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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鬼迷心窍

崔叙下朝回府,见红袖并几个侍女正坐在游廊下,围着竹箩筐掐茉莉和秋菊,预备晾干做香囊,陆珘捏着柄山水纨扇,斜斜倚在内室窗边出神。

他点了点头示意廊下几人自忙,沿着花架踱步去窗下隔窗问她:“今日进宫如何?”

陆珘恹恹看他兴致不高:“皇后娘娘什么都未同我说,只见我一面,倒是有位姓王的女娘,我与她一见如故,你瞧这镯子,她说还是我的旧物呢。”

“唔......这次回来,就不要随手赠人了。”崔叙指尖掐着朵幽幽绽放的杜鹃,小心翼翼簪在她的发间,“别动。”

陆珘摇着纨扇,伸手轻抚鬓边,低头浅笑。

夜色尚浓,陆珘梳洗完将将睡下,便见崔叙从前院过来,身上还沾了一股子酒气,白日他下朝两人才说一会子话,前院小厮就来寻人,说是有同僚邀他吃酒,男人官场上的交际应酬,做妻子的自也不好拦着不放人,于是她只象征性叮嘱几句便由着他去。

崔叙很有眼力见儿瞧她皱眉,有些嫌弃的模样,自觉顿住步伐,含笑道:“从前你可是无酒不欢,如今也闻不得酒味了。”

“你过来。”陆珘却不理他的调侃,招手将人唤到榻边凑近细嗅,斜眼觑他,“你们文官宴饮,不单单只喝酒罢。”

崔叙微垂首见她粉黛未施,乌发红唇:“想什么呢?”

陆珘纤腰一拧,再瞪他一眼,睇眄流光:“若是方才在你身上闻到什么香,这辈子都不许你再上我的榻。”

崔叙见她这般女儿情态,心都要化了,情难自禁伸手揉她的发:“放心,你夫君洁身自好得很。”

陆珘却眼尖余光划过一抹白,偏首躲过男人伸来的手,便见掌间多了圈绷带,她立时声线略扬:“你这手是怎么回事?”

崔叙垂眸见她蹙起的眉头和质问的眼神,心下一阵酸软,抓着触到掌心的柔荑,莞尔一笑:“哦?方才吃酒时下人不小心摔了盏,我离得近就受些波折了。”

“如此不小心,倒害夫君受累。”她小声嘟囔,宣泄不满。

“没事,已经上了药,只是皮外伤罢了。”崔叙笑着将身上衣裳一件件脱下抛在椅上,只穿着内里白衫,捞着袖子往浴房去。

“嗯......要不要我帮你?”陆珘在榻上撑起身子。

崔叙径直往里走,心头猛然喜悦,似乎生出点拨云见日之感,步伐轻快:“唔......鸳鸯浴么?我倒是乐意之至,就怕夫人脸皮薄。”

“滚呐,臭流氓。”她笑骂他,不忘假惺惺嘱咐道,“注意别沾了水。”

“知道了。”

想到自己曾打定主意要做贤妻,陆珘到底掀被下榻将椅上衣裳一件件搭在画屏上,因着衣裳袖囊朝下,自然掉出里头物件儿,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低头拾起一看,原来是个荷包,借着烛光细瞧上面图样可不就是先前被红袖吐槽像野鸭的鸳鸯,荷包内里装着小把打赏用的金瓜子和一个小和田玉瓶。

那玉瓶不大,微有药气,拧开倒在手中是几粒绿豆大小的褐色药丸。

待崔叙沐浴出来,一眼见那玉瓶搁在桌上,神色自若走过去,当着她的面喂了一粒在嘴里茶水送服。

陆珘此时已然坐起,目不转睛望着他,神情难掩担忧:“夫君可是何处不适?好端端怎还随身带着这东西?”

崔叙面色如常,上前拦腰将人搂进怀中紧紧圈住:“你可还记得我胸前的箭伤?”

陆珘仰头,目光澄澈看着他:“自是记得,夫君说是年前随我回金陵祭祖路上遇山匪劫道受得伤。”

崔叙揉着她柔软的腰肢,淡然解释:“这药就是补那箭伤的亏空,往日不想惹你白白担心,这下倒是瞒不住了。”

她紧张追问:“那这箭伤于身体可有大碍?”

崔叙心下极为受用,慢腾腾嗯了一声:“这倒没有,只是你夫君惜命,舍不下家中的美娇娘。”

陆珘皱眉盯着眼前漫不经心的俊逸男子,语气有些迟疑:“是药三分毒,夫君还是少吃为妙。”

面对她难得关心,崔叙感到既新奇又兴奋,眉目含情望着怀里皎洁的容颜:“夫人说得是,只是良宵苦短,还是莫要辜负好时光了。”男人语调充满浓情,像裹着饵料的钩子,轻轻撩拨着鱼儿上钩。

“唔......”不待陆珘反应,他已然吻住她。

只是这夜燕好,陆珘显然觉得他有些奇怪,动作蛮横又急躁,眼神炽热又犀利,恨不能要吃了她似的。

内室的烛火不知何时灭了,声响却一直没有停歇,好像没有餍足的时候。

睡梦之前,他抚摸着她滑腻如绸的肌肤,餍足嗯了一声:“陆珘爱崔叙么?”

她枕在他胸口,轻声道:“爱的。”

男人有些患得患失,又追问道:“会一直爱吗?”

“会的。”女人心中窃喜,甜蜜应和,心满意足窝在他怀中睡去。

谢徽止却顿住动作,在黑夜里扬起眼尾,呼吸凝滞,再没有说话。

爱终究让高傲者低下头颅,这些深藏在心底无数遍的爱语,终于借着月色,隔着无数谎言,问出了口。

陆珘是被沁人香气浸醒的。

她是俗人一个,奈何她夫君却是最有闲情逸致的公子哥儿,自入了秋,满城桂树飘香,他说两人先前有约,春日要共酿一壶梨花春,秋天则是桂花醑,可惜梨花春耽搁了,这桂花醑如今正是时节,却是万万不能误的。

赶巧他今日休沐,早早便缠着她摇桂花,初时陆珘新奇便也津津有味陪着他淋了一场金色雨,等到淘洗时,便没了兴趣,摆摆手就要令下人代劳,崔叙不依,却也不强求,只好声好气哄着人伏在一旁美人靠上,备上清茶点心,志趣小书打发时光,他自挽袖洗花。

午后日光映着廊下半边脸庞,光影交织,崔叙将洗净的桂花沥干水,斜眼去觑陆珘,见她还是懒得动弹,长睫轻抖,一动不动假眯。

“既然醒了,就过来坐。”他笑,“春困夏乏,秋倦冬眠你总有理由,凡事有我,你只等着明年酒好配糯米藕吃即可。”

“夫君这话说得我好像是在剥削你。”她听他调侃,这才施施然从美人靠上起身慵懒挪步,见他老早就朝她伸手,长臂一捞,将人拢入怀中,置在膝头坐。

“心甘情愿被你剥削不好么?”崔叙眼里落着暖光。

陆珘嫣然一笑存心找茬:“这就洗完了?可洗干净了,这种入口之物更要仔细些才好。”

他微微一笑:“要不夫人再过目一遍?”

这话听得她直摇头:“这就大可不必了,夫君做事远比我周全多。”

依礼制太子良娣亦非正妻,自无三媒六聘的周章,架不住周令才干出众,尤其澎湖水患的差事做着颇合圣心,陛下有意看重,便也抬举他家,允太子以正妻之礼纳前魏御史大夫周敢小女为良娣,只等来年开春东宫的铁树便终于开花了。

说来周家二子,次子入赘公主府成了前朝最沉默的盾,长子如今又要为家族中兴做陛下最锐利的矛,为人臣子到底终究总会殊途同归么。

崔府里的木芙蓉一夜之间落尽了,红袖领着人便要扫去,陆珘觉得红艳艳铺在地上既好看又喜庆,特嘱人多留一天。

崔叙的手抚上她的小腹:“还疼吗?”

她这月的月事来了。

“疼。”陆珘唇色微微发白,眼里浸着湿润,一双眼里是说不出的委屈,明明白白想让他疼惜。

崔叙掀起眼皮看她:“既然疼还站在风口吹。”

“好哦,我这就进来。”她惨兮兮看着他,“夫君从前我来就这样疼吗?”

“不会,从前你只偷吃了凉物才疼。”

“我不会也有问题了罢。”两人房事频繁,却一直未有身孕。

“想要孩子了吗?”他漫不经心拨弄她的长发。

“这府里日子过习惯了,你只有赶上休沐才能多陪陪我,而且你年庚二十四,我也有二十,我们是时候养个孩子玩了。”

他倒了一杯姜枣红糖茶,温柔注视她:“我问过张郎中了,你现在吃的药里含了祛血化淤的药,等你什么时候停了,我们才好准备要孩子。”

陆珘双手捧着热茶,浅呷几口,满足眯眼:“还是夫君想的周到,只是未雨绸缪,不知先前替夫君诊脉的郎中姓甚名谁,我想再请他看看。”

“两年前的一个游方术士,如今已不知所踪了。”

陆珘蹙眉,有些不可置信,明显不赞同道:“术士的话怎信得,还是要请正经郎中入府调理身体为宜。”

崔叙微微皱眉,将下颌枕在她的肩头,缓缓替她揉着:“夫人所言极是,是为夫片面了,京中卧虎藏龙,待我另寻名医登门。”

谢徽止看着身边人裹着锦衾累得睡着,披衣起身,悄悄将门阖上,吩咐人看紧屋内,去了趟书房。

最近西边有些不安分。

上京风俗,女子嫁衣需要她们亲历亲为,沈覃舟不会女红,谢徽止也不舍她受累,这份活儿便顺理成章落在王皇后手里,回想她初婚,这活儿该是谢皇后料理。

饶是他看尽世间繁华,却在看到由尚衣局三十名顶级绣娘,耗费两月工期绣制的凤冠霞帔还是不可遏制期待她穿上的样子。

南诏国师近日来禀法子已定,只等大寒那日,神智深藏于内,他便能彻底安心了。

一切都在欣欣向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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