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司容回到房中,一脚踹开椅凳,依旧不依不饶朝着自己的婢女发脾气。果真得了陈氏的真传,她屋中的婢女换了一批又一批,那新来的婢女身上满是淤青,却从不喊叫求饶。
“贱人!总是阴魂不散!”
她望着门前燕儿飞过沈府那四角天空,未曾驻足。霎那间,满腔怒意化作万分悲痛,将她身上那般盛气凌人狠狠地压在脚下,转而化作两行清泪停留在她的脸颊。
“算了,都不自由罢了。她沈听遥甘愿沦为棋子,而我不同。我心许殿下多年,情深意切,若无利益牵连,我早该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
沈司容心中暗暗起誓,谁都不能成为她的绊脚石,谁都不能阻止她嫁给萧启,即使是沈家也绝不姑息!
林俨此时早已在沈府外埋伏,暗中盯着沈伯堂同陈氏的一举一动。不时,沈府门外走来一家丁,鬼鬼祟祟地同他会面。
“世子,沈伯堂今日进宫未曾面圣,而是向皇后送去家书。”
林俨眉头一紧
“送家书…他们说了什么?”
“沈伯堂进去不久便遣散我们离开,属下片语未知。”
林俨嘴角勾起一抹讥笑
“朝廷重臣随意进出后宫,北宁可没这个规矩。南邑还真是前卫。”
“看样子,沈伯堂已经不是第一次如此了,他进宫时走得是掩人耳目的寒雀门,坤明宫中的宫女奴才好像都见怪不怪,很有分寸。”
“皇后此前嚣张跋扈,恃宠而骄,不忠心的奴才早就被她杀绝了。坤明宫自然上下一心。继续盯着…”
“是!”
不过半日,林俨便将所得知的消息向沈听遥传去,沈听遥得知时已是深夜。她正一筹莫展地思考着二人会密谋什么,忽然听见门口有异响,慌张地将信件立即烧毁。直到看见是晓荷端着茶进来,才放下警惕。
“今夜将军不回来?”
“北宁偷袭褔郡未果,他同军师商量对策去了。”
晓荷一脸凑热闹的表情
“这将军吧,我真是看不透了。你说你去哄将军,把将军忽悠得反倒给你三万兵马。连我一个粗人都能看出来,这明显是个坑,他倒是三言两语地就信了。”
“他信我,是觉得我有利可图,如今家家户户修缮水井,田间劳作的人越来越多。等夏季涨潮前顺城引水,便不怕农涝,我帮他这么大一个忙,区区三万兵马而已,他不亏。”
“可是…小姐要这三万兵马有何用?”
“现下是没什么用,若是有一天段崇娶妻,妻室容不下我这个妾。没了他的庇护,自然任由沈家拿捏,这三万兵马便是我的底气。”
沈听遥的担心不无道理,段崇虽无娶妻之心,可终究是皇子,怎能只有一假成婚的妾室?
为了皇家血脉着想,陛下不定何时便能下旨赐婚,她当然要提前为自己做打算。既有来路,也得有退路,此前已与沈家鱼死网破,沈家回不得,那便自立门户。
沈听遥察觉到沈伯堂不久便会再生事端,命林俨在京中仔细盯着,通阳城门内外也安插自己的人手,若有京中往来,一律上报。
如今段崇不在通阳,正是贼人趁虚而入的好时机。虽说段武暂住在将军府,以此来保全他们,可他生性单纯直爽,自然看不懂这些弯弯绕绕。连沈听遥都不禁感慨,段武被段崇保护得太好了。
晓荷与阿绾住在偏院,近来沈听遥忙于协助段崇,全然忘记了自己刚收养来得娃娃。好在晓荷待她如亲妹妹一般,阿绾也渐渐习惯了待在将军府,只是…她还是不肯说话。
“阿绾近来可有找郎中看过?”
晓荷坐在沈听遥面前,替她整理梳妆台,二人私下里毫无主仆间的规矩。
“看是看过了,药也按时喝,就是不见好转,这眼看着汤药见底,愣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沈听遥垂首叹息,或许段崇说得是对的,一己之力太过薄弱,而暗暗自责道“都怪我,近日只顾着眼前,将她抛之脑后。这边境的行医条件自然有限,若是回京…”
晓荷连忙捂住她的嘴
“此时回京,不是给陈氏机会嘛?改日我去问问段武,通阳或者周边可有医术高明的老者,我就不信一个哑疾还能治不好!”
沈听遥还来不及反应,晓荷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出去了。她这几日夜里辗转反侧,一方面鱼饵已经抛出就等着鱼儿上钩,另一方面她必须火速扩大自己的势力,不仅在通阳,最好在朝堂之上能与沈伯堂抗衡。
来通阳两月有余,腰牌的事令她一筹莫展,段崇这阴晴不定的性格还不知道何时指得上他,边关政务吃紧,私事又怎能与其相提并论?
蝉鸣声响,夜色渐浓,圆月高悬在树梢。褔郡牢狱中,水汽混沌,阴湿狭小的空间中暗不见天日,耳边传来阵阵惨叫和哀嚎。
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血腥味,两边的烛火发出幽暗的光,他翘着二郎腿坐在烛火中间,旁边的侍从正摆弄着被火烧得焦红的铁柄。
他一个眼神,侍从便拿起刑具面不改色地烙在囚犯胸口。随着一声“啊”地惨叫,他缓缓抬起头,双眼犹如利剑般直射到对面。
“青虎图纹,还真不是一般人。”
他直视着囚犯的眼睛,那囚犯似乎快被他折磨得发疯。
“让我死吧!给个痛快!”
他下颌紧绷,沉声道“从通阳一路行至褔郡,偷偷混进军中。你说要痛快,你配吗?”
那囚犯放声大笑
“我也是奉命行事,你何苦为难于我?”
段崇竖起耳朵,凝眉瞧着他“奉命?奉谁的命?林正渊的命?林正渊是老糊涂了,派你这么个不机灵的来。”
“林王器重我,才…”
闻言,段崇一记飞刀刺进他的腹部,钻心之痛响彻整个牢中。
“呼!许久未练,生疏了。我既能掌控你的生死,又怎会不知道你是谁的人?你对太子倒是忠心。”
“段将军,我从未泄密于殿下,还请将军给我个痛快吧!”
“从未泄密?那你尽心尽责,守口如瓶又是为何?”
“殿下从未让我偷窃军报,而是…”
“说!”
“而是照看小夫人。”
段崇冷言厉色,走到他面前,拍打着他的脸,上下打量道“照看小夫人是吧。”
那囚犯冲他憨憨笑着
“小夫人近来身体亏空,需寻来补血益气的好方子。阿全,上滴血刑!”
话毕,他不疾不徐地迈步而去。留下阿全一人拿着匕首冷笑着。那囚犯不明所以,何为滴血刑?
“所谓滴血刑便是用匕首轻轻戳破你的手腕、颈部、双脚处的筋脉,鲜血一滴一滴地向外流出,直至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失血过多而亡,那叫一个残忍!”
收拾好囚徒后,段崇等着阿全来报,听闻一切处理妥当,他便一路疾驰,立刻折返回营中。
花前月下,平息褔郡战乱后难免得来闲工夫,将此前珍藏得两壶清酒拿来,借着清凉的晚风在树下畅饮。
“军师还未就寝?”
“将军刚平息褔郡,明日便启程回通阳了,未免太赶了。”
段崇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还不忘给军师满上。
“边境动荡,不可有一日懈怠。这眼瞅着修坝建堤的,不如让弟兄们回去多歇一天。”
军师摇摇羽扇,品味这杯中美酒
“今时不同往日,将军的爱妾足智多谋或许可为将军分解一二。”
“她?她满脑子都是借我之力助她扳倒沈家,何来替我分忧一说?”
“将军此言差矣,小夫人虽动机不纯,可所做之事皆有利于您,将军…知足常乐!”
段崇内心狂喜,却不显露于色,他勾起眉角,若无其事地拿起酒杯。
“若不表示表示,她哪能知道我的人是那么好当的?”
“你啊你就是嘴硬,刚回通阳时,将军便命我和小武着手调查,岂不用心?”
段崇被人戳破了心思,害羞地低下头,嘴里仍旧死不承认。
“随手一查而已,谈什么用不用心…”
军师沉默着,面上浮起冷意
“那…将军打算如何处置?”
“此事我不好做决断,交给她吧,无论她怎样,我都欣然接受。”
此时的军师也八卦起来,调侃着他“这小夫人是与寻常女子不同哈,此前段老将军也给你说过不少门亲,不是忙这就是忙那,这次不仅娶了,还心甘情愿地帮忙,将军…您变了!”
段崇从未意识到自己性格的改变,他对待犯人或是下属从不心慈手软,身边人连说错一句话那目光都和吃了人一般,如今这是怎么了?
沈听遥擅作主张、出言不逊,屡次三番挑战自己的底线,可他…不仅不想惩罚她,反倒享受这种被怼得一个字也说不出的感觉。他陷入沉思…这种变化甚至连自己都未曾察觉,沈听遥明明什么都没做,自己竟然主动被她牵着鼻子走?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她所设得计,自己又怎知不是她计划的一部分?不对,他就是计划的一部分,最关键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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