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舅舅他升职了,现在是副队长。”宋文俊说。
八月的盛夏天,热得打伞走在树下都不停滴着汗。
“唉,那你爷爷奶奶的这栋旧房子是不是要卖了?”张大军并不打伞,晒得满身是汗,叉着腰手长脚长的模样不再像小时候那么滑稽,变得有点凶的感觉出来了。
“你又忘了,他家从来不卖房的。”方雅说。
张大军看向宋文俊。“嗯,我家不卖房子。”宋文俊笑说。
“我家也不卖,但我家过两年就会再修!”
“再修?张大军,你家要再修新房子啊?”方雅觉得很有趣,妈妈城里的商品房马上就要交房了,张大军家的房子过两年也要再重修了。
“对啊。我妈妈说,我们家是做生意的,房子太破了不像个样子,会让同行看不起,不跟我家做生意。”
方雅有点听不懂。
张大军现在有些地方,也变得聪明了起来。她是不太明白为什么卖酱菜还有这么多讲究。
她不懂时,便迷茫地看向宋文俊。
宋文俊手里拎着一只大西瓜,手里打着一把方雅从来没见过的漂亮的蓝色晴雨伞。
刚才张大军要给他提西瓜,他不让。
张大军不愿意打阳伞,还一脸受不了嫌弃地看着宋文俊。
他空着手,宋文俊却执意非得自己拎西瓜,方雅觉得他俩有点怪。
自从他俩升学读初一以后,顾十苗所说的进入了青春期,方雅就觉得男同学与女同学的想法果然是不一样的。
她有时真的不太懂他们在想什么。
“你不需要懂,你长大后又不做生意?”宋文俊说。
对,宋文俊果然懂得多。
方雅也觉得她不需要懂得这些,她未来肯定不会去做生意。
她爸爸做生意,总是血本无归,做生意没有什么好的。
“张大军,你以后会做生意吗?”方雅问。
方雅想,张大军家因为做生意有钱了,张大军家只有他一个儿子,他以后肯定会接手家里的生意。
“我才不要咧!卖酱菜多无聊?我想当警察!”
方雅:……
“当警察累,要吃苦。”宋文俊笑。
“我、不、怕、累、跟、吃、苦!”张大军一字一顿,扯扯方雅的伞,“喂喂,你以后毕业了做什么?”
“我小学才毕业,还从来没有想过你这个问题。”方雅没好声气,瞪他一眼。“对了,张大军,你家的房子会修成什么样子?”
“不知道。我妈说还没想好。方雅方雅,你喜欢什么样的?说给我听听,给我家参考参考!”
“我?让我想想。嗯,就宋文俊他爷爷奶奶槐洋路的?”
宋文俊瞥张大军瞬间变得气愤的脸色一眼,嘴角微弯。
他笑起来便唇红齿白,夏天里看着极为清爽。
然而方雅在低头走路,认真考虑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房子,没有看到他的笑容。
妈妈从来没有问过她喜欢什么样的房子,她也便没有认真考虑过。
>
大概跟高锦升职有莫大关系,白诗露的小姨终于决定嫁给高锦。
“白屏屏长得漂亮,现在做护士,可以嫁得更好。”
“高锦只是文化程度低,不爱读书,像我家军军一个样。他姐姐是女老板,我们县还有谁比她更能挣钱?那位么,这么的年轻,你觉得人家不会再高升了?宋家不简单。”
“简不简单,关系我们还是要打点好。”
“这个是当然哟。高锦其实人不错,有回经过我们摊位,还特地为以前的事给我装烟道过歉,请我吃过饭。”
“你跟他吃过饭?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没跟我说!”
“你回娘家了撒。店里事情一多,你回来忘记跟你讲了。军军也去了,还有俊俊。”
“那这个事又是另一种**了撒。”
“哪个**?”
“我瞧着……”向来快言快语的张大军的妈妈欲言又止,“白屏屏这妹仔有点儿浮,高锦还是年轻,只喜欢妹儿漂亮。”
“也都不年轻了,都几岁了?是人妹儿拖着他,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一拖这么多年。妹儿看着是不太行,一窜一窜,还跟俊俊的妈高闻一样总喜欢拿眼梢瞟人。你看,就这个样,一瞟一瞟。以后白屏屏嫁过去了,高家还有得吵。”
“那是人家屋里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撒。”
方雅想到有一天,偶然听见的张大军父母的这段对话。
他们说得小声,但没有避开她的意思。
跟张大军玩久了,张家拿她当自己人。
桐县小,以前街上来来去去就这些人,高锦与白屏屏又惹眼,张大军的父母想不注意都困难。
高锦结婚了,有了自己的新房子,所以宋文俊家这套旧的小院房也空了出来。
“我妈说租出去,我爸说麻烦,先空着。”宋文俊说。
他们仨人走过熟悉的街道,一切跟以前一样没有太多的转变,只是他们要经过方雅家的商品房楼。
桐城除了县委及广播电视局,以及几所学校的楼较高,就只有方雅家所在的楼是最高的了。
它就在棉纺厂的前面,一个高坡的上面。
“你家。”张大军笑着嚷。
“嗯。”方雅看着快竣工的楼房。
“会仙。”宋文俊念出门上的大字。
方雅的脸色却黯然下来,她的户口是转不到城里来了。爷爷不同意。
再拐过一条小巷,熟悉的景色又回来了。
“宋文俊,他们在填池塘!”张大军大叫。
“还好,还有月季花在,梧桐树也在。”方雅有些失望,“它们会不会也拆掉?”
这里在填塘,可能想在上面修新的楼房。
近来城里的房子都在慢慢改变,都由木板房或红砖楼房变成了其它结构的水泥砖质楼房。
宋文俊看了看那处破旧而长满青苔的台阶,这里曾是他与方雅小学时放学后常来的地方。
只剩那处竹篱墙了。
“不会。”宋文俊说。
“嗯?”方雅看了宋文俊一眼,放下心来。宋文俊说不会拆,就一定不会拆?
>
1997年的夏天是属于张大军、宋文俊、方雅,一起拥有的夏天。
他们三个人不顾桐城人的眼光,来回穿梭在宋文俊爷爷奶奶留下来的两套房子之间;穿梭在张大军家的店铺与县城边的家;穿梭在桐城的租书店、杂志铺、音像店。
他们不再去少年宫。
随着方雅小学的毕业,少年宫似乎成为淡去在方雅画纸上的记忆。
他们也不再去新华书店。
方雅的偷书事件之后,他们三个人都默契地不再去新华书店。
张大军很恨书店,他始终觉得方雅是被冤枉的。
张大军没有告诉方雅,他曾带人去书店,故意偷了一本很贵的书。
他们都是跟张大军玩得好的男同学,人多,围在一起,书店管理员根本看不清他们偷没偷。他们又都长成了半大的孩子,看起来就很不好惹。
张大军对着桐县的江水,将那本书撕得干干净净。
他没有将那本书送给方雅,在他看来上面所有人写的文章,都没有方雅写得好。
——是小学的语文老师瞎了眼晴。
“我们自己做甜酒吃怎么样?”方雅坐在葡萄架下,边吃西瓜边逗猫突发奇想。
高锦只搬走了自己的用品,这里与以前没有太多的区别,仍然是以前的样子,让方雅感觉熟悉又安心,还有放松。
最重要的,是那些书它们全部还在。
虽然宋文俊的妈妈开学后就会回来,但毕竟那是开学以后。
现在就算她有耳报神,也管不了现在宋文俊与他们一起玩。
“好啊好啊!我妈妈会做,以前夏天我家总会做来吃。它便宜,发酵粉几毛钱一包,用吃剩的米饭就能做。但我妈她现在不做了,忙!”张大军坐在竹制长椅子上晃动着脚上的拖鞋,“我喜欢吃甜酒。”
这个暑假他们学着自己做饭吃,就连在家里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宋文俊,也会帮方雅打下手。
“我看不错。”宋文俊不太吃甜酒。
高闻说这东西贼土,乡下人才吃。
每次宋和叫保姆做来吃,高闻总会嘲讽他上海人还这么土冒。
宋文俊倒有意跟她作对也吃,只是当爸爸跟妈妈别眉头时,他更喜欢隔岸观火。
爸爸从不为难他,不会拉着他必须针对妈妈。
“我明天就做。”方雅眯起眼晴笑起来。
她摸着手里的胖猫,它被高锦养得太胖了。
白屏屏不喜欢养小动物,她对高锦说不耐烦照顾它,而且它是野猫,还是只黑猫,不吉利,“谁会养黑猫?你真想得出来。我要养也是养波斯猫!”
方雅没见过真正的波斯猫。
它太珍贵了,她只在DVD电影碟片里与中国古代名画的卡片册里见过。
“猫猫我抱走?”张大军说。
宋文俊摇头,“你家哪有人照顾。”
“放在店里怕什么?”
宋文俊看向方雅。
方雅点头。张大军家人好,他们会照顾好它的。
“行。你先养。”一种挫败的情绪漫过宋文俊的心头,让他十分不甘。
他沉默了下来。
“宋文俊,你今天也不陪白诗露玩?”方雅突然说。
她吃完了西瓜,走到旁边洗手。
“我为什么要陪她?”宋文俊看着她的侧影问。
“你不是她的……”
“男朋友啦!”张大军大声抢话,转头瞪向宋文俊,“宋文俊,你有神经病!让我不要说,你却自己跟方雅说了!”
我不是她的男朋友。
宋文俊以目光向张大军抗议,压制着胸口涌上来的暴躁情绪。
为什么跟方雅说不通,是沟通时哪里不对?自己之前解释得不够清楚?
“瞪我干什么?不是你自己要谈的?”张大军的脸色带出一点幸灾乐祸。
“我在跟方雅说话。”宋文俊的声音很冷。
“我总觉得不舒服。”方雅小声说,打断他俩。
“为什么?”宋文俊问。
“怪怪的。”
“怎么怪?”
“……”
像我是个抢别人男朋友的小偷,虽然我们俩只是朋友。
这话方雅放在心里没说。
“随便啦,你随便他好啦!反正是他谈恋爱,又不是我俩谈恋爱,你管他要不要跟白诗露见面?我不喜欢白诗露,做作又烦人!他自己也奇奇怪怪的,眼神很不好。”张大军的声音全是鄙视与抱怨。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