电话真是让人既火大又摸不着头脑。结果,大约二十分钟后,他们又接到了一通电话,对方气急败坏地质问他们,那个炸.弹的定时器还在跳是怎么回事。他们迅速认识到,这是个可以逮捕犯人的大好机会。
但很快,他们又想起了前一通电话。
犯人有两名,并且内部产生了一些分歧,从前后相隔二十分钟的电话也可以猜测出,他们不在同一个地方,只抓住一个的话,另一个可能会对民众造成更大威胁,并可能危及警视厅的名誉。刚刚生起的借机逮捕犯人的心思又迅速地偃旗息鼓了。
萩原研二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事情,“我这边也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松田那边的炸.弹中途受到远程遥控,开始跳倒计时十分钟。那个时候,应该正好是警方和炸.弹犯谈判的时候吧。我这边的炸.弹陷阱很多,拆起来费劲,因为松田说他那个很基础,我们都一直以为重头戏在我这边,但那个定时器没有一点动静,就好像这个炸.弹是没做完成的失败品一样。”
理论上来说,松田那边的定时器开始跳的时候,他这边的倒计时也会开始。和松田交流过后,他越发觉得整个过程就仿佛是,打开了屏蔽器?
一线亮光蓦地闪过脑海。萩原研二想,晚上回去让小阵平试一试好了。
事情较为平静地得到了解决,他们做过汇报,被上司夸了夸面对紧急事件时的临危不乱,萩原还被隔壁办公室的一位女性同事送了一捧白玫瑰,围着他好一顿夸。
他们在傍晚时分才终于开始调休日的休假时间。松田阵平原本想直奔游乐园,硬是被萩原研二拉着去附近的酒店开了个钟点房。
松田透澈的大眼睛在墨镜后睁大,一万个不理解:“你在干什么hagi?不是你说要快点去找伊线的吗?”
“和女孩子去游乐园诶!你要点形象吧阵平酱。刚刚拆完弹出了一身汗,我必须得洗个澡先!。”
松田阵平:“……好吧,我也洗一个。”
-
伊线也没有做什么。她的第二道保险只是买个变声器,简简单单地打个电话。这种处理方式也许不是十全十美的,但她向来喜欢这种四两拨千斤的方式。
做完这件事后,她带着淡淡的笑容,兴致盎然地挑选出自己感兴趣的项目,独自一人在游乐场玩了许久。
夜幕降临之际,那两个人到了。
萩原研二抱着一大束白玫瑰送给她。对于自己躲过了什么样的灾难,他没有半点儿认识,轻快地笑着向伊线调侃:“在你的‘护身符’的保佑下,平安回来了。”
他不知道他随口说的体贴玩笑是事实。伊线矜雅一笑,接过白玫瑰花束,“你怎么还买花了?”
松田阵平毫不留情地拆穿真相,“哦,那是别的女生送给他的。”
伊线:???
这一点都不像他的作风。她蹙眉看他,萩原耸耸肩,“丢了多可惜,拿回去养着吧。”
伊线怨念地看着他:“……我知道了,你就是想让我帮你抱回去。”
“不能这么说,”萩原笑眯眯地摸摸她的脑袋,“是因为漂亮的花要让漂亮的女孩子抱着才对。”
那么大捧花让她抱着走在游乐园里,应该很能满足女孩子的虚荣心吧,萩原是这么想的。伊线就很无语,她在他心里的形象有那么幼稚吗,真是的。
时间已经很晚了,他们最后只陪她坐了一回摩天轮。顺着半透明的座舱冉冉升向最高处,伊线心情平静地想到,按照漫画剧情,四年后,松田阵平将会被今天案件中的炸.弹犯设计陷害,在摩天轮上面临两难选择:保全自己,还是保全四千万东都人中潜在的人质。
但现在,炸.弹犯的同伙没有因为警方的追捕车祸而死,这一系列针对警方的报复行动的起因已经被她轻轻地删去了一笔。起因不存,果亦不存,要想改变结果,从源头开始是最容易的。松田阵平将会面对的危机,也因此被一笔勾销。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伊线侧头看向窗外,游乐园五彩斑斓的光影从她脸上掠过,显得她的神色更为沉静。萩原研二坐在她旁边,靠过来肩膀轻轻碰了她一下,带着点玩笑的口吻,“伊线看起来有很多心事呢。偶尔也可以让我们分担一下的,给我们一点成就感嘛。”
不好说是谁替谁分担呢。伊线黝黑的眸子瞥向松田,他始终戴着那耍酷似的墨镜,但可以感觉得到底下那双锐利而透澈的鸢青色眼睛也正在看她。
伊线随意笑了一下,“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摩天轮也不是个太坏的地方。”同行的两个人没懂她的言外之意,但没关系,对于她自己的成就,她可以优游自赏。
时间将近闭园,从摩天轮下来后,松田和萩原被支使去买夜宵和饮料,伊线到纪念品商店去逛了一圈。
她看中了一个刻着鹰隼浮雕的古董打火机,整体造型有点像一把流着银光的锁,实在是太酷了。价钱将近一万五千日圆,相当于她现在两天左右的兼职工资。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买下来了。
这一天平安过去,那两个人命中注定的死劫也被她成功改写,她差不多可以功成身退、从他们公寓里搬出去了。这个打火机,她准备作为表示感谢的礼物送给松田。至于给萩原的,看到有合适的再说吧。
她提着小礼盒袋走出纪念品店,突然注意到一个人。
肩膀倏地被拍了一下。卷发青年勾下鼻梁上的墨镜,线条凌厉的冷白皮俊脸不断在她眼前放大。她下意识推开他的脸,伸长脖子往旁边方向看去,硬是被人捏着脸颊掰了回来。
“你看什么那么入神?我和hagi叫你都没反应。”
他弯腰凑得很近,眉峰聚拢,垂眸打量她的视线里是压制不住的好奇和不满。伊线拍掉他的手,目光移到提着夜宵回来的两人身上。
她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点了点某个方向:“看见那个男人了吗?瘦高,穿黑色薄棉衣,一手揣在兜里,一手紧攥着公文包的背带。他的表情很奇怪,懊恼自责和兴奋愉悦轮番出现,目光闪烁,总是会停顿在拿手机的人身上。他是个有盗窃瘾的惯犯,明显才刚染上不久,懊恼自责的情绪出现得还很多。他的穿着打扮和公文包都非常不合宜,是个技术不错但粗心的小偷,公文包里应该装着很多部他偷来的手机。可能已经有人发现手机被偷了,他现在正在思考的问题是去哪里丢弃那些手机——本来他也不是为了利益而偷窃的。”
说话之时她在手边的公共用椅坐下,长腿并拢在一起,双手自然交叠在腿上。她今天穿着一身驼色的秋装长款连衣裙,搭一件同色系的格子外套,如秋叶沉静,微笑望向他们时分外动人,仿佛在说:两位警官先生不准备行动吗?
她的年纪还很小,至多是高中生,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至今不清楚她到底多少岁,但此刻,透过那个被他们半路带回家、平日里多需照顾的女孩略显青涩的面庞,另一个少女的形象——知性、冷静、优雅、淑女——已然如同绰约待开的花朵,风华初现。
在这一刻,萩原和松田再次敏锐地意识到,伊线身上有某种惊人的天赋——首次意识到这一点,是昨天得知石井英士命案和她有关系的时候。
事实和她说的一模一样。
松田假装不小心撞到那个男人。公文包被打翻在地,从里面哗啦啦洒出一地的手机。于是,继休假日加了大半个白天的班之后,他和萩原在晚上十点又随机加了个班,当场把人抓走了。
伊线安安静静地跟在他们旁边。松田和萩原有意保护她,只字不提,任嫌犯做梦都想不到,就是这个少女将他一眼看穿。
蛰伏在她脑海中的系统同样默不作声,假装自己不存在。它感觉自己被打脸打得贼响贼狠,伊线仿佛就是在嘲笑它:没有直接看到别人氾檌指数的金手指,你以为我就辨别不来犯人和普通人吗?天真!
那是多年警察才有的敏锐老练,事后萩原问她为什么会注意到那个人,伊线笑吟吟地竖起一根手指,“保持神秘。”
那捧花最后还是带回公寓去了。他们回去的路上买了好几个花瓶,伊线把白玫瑰拆散,注水分装在两个花瓶里。松田不解地问她:“你买这么多花瓶干什么?”
伊线抿了抿唇,没说话。
不能只养别人送的花吧。出于莫名其妙的好胜心,她决定明天买一大捧向日葵,送到警视厅给他们一个惊喜。别问一捧花送给两个人合适不合适,问就是她不管。
她想得非常好,先送过去,到时候让萩原再抱回来养在公寓里——她是那么幼稚的人吗?她是。萩原让她帮忙抱了一路的花,她得公平地让他也抱着花走一路。
回到公寓已经很晚了,轮流洗漱完后他们各自回房。萩原和松田卧室里的灯仍旧亮着。
萩原已经换上了睡衣。伊线给他的那个锦囊搁置在被子上,里面的手环此时被松田拿在手上反复把玩。
他们可不是什么迟钝的人,不如说都极其敏锐。只需要一点细节、一点痕迹、一点线索,就足以精准快速地切近真相。
“重量不像实心,声音不像空心,有点意思。”他将手环敲出清脆声响,举到眼前看了一遍又一遍,“就算有干扰装置也是在底下。它的釉层太密实了,看不到接口,除非切开不然拆不了。”
“唔……hagi,我真的不能现在切了它吗?”
松田抬起头,鸢青色的眼眸化为水汪汪的柴犬似的眼神,写满了“想拆”“想拆”几个字。
“不行,这是伊线的东西,也不知道和她的身份有没有关系——等一下,阵平你要去哪里?”
松田已经站起身拉开房间门,绷得平直的眼睑显得有些无语,回头看了他一眼,“还用说吗?当然是去找切割器啊。”
公寓里一堆他拆解用的工具,总能找出一个能切动手环的。萩原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追上去拦他,“你是完全没在听我说什么啊。”
松田靠在半开的门边,修长的手指顶着那个手环转了两圈,嘴角浅浅溢出一丝漫不经心的笑,“这是她带在身上的唯一一件东西。像你说的,如果这东西和她身份有关系,那问题就大了。不弄清楚,你能睡得着吗?”
“放心吧,”他鸢青色的眼眸放出异样光采,漂亮得像是玻璃球,信心满满说道,“拆完之后我会把它完全复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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