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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覆信者

灯光摇曳,三轮车在刺眼的沥青路上艰难地爬行。颠簸被藏匿在晦明难辨的覆霜路面下,二人的运粮之旅不但缓慢,而且相当危险。刘星二人在被遗弃的国道上昼夜兼程。现在距离他们从猴村出发之时已经过去了两天。察觉到周途已经明显跟不上行程的刘星刹住了车,在国道的两侧寻找适合的扎营点。

他分明看清楚国道的一侧是家有着宽广围墙的高耸建筑。刘星骑上车,领着气喘吁吁的周途朝着围墙的缺口驶入。

“不用锁车吗?”

“车也不带锁就是了。”

围墙内停好的三轮车,像是被埋起来了一般消失在黑夜之中。好生端详,富丽堂皇的高耸建筑下,足有三层楼高的夸张门楼上挂着一串意义不明的金属字块,唯有末端“大酒店”这三个大字能辨明这是栋什么样的建筑。不设防的首层尽是落地窗玻璃外加大理石地面的精美设计。即使落了不少灰尘,酒店的大厅的依旧漂亮得像一个水晶宫殿。

五座电梯并列镶在了大厅的左侧,其与服务台之间留出了一道十米长的短走廊。布满电梯房的一侧,尽头刨出了一个同高同宽的大门,门内则是尽是丝绸锦缎装饰过的饭厅。而另一侧整面的落地玻璃,玻璃的背后是一个宽敞且精美的巨大水池。池内还结着深不见底的冰层。

黑夜沿着短走廊的尽头,从被涂成亮橘色的玻璃门外朝室内涌入。像眉宇的汗滴投入了宽广无边的水池一般,刘星低下头,好确认了一会儿才确信,自己的提灯没有故障。他另从行李中取出的手电,发出灼烧视野的白光,堪堪攀上蓝色镜砖的边缘。相似的镜砖三面包围,将一片浅墙林立的的巨大花园从某一刻冻结至今。

刘星自然地将行李卸在花园中央,足有三米宽的喷泉边上。他从背包中取出折叠好的铁片炉灶组装好。半个拳头大小的膏块被投入炉心,跟上一根晃动的火柴便燃起了悠然升起的火焰。在周途蹲在火焰前呆呆凝视的空档,刘星从行李中另取严重磨损的匕首和早已折叠成锤子样式的瑞士军刀,将从喷泉中凿敲出来的碎冰倒进一同取出的容器。没等周途把这团火焰看到熄灭,容器便被架到了火焰的上头。

“等我一下,你看着火,要是沸腾了用架子把它拿起来。”

刘星吩咐完就递给周途一个架子,提着灯就回到酒店里去了。周途低头看了下这个造型有点奇特的夹子,扭过头又看了远去的刘星的身影,眼睛最后也只好停在网栅后的膏块上。

首层大厅的一侧深处散列着整齐划一的大小桌椅,低于大厅层高的嵌套玻璃穹顶则被桌椅们藏进了大厅的尽头。深蓝配白的分隔与穹顶严丝合缝,外刻竖向排列的招牌大字,共同构成一个开放式的咖啡厅区域。不明所以,有时也能成为遗迹设计的一部分。

不设防的工作区域内没有刘星想象中的精美易碎的茶杯,但他仍旧从内容物凭外貌不像是能入嘴的瓶罐杂堆中,找到了几个不甚牢靠的纸杯,纸杯的附近还配套了些棕色厚纸制成的杯套。把顺手毛走的俩塑料杯盖扣进纸杯后,刘星一路小跑回到了炉灶前,将已被周途离火的沸水倒入其中。

罩着杯套的纸杯依旧烫手,咖啡或许是一种不甚滚烫的饮品吧。

“我看呆了。”

“什么?”

坐在长椅上周途瞪大了她那双小小的眼睛,闻着捧着手中的开水气息出神,轻轻的感叹道。

“刘星你……到底在遗迹里待了多久啊。”

刘星微笑,将从背包中取出的棍状物抛向周途。松垮薄膜覆盖的茶色的石块上泛着淡淡丝丝的甜白,细细抚摸的话还会发觉一些软腻干黏的细粉流窜到手套上。

“压缩饼干,我们村的特产。吃之前记得把手套摘了哦。”

周途呆呆地看着离开座椅的刘星。煞有介事平铺在椅子上的桌布上,擦拭过的匕首被架放在相同的石块上。刘星抄起捏成锤子状的瑞士军刀,凿了三四下才将棍状石块分出指头大小的一块。一旁的周途看着刘星,切分成功的刘星曾数次尝试闭合他的咬鄂均告失败,然后又无奈地把无疑于石头一般的饼干吐进仍旧冒气的沸水之中。她小心翼翼滴递出了自己的石块,偏了偏自己的头。

半晌,压缩的饼干被化成了汤品,被二人好好品尝了一番。

“周途你,没参加过做膳吗。”

刘星倒出了容器中剩余的开水后,一边拾取碎冰投入钛盒,一边问。

“没有哦,婆婆说我弓术的天赋不错,便给我遣了个猎户当老师。然后我就跟着他在猴村的山里兜兜转转,直到现在。膳食则是别的村民的看家本领了。”

“山里也得生火歇息吧?”

“山林里生火,在林子里飞天的猴子们会不喜欢的,虽然我也没见过落地的猴子。”

周途耳根微红,稍稍偏侧的头在静静燃烧的火焰前拉出长长的影子,稍稍眯着的眼睛像是快要睡着了一般。取水的刘星见状,轻轻的推了推她的肩膀。

“觉得困就去睡,我帮你张罗一下,明天还要赶路呢。”

周途眯着的眼睛稍稍放大,她略探出椅子的身子还没说出话来,刘星就把食指抵在她的嘴前。

“别强撑,我看得出来。”

整整三刻钟的功夫,刘星把这个没用过睡袋的大孩子塞进了睡袋。刘星累得整个人摊在椅子上,将再次烧开的水倒进二人各自的保温壶后,才爬进自己的睡袋。此时,又过去了一个小时。

遗迹里的天气总是晴朗得过分,峨眉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刚刚苏醒的刘星眼中。

“我还要再吃一根……那可是我猎的……”

这几天可能真的把周途给累坏了。刘星在周途的头前蹲下,轻轻的戳了一下睡袋里的温泉蛋。充满弹性的肌肤让不修边幅的刘星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在刘星想起修脸的剃刀在哪里之前,周途已经气鼓鼓的瞪视这个叫醒自己的胡子怪人。

“你要是不希望被人看见睡颜的话就自己起来。天很黑,我什么都没看到。”

刘星嗖的一声站起来,自己昨晚布设的容器工具已经全部收纳好了。他坐在喷泉前的长椅上,一边品尝来自游泳池的开水,一边看着大家闺秀慌张的收拾自己的行李。

月相在变大是一个好兆头,月光的效果要比前两天好不少。略微清晰国道比两天前观感还要宽敞,并排驾驶的二人的车速也在渐渐加快。他们穿过三道高架桥,在巨大的十字路口中左转,越过倾斜足有十五度的危险桥梁,最后从漫长的直道驶入被高层建筑遮蔽天空的小巷。

小巷曲径通幽,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满是虹光幻彩的散射,管道,招牌,线缆借机悄悄越过行人的头顶。在几乎等同车宽的小巷中,二人下车推行足有五分钟。阔然开朗,一座酷似世外桃源的人造丛林便如奇迹一般扎根于这石屎森林之中。

环绕人造丛林四周的握手住宅既是刘星他们的村落,也是保护丛林的围墙。

二人将车停在一栋深绿垂直的建筑前,径直推开大门走入其中。家徒四壁,不见人影。刘星的手捂住自己的胡子,在数个平方的大厅里渡步两圈。抬头,神色慌张地提着半亮的灯,扶摇直上七层楼,一下子冲进了大楼的楼顶。

视野开阔,高低不一的楼宇之间以板材,扶梯相互勾连,楼顶各处尽是色彩各异的小片农地。小小的长明灯如同大地上的繁星围成一个大大的圆,圆下则是待摘的瓜果蔬菜。

高亮的手电光穿过数个无人的农地,刘星眉宇紧锁,收起手电便开始在楼宇之间的过道疾驰。等周途的提灯出现在深绿大楼的楼顶时,刘星早已听不见身后呼喊的声音。他的双腿在瓦面上迈步,一瞬落下抓住就近扶手,准确踩在铁棚上的某处敲出沉闷的声响,别在他腰间的提灯宛若深穹中飞翔的流星。

跟丢刘星的周途趴在高楼的护栏上。酷似深渊的高楼谷底里,闪烁着数颗渐明渐灭的光点。瞪圆的双瞳勉强见得光点周遭藏着扭曲狰狞的枝条,无从辨明的猩稠气息如浓烟滚滚攀附墙壁,袭得后知后觉周途跌坐地上。因此平视楼宇的周途,却惊觉空中似若天体的光点在楼宇间闪转腾挪,最终从高楼上一跃而下。

刘星松开了从高楼紧急落地的吊索,高声呼喊道。

“贺叔叔!你在里面吗!”

“刘星!我在这。”

回应抵达,刘星小跑走进丛林。城中的公园被胡乱生长的树藤与枝芽裹得密不透风,就连围墙边上的人高招牌都被竟发的植被钳锁。别着提灯配上更加简洁的衣装的中年男性跌坐在招牌下歇息。在伸手招呼刘星过来后,拽着身旁的藤蔓站起了身。

“发生什么事了,大家都在公园里吗?”

贺叔叔的脸上布有血污,黑色的恤衫上也有数道见血的划痕。

“遭邪祟了,没被楼顶的诱饵吸住,直勾勾的朝着园子冲来的。”

贺叔叔使劲挺直腰,松开了扶住左肩的右手,露出另一道撕开恤衫的划痕。他查看了一下满是血污的右手,皱眉伸出左手示意继续往里走。刘星赶紧打手势让他继续扶着,照做的贺叔则一边走一边说道。

“能打的人都进去了,但我想不大能看。”

“那其他人呢。”

“别急,刘星,全都疏散好了。”

“刘星!”

周途喘着大气靠近停下脚步的二人。刘星见状,跟同样回头的贺叔介绍了一句。

“这位是猴村的猎户,跟我一起回来的。”

联通正门的沥青道路两侧被杂草藤蔓灌木所覆盖,仅有二米宽度能够踏足。张牙舞爪的扭曲榕树下缠满了不知名别的植被,形态不可辨的灌木中又孪生,寄生着显不同种的藤蔓,枝柳。植物之间的藕断丝连又如同血管筋膜布满整个丛林,让人感觉像被吞进了一具绿色血液的生物腹腔,脑中甚至会幻听到咕咚咕咚的呼吸声。

越是深入,两侧由绿色褐色交错而成的植物肉壁就越是往道路收缩。脑神经触动,胃部被压迫翻腾上涌的记忆自然作用到自身明确的器官上。干呕声从队列后方传来,左手捂着嘴的周途连忙朝回头查看的刘星摆了摆手。不出五步,手电光打在了植壁的收缩到仅有半截手臂长度的小洞,但光线穿过洞后却实则一团黑。

刘星蹲下身子检查了一下洞口,以各种藤蔓树根缠绕起来的小洞已经支离破碎,轻轻一碰垮成半人高的大洞。洞内,喷薄而出的手电光线在四散的烟尘下摇曳不前,统统挡在了深处某堵目不能辨的壁障上。

不寒而栗的视线穿过无明障壁,沿着清晰的光路扼住了众人的咽喉。贺叔的脚被勒退了半步,些微的脚步声像是触动了某个机关,呼吸声盖着渡步声推着壁障朝众人袭来。

“邪祟。”

低声说道的刘星立即将手电改反手握持并扎马步瞪视前方,右手从腰后抽出涂黑的小刀架在左肩前。壁障不等身后二人做出防御的姿态,有序缓慢的踢步变成了清晰准确的蹬地声。刘星见状将手电切成了频闪,持刀的手算准距离猛击拦截光线壁障。

“呜呜呜”

视野在听感前方一声更加响亮的低吼声后变成了浑厚的墨色。吼声洪亮悠长,从头顶越过后在身后停止消失,视野得以恢复。频闪的光线在稀疏松动的植物腔体里扫射两圈,切回了自然的光线。

光线所示,浑身血污的其他村民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刘星见状,赶紧上前扶起起一位村民,好在他气息尚存。虽然衬衣长裤上均染上血污,但大体上伤口已经愈合。

“醒醒,醒醒。”

“啊,哦,是村长啊。”

“嗯,是我,情况如何。”

村民浑身是血,错开的手电光下依然难以辨明他的容貌。他挣扎着用手撑起地面,在刘星的帮助下在地上坐好。看似虚弱的他伸出手,手指向着松垮腔体下的沥青小道深处,拐弯道路旁上的穹壁处,血盆大口后是外头星星点点的繁星。

“你们继续往里走吧,大伙应该都没事,我来处理就好。”

刘星听此,特意松开了扶着浴血村民后背的手,他竟真的自己挣扎着站起了身。不料,他甚至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四肢,向一脸愕然的三人表示自己真的没事。

贺叔点了点头,拍了拍愣在原地的刘星的肩便继续向着手电所指的拐弯处前进。拐弯前的门洞两侧是利爪撕扯的痕迹,继续进发,俨然是一条干净且没有异常植物干涉的草地小径直通深处。四根足有三四米高的环臂巨木撑起了一个巨型的华盖,手电光照带着疑惑在空洞中盘旋,好一阵子才意识到华盖竟将这个空间包成了一个密实的植被半球。

细密柔软的草地被星星点点的光芒包裹承托,亮绿色的光芒朝着华盖中心延伸,鼓动意识的濒弱呼吸声中,源头处耀眼的光芒正闪着让人不安的信号。树枝,垂根自巨木上方放松垂下,在巨木的正中央编织成一个简易的吊床。吊床上下尽是软糯甜腻的藤蔓枝芽,四周遍布温馨舒适的翡翠绿叶,孔雀开屏一般地装点成王座款式。

同样长度臂长左右的吊床上,那耀眼却温暖的光芒源头,躺着一只奄奄一息的橘猫。

咽喉,腹腔,均有被血污洞穿的孔状伤口,背上则满是深可见骨的划痕,与橘猫自然毛发上的横络列出数十个井字。它的瞳孔放大,嘴巴微张,鼻息吹起一个接一个爆裂的血泡。凝固的血制成的床单将它的身体垫在树洞的正中。

橘猫瞳孔中亮出了些许意识,执拗滴偏过头看了看上前查看的三人,紧张的神情出现在它的眸子上。橘猫的嘴合上,舌头灵巧地舔了舔鼻孔上的血液,眯着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只是哈欠之后,紧闭的双眼就再也没有打开了。它像断线的人偶瘫软在床,无力地垂下了才逞强过的颈肌。

良久的沉默,刘星双手从粗壮的吊床边缘离开。一脸铁青的他转头往公园的出口方向离去。直到刘星拐入正门的直道上时,身后才传来二人的小跑脚步声。

受伤的村民此时已经从公园中撤离到公园门口,他们相互扶持,又或者坐在地上,见刘星等人从公园中出来,也纷纷打了打招呼。正想上前检查众人的情况的刘星被贺叔拉住。

“刘星,这边交给我,你带着这位……”

“周途。”

“谢谢,请和周途小姐一起把借来的粮食卸到粮仓门前就好,然后……”

面具难色的贺叔低下头扫视了一眼歇息的村民,他们略有所思地点点头。

“然后就请好好休息一下吧,明天咱们村得开个会,我来通知。需要商量的话,天黑以后来找我。”

正想离开的贺叔被刘星拉住了肩膀。

“我该做点什么吧,今天不也是收成的日子吗?”

贺叔则搭在肩膀上的手卸了下来,头靠近刘星的耳边低语道。

“借到了多少?”

“一百。”

贺叔喜上眉梢,满脸堆笑看着刘星疑惑的表情。

“那不就对了,歇着就好。”

完成了卸货的刘星登上了山谷中最高的高楼。一切正如贺叔所说,村民们并没有受很严重的伤,或者是更严重的伤已经自愈,并不需要什么看管和照料。躲避邪祟归来的村民散落在山谷中的各个楼顶上,穿行于各处农地里的他们也仅仅简单收拾了一下又匆匆下楼。月亮消失在了远方的地平线,唯有山谷中的星星点点的长明灯与刘星作伴。

夜里,公园门前摆起了几张圆桌,可简单炖煮蔬菜的饭席的时间只持续了不过一个小时。期间,刘星曾穿梭于各个餐桌之间,村民们皆起身相迎,互相问候长短。可饭席结束后,在各桌间徘徊的周途,没有找到理应在会场里的刘星。

收拾的村民们开始熄灭置放在圆桌中央的油灯,会场的亮度迅速下降。环顾四周,周途的视角里能活动的存在仅剩熟悉此地的村民了。在她身边又一张桌子的灯光被收走时,周途慌张地拍了拍这个人的肩膀。

“刘星的话,去公园西面看看吧,他吃完后说过想打理一下自己。”

周途沿着公园瞥了一眼西面谷壁,一层整列的商铺中有一家透出了幽幽晃动的痰黄色光线。

“剃刀在使用之前需要在专门的皮革上进行荡刀,以起到恢复刀刃锋利的作用。”

刘星将烧开的热水离火,继续阅读藏在理发店里的手册。他按照手册指示,将店内的毛巾投入另设的沸水消毒,又将店内的毛刷放进降至体温左右的水中泡热。

“荡刀操作大致如此,请重复……五十次以后再开始使用?”

瞠目结舌的刘星拿起手中的直剃刀晃了晃神,他把手册放低,环视在屋内寻找了一阵子的全套用品:从毛巾,刀子,到肥皂,毛刷,明矾块,甚至还有两瓶明确说了分别要在下刀子之前之后涂抹的液体。

“刮个胡子怎么那么麻烦啊。”

他的目光回到了手中的刀身,思索片刻还是选择开始荡刀。

周途垫着脚步声,小心翼翼地潜到了发光的店铺身前。头顶上是个旋着红白蓝三色的圆柱体,店铺是贴着两指宽的格子瓷砖墙面配上一面木隔断窗户,店门敞开,能听到某种金属来回刮蹭的声音。

她把蹲姿改成站姿,背靠墙面往屋内稍稍探出半个头,试着用眸子观察屋内的情况。

涂着一脸泡沫的滑稽造型的刘星正一脸愁容,抄起反射着耀眼光芒的刀刃正要往自己的脖子上刎。

“刘星?”

名字的主人把端平的刀竖直,朝声音的源头看了过去。锋芒毕露,门外惊恐万分的瞳孔甚至因此刺得别出手掌挡住光线。见此状的刘星把刀藏在了身后,歪了歪头后又把刀取了出来比在心口左右的位置。

“周途吗,有什么事?”

“你不会是想不开吧?”

周途架起自己的肩膀,好让自己的身体尽可能填满刘星的视野。她摆出威吓一般的恐怖表情,大踏步朝刘星身边走去。

“我知道你村里的光之兽死了会难过,再不济就跟我回猴村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要自寻短见?”

周途横着手朝刘星手中锋利的剃刀抄去,刘星没有迟疑沉下手臂,避开了她的抄手。如此两遍类似的行动后刘星总算反问道。

“我?自寻短见?”

“那你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这期间刘星从中趁机将刀收进刀鞘,双方又进行了三遍攻防,见强抢不成,只好反问。

“我只是想剃胡子而已。这铺子我发现好久了,一直没机会,今天特地来试着把刮胡茬。”

刘星的头几乎歪成了九十度。他将收入鞘中的刀身从掌心推出半边,再用另一只手比划了一下脸上的肥皂。

“我还翻到了店里的操作手册,老费劲了。”

刘星语毕,抄起了桌边那本足有十来页的印刷本,在周途的身前扬了两下。

周途收起了那吓唬人的表情,交着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店内的环境,以及现在刘星的蠢样。她叹了好长的一口大气,试着比划了一下店内的大椅子,并在成功将椅子放倒以后,朝刘星比划了一个“请坐”的姿势。

“我来帮你剃,我可信不过你的鬼话。”

藏在刘星手里的刀被交到了周途的手中,而她的下方是一个络腮胡上缠着云雾一般泡沫的刘星。

“你会吗?”

“我会拔毛。”

“这和那不是一回事哦?”

刘星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周途瞥了他一眼,刘星的额头上趟下一滴豆大的汗。手中翻出刀鞘的刀刃不知为何总能把室内的油灯折射成带虹环的光耀。

躺倒的刘星赶紧挺直身子,不顾慌忙躲避的周途的咋舌,夺过已经放在镜子前的手册递给了周途。

“里面有印刷的图例,看不懂的字可以问我。”

大概是三分钟左右的时间,周途一只手捧着手册,另一只手在仰躺着的刘星的脸上反复比划。忐忑不安的刘星瞅着她嘴角上扬,得意地合上了手册,慌忙地补了一句。

“你要不在多看一眼?”

“没事的,我可以慢一点。”

语毕,刀身翻转离开刀鞘,锋芒缓缓地靠近刘星的脸颊。

紧张的周途吞咽了一下口水,豆大的汗滴经由周途的额头滴进了刘星的眼间,汗水的刺激让他不受控制地闭上了眼睛。他吓得握紧了拳头,可受刺激的眼睛又看不清情况,宛若一头受困的待宰羔羊。

“滋”

只是很平常的刀刃切断毛发的声音。

眨了眨眼睛的刘星看见了周途清秀的脸孔,先前的紧张的她现在却一脸轻松地说道。

“也没那么难吧。”

“滋,滋,滋,滋滋”

屋内只剩下刀刃切割毛发的声音。这是刘星生来第一次的刮胡子,锋利的刀刃划过脸的感觉很是舒服。不过操刀的周途的力度总是深浅不一,常常让刘星打断她的做法,提醒她要再轻一点。尽管有点疼,不过好在没有受伤,脸上的泡沫便带着胡子离开了刘星的脸孔。

“也没有那么的干净。”

刘星从镜子中端详自己的脸,刮掉了胡子的他看起来确实年轻帅气了不少,不过仍有不少毫米单位的胡茬残留在脸上。

“那……”

“不用。”

抄起了手边的毛巾的刘星仔细地擦干净了自己的脸,拿起明矾往水盆里沾了点凉水便在脸上均匀涂抹。

“所以呢,你不是来帮我刮胡子的吧?”

涂抹完明矾的刘星回头瞥了一眼呆坐在滚轮椅上的周途,瞧清楚她变得扭捏的神情后便继续收拾桌上翻找出来的道具。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她的问题很直接,但提问的语气很谨慎。刘星头也没有回,三下五除二已经将剃刀,毛刷洗好晾晒,然后用洗过的毛巾擦掉脸上的明矾。

“这里很快就不能住人了,周途。过几天我会把你送回去的,目前是这样。”

“那村子会怎么样。”

周途故作随意地将滚轮椅踢回理发店的墙面,双手交在身后的她在镜子中映着踌躇。

“废弃,光之兽死后,不出三天这里就会变回寻常遗迹,不能再久留了。”

语毕,刚好收拾好一切的刘星转过身,提起装着污水的水桶便往门外走。

“哎,刘星。”

周途连忙叫住了打算就此离开的刘星。剃掉胡子的刘星比之前的样子更加的精神,几小时前在公园里那张黑着的脸就像假的一样。刘星自然没有注意到,身处背光的周途将握拳的手缓缓舒张,紧张的脸部肌肉渐渐放松。

“没,没事了。我帮你拿一下炉子吧”

“那个不用动,帮我拿一下提灯吧。”

周途听罢,也只好取走了那盏发着痰黄色光线的提灯。

门外,是交着手背靠墙壁,一脸轻松的贺叔。

“哦,刘星,你在这里啊,我还在等你来找我呢。”

“是的,我得找你。刚刮了胡子,果然神清气爽啊。”

“哈哈,你贺叔叔什么时候骗过你。抱歉啊,周途是吧,你的刘星我借走了。”

贺叔叔朝刘星说完后便朝周途伸手,比了个“把灯给我”的手势,周途见状,也只好把提灯递给了他。

“嗯,叔叔你们聊,我回房间去。”

失去了照明的周途融入了黑夜,她看着前方渐渐走远的亮黄色灯光,又看了看深邃的天空中缥缈的星河。

次日,村民们如约来到了山谷外的某栋体育馆。大家围着放置在场馆中央的提灯前席地而坐,刘星和贺叔则在灯的两旁主持这场决定村落去向的会议。

会议的内容从战斗的报告转向今后的安排,村民们各抒己见,方案也有很多,但有一个明确的共识。

猫村决定废弃。

三年前,探险者刘星发现在了藏在城中公园的猫,便在此地建立村落。他带着消息回访猴村,并带回了一部分猴村的村民定居于猫村,两村之间建立合作关系。贺叔则在半年后抵达了猫村,成为了刘星的左右手,大家齐心协力在此生存至今。

“而现在猫死了,这里的气温会在三到四天的时间内恢复回遗迹的正常水平。届时,失去温暖的土地会丧失生机,公园也好,农田也罢,全部都会不复存在。与我们而言,此地将与危机四伏的遗迹毫无区别。”

刘星绕着灯光缓缓转圈,由衷的传达了个人的希望。

“我的想法很简单,希望大家能离开,不要在此地逗留。至于去向,我这里有三个方案。”

“第一,往东北方前进,回猴村,大家原本便是猴村的一份子,遭此变故,徐老不会见死不救。”

“第二,往东南方前进,徒步移动大概一个月左右就能抵达我的故乡,鹿村。不管是面积还是物产,都最少是我猫村的十倍。只要大家不报上我的名号,大抵可以以旅行者的身份获得优待。”

“第三,成为一位探险者,往西面,北面,南面出发,寻找新的聚居地。像我一样,在这片大地上寻找新的光之兽,建立自己的村落。不过深入遗迹是危险行为,虽然我不鼓励,但我不反对。所幸,本就是探险者的贺叔也打算重新踏上旅途,大家也可以选择与之结伴而行。”

“那你呢,村长。”

一位村民举起了手提问。

“我会带着村里的客人返回猴村,之后的事情再做打算。”

得到村民的点头认可后,刘星继续补充道。

“各位,无论去向何方,我都希望能够好聚好散,在接下来的两日,希望大家可以做好准备,动身前往各自的目的地。在猫村的这三年,大家因我而聚集起来,感谢大家。”

致辞结束,良久的沉默后是贺叔的掌声,最后变成了所有人的掌声。大家在刘星的引导下停止了鼓掌,有序地离开了举办会议的体育馆。转眼间,两天时间过去了,村民们又是将收获的一切做成了各式各样的干粮饮食,又是举办了一场接一场的宴席派对。在一切的准备都做好了以后,大家陆续离开猫村。

在猫村围墙楼房的入口处,贺叔与刘星紧紧地握着彼此的双手,深情地看着对方。

“这几年辛苦你了,贺叔。”

“彼此彼此,谢谢你收留我,刘星。”

贺叔腼腆地挠了挠自己的脸。

“我觉得很好,刘星。”

他的手握的很紧,露出发自真心的笑容。

“不管是来猫村生活也好,还是你来当村长这件事也好。”

“嗯,谢谢你,外面危险,你们也要保重。”

“我们会的。”

刘星高举双臂,朝决定前去探险的村民们挥手告别,直到他们的橘黄色的提灯光亮消失在城市的拐角处。他才转身回到早已空无一人的猫村。周途已经将猴村的三轮车开到入口与的附近。

“贺叔他们是最后一批了吧”

“是的,现在就剩下我们了。”

刘星不舍地环视这个无比熟悉但已然昏暗的山谷,满月的银光洒在依旧雄伟怪诞的丛林公园上。枝繁叶茂的外壳上,不知是月光还是寒冷的缘故,能够依稀见得深浅不一的银色碎屑。

二人熟练地将提灯挂在车架上,一路无言,穿过桥梁,数道高架,回到了国道上的那座豪华气派的酒店前。他们依旧把车藏进了宛若渊墨的院子里,在喷水池前熟练地架起了火堆。火焰升腾,同样的长椅上,类似的饼干,略有咸味的白开水。和这次是各自准备好了的水杯。

“刘星,我有话要说。”

周途把埋在椅子上的脊椎剥落,用肘子撑在膝盖上,双手扶着自己的下巴。刘星靠在椅子上的身子没有动作,只是将仰视天空的目光转向周途。

“我不要回猴村,刘星,我要你带我去探险。”

刘星噗嗤一笑,周途扶着下巴的认真模样当场破功,站起身,涨红了脸。

“很,很好笑吗!”

“所以呢,怎么想的还是这一出。”

刘星也站起身,他顺手拿起提灯别在腰间,朝后伸了伸手,示意周途跟上。二人就这样在满是雪与残枝的小花园的兜圈子。

“我一直有一个疑问,村子的外面有什么。”

“大人们忙着自己的工作,村子里也总是黑漆漆的,既看不清路,也找不到人。他们总省着油点灯,在黑不溜秋的山里头穿梭,然后带着几只鸟,几只老鼠,一身伤回到村子里。”

“大家绕着火堆唱着歌做饭,就这样过着每一天。”

“直到我八岁左右,父母便拉着我到了村里的小学堂,其实也只是五楼的小房间,教我们学点阵字。我总是觉得这个很无聊,在硬纸板上打几个点的事到底有什么好学。但是办学的老师却说,这是传承,是活下去的必要手段。”

“我依旧在想村子外面有什么。我得到的答案总是不一样,他们说外面有嗷呜,有邪祟,有很可怕的东西。到我把点阵字毕业以后,我得到的答案却是沉默。他们也不知道外面有什么,但是他们不会离开村子。”

“直到那天,刘星你们来到了我们的村子,我把同样的问题抛向了你,我依然记得你的回答是什么,你说。”

“是我们曾经的居所。”

刘星抢答道,他转过身,像当年一样看着眼前略微长高了的女孩。女孩的眸子闪烁着光芒,刘星则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所以从那天起,我就想出去看看,我,我们,我们的祖先的居所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我想去看。大人们递给了我一张弓,这些年,我射穿了所有的目标,射中了想要射中的任何东西。”

“但徐婆婆却说,村子里没有人能带你出去哦。因为村子里的探险者,早就离世了。这些恒温服是村子里最宝贵的财产,徐婆婆不能把它交给我。但是……”

“我可以,是这样吧。”

刘星再次打断周途的发言,他依旧在缓慢的渡步,陈述着自己的看法。

“徐婆婆跟我们说过,我们是他们这一代人里唯一见过的探险者。我们是寻找新天地的唯一希望,再下一位探险者的到访可能是二十年后,也可能是三十年后,但是三十年后猴村还能存在与否,无从得知。她也希望有人能带人走出村子,寻找新天地。”

“毕竟婆婆总是说,猴子顽皮得很。”

周途破涕而笑,刘星也笑出了声。

“比我们家的猫乖就好。”

“所以刘星,我想要成为探险者,可以吗。”

“周途。”

刘星停下了脚步,转身盯着周途的眼睛。他声音变得严肃,可周途依然泰然处之。

“你已经做好了决定,不会后悔,也不会中途放弃,哪怕途中很有可能丧命?”

“是的。”

“离开了以后就可能再也回不去的哦。遗迹相互连接,且几乎是无限延伸,要走好久好久,甚至会死在完全叫不出名字的地方哦?”

“是的,我就是这么想的。”

刘星只是伸出了自己的右手,手摆在腰部左右的位置。在这个位置,周途的身高也能轻松握住。

周途爽快的伸出右手握住了刘星的手。

“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刘星微笑着松开了手,他交着手朝花园里的炉火走去。他的身后,是一盏绽放着耀眼白光的提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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