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暮法师塔的调查告一段落，安妮丝回到了领主城堡，在入睡之前先去了一趟自己的魔法实验室。
从十二岁开始，她就保持着每日冥想的习惯，这不仅能让她的思维保持活跃，也能让精神域与灵魂意识更加稳定，从而增长自身的魔力储量。
此前因为觉醒记忆而产生的混乱耽误了几日，在重新打开魔法实验室后，她也恢复了过往坚持了四年的锻炼习惯。
有了「维克托」的连接，对终暮法师塔的解析结果也非常清晰，这的确是某个失落文明所建立的观测型魔法造物。
唯一让安妮丝感到困惑的是，塔内并没有针对「深渊」的观测机制。
「终暮之城」的主遗迹距离深渊更近，按照终暮法师塔所在的位置，安妮丝原本认为这是专门针对深渊观测而建立的哨所，然而塔内只留有对魔力潮汐周期的观测与演算。
怎么想这都很不合理，拥有能够建立起观测塔技术的古文明，没道理对近在咫尺的巨大威胁视而不见。
除非……在「终暮之城」的文明所在的年代，世界上还不存在真正的「深渊」？
可是「终暮之城」的遗迹推测存在为数千年前，按照永曜圣廷的圣典记载，「深渊」却是伴随着世界本身一同出现的至深诅咒。
安妮丝越想越是头疼，忍不住伸手捏了捏眉心。
无论是「深渊」的本质，还是「终暮之城」的真相，深度思考对现在的她来说都还太早了。
不过伴随着诺安领地的发展，安妮丝相信总有一天，她会亲自踏足那片古老的遗迹，解开所有被隐埋的谜题。
结束每日冥想之后，安妮丝回到卧室好好休息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侍女们准时叫醒了王女殿下，为她梳洗之后带她去了城堡的餐厅。
奥莉薇娅已经提前到了，亲自为安妮丝布置了早餐，而后在她右侧的位置坐下。
安妮丝打着呵欠也坐了下来，领地内的事务太多，连她这个领主也完全没有偷闲的机会，睡个懒觉都成了奢望。
今天的早餐多了现烤的香肠配上烘干后磨成粉的香叶料，还有一块可口的奶油小蛋糕，安妮丝已经一个多月没见过甜点了，在吃主食之前就忍不住先把手伸向了小蛋糕的方向。
奥莉薇娅并没有制止王女殿下的举动，淑女的礼仪是遵守给那些上位的欣赏者看的，在餐桌上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自由，才是一地领主应该展现的礼仪。
“去落叶镇的粮食船回到临水镇了吗，奥莉？”安妮丝问道。
临水镇本地不产这些精致的作物，这应该是从落叶镇购置的食物，算起来贸易队伍已经离开了六七日，如果灰沙河的水况顺利，第一批粮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奥莉薇娅点了点头，运抵临水镇的粮食以及后续的售卖都是她这几日主要的工作。
安妮丝也稍稍放下了心，她此前最担忧的就是圣堂骑士可能撤离临水镇据点的消息传开后，上游的城镇不再愿意与临水镇签订长期贸易，既然第一批粮食能顺利抵达，至少落叶镇接受了贸易协定，能保临水镇未来一年的粮食用量。
“肖恩骑士让人送回了第一批粮食与新的消息，据说落叶镇商会的管理人对殿下的政令很是好奇，希望亲自到临水镇与您会面。”奥莉薇娅说道。
安妮丝吃小蛋糕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挑这个时间点专程来临水镇会面？
不过这也是个拓展商路的好机会，安妮丝记得落叶镇的商会是尤尼人建立的商业联盟据点，从王都到边境之城都能看到他们在商贸之途上追逐利益的身影。
大约也只有尤尼商人，敢在魔力潮汐即将抵达之前，跑到临水镇来谈生意了。
她想了想，对奥莉薇娅说道：“答应对方的请求，之后让肖恩护送那位管理人一同回来吧。”
“是。”奥莉薇娅准备着手落实王女殿下的命令。
肖恩骑士大约也猜到安妮丝殿下会同意对方会面的请求，因此没有跟随第一批运粮船返回，而是留在落叶镇等待下一个指令。
用过了早餐，安妮丝在两名护卫骑士的陪同下去了临水镇东岸的农田区域。
这是奥莉薇娅事先安排好的行程，最关键的城市级魔法护盾有了眉目，解决深渊污染异象的问题也随之被提上了议程。
无论在哪里的领地，能够稳定提供粮食作物的农田耕地都是宝贵的财富。
临水镇附近的农田不算丰沃，作物种类也很单一，以灰麦为主，夹杂着一些根茎类的植物，几乎没有新鲜蔬菜的品类。
种田大业发展不起来的根本原因除了魔力潮汐带来的土壤性质不稳定，还有人口的限制。
这个时代的农业还完全处在依靠基础人力的阶段，开拓荒地并种植作物，年复一日的照料耕耘是非常辛苦耗时的工作，再加上种植技术与工具的落后，耕种粮食的产量非常低。
安妮丝并不清楚农业上的数据，但从奥莉薇娅的汇报来看，临水镇内从事耕种的农奴超过三百人，比冒险者的人数还要多出一截，辛勤劳作一年的成果，却连临水镇内部的粮食需求都供应不上，需要与萨科镇贸易。
从人口结构而言，这产出效率显然太低了。
这个世界明明拥有许多潜在的强效增产手段，「翡翠之环」所属的大部分魔法体系都有着增强生命体质的效果，如果合理运用在农作物耕种上，至少相当于用上了优质肥料吧。
安妮丝在觉醒记忆后曾与奥莉薇娅探讨过这个问题，得到了大管家见王女殿下不知人生疾苦一言难尽的眼神。
她叹了口气说道：“殿下，没有魔法师会愿意将魔力浪费在这种地方。”
安妮丝沉默，掌握超凡力量的人类是命运眷顾的宠儿，即使是最低等的法师学徒，生活境况也比普通平民好上许多，更别说获得正式施法者资格，走到哪儿都被当地贵族奉为座上宾的魔法师们。
高贵的法师老爷连靠近农田都会担心脏污了法袍的衣角，又怎么可能像个泥腿子一样走下地去，画出魔法阵为区区农作物倾洒自身宝贵的魔力？
所有人都认为魔法师将魔力用在田地间是纯纯的浪费，安妮丝难以撼动普世的价值观，只能以行动实践来改善人们的看法。
想要让领地发展壮大，粮食增产保证所有人都能吃饱肚子是排在所有计划之前的优先项。
只有吃饱喝足了，人们才会有余力让大脑思考，发展思想技术制度文化，领地的情况才能真正步入正轨。
安妮丝可以靠私库里的金币负担领地第一年的粮食需求，但这肯定不是长久之计，她必须解决最基本的食物产量问题，才能吸引更多的领民来诺安定居。
一边思考着，安妮丝已经来到了东岸的农田区域，她一眼看到了在田边等待的负责人。
管理农田的是个人类农奴，正诚惶诚恐地站在原地，看到安妮丝抵达之后本能地上前来迎接，却连说话都在紧张结巴，根本不敢正眼看她。
“大、大人……”
档案上记载他的年龄不到三十岁，因为常年辛苦劳作饱经风霜，看上去已经接近四五十了。
安妮丝在原地站定，说道：“你叫帕里对吧？先前关于农田的污染异象也是你第一个发现的。”
“是、是的。”帕里声音带了些惶恐，却还是努力挺直了背脊。
他没想到领主大人会记得自己的名字。
农田发生枯萎的异象已经持续了近两个月，从最初疑似普通疫病的状态，到后来变得越来越严重。
临近丰收之月前的这个季节，田间本该是一片欣欣向荣，现在却只剩下枯萎的麦穗与发黑的土壤，混杂在一起散发出腐臭刺鼻的气味。
帕里作为农田的管理人，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找出作物枯萎的原因，他本已经做好被领主处死的准备，毕竟在他之前的管理人就是这样死在了书记官的命令下。
城堡里的老爷们可不会听什么理由与借口，他们只知道农田里的粮食出了问题，必须要处罚这些负责耕种的愚蠢农奴。
哪知道诚惶诚恐地等了一个月，帕里却并没有等来新任领主的惩罚，只有让他继续调查枯萎异象的命令。
前几天帕里有了新的发现，刚刚上报给了城堡那边，立刻就引起了重视，没想到新任领主大人竟然会愿意亲自到农田里来视察异象。
帕里偷偷抬眼看向了王女殿下，这样一位花朵般娇贵的美丽女士，不该让腐臭的泥土污染她的裙角。
安妮丝并不在意这些，她让帕里跟上自己，一边听他汇报，一边走向了看上去污染最严重的地块。
这里的土壤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不管是农作物还是杂草，统统都被腐蚀成了尘埃。
安妮丝蹲下身，在帕里来不及制止的惊呼声中伸出手，从田间抓起了一把泥土，放在手中揉捻了一番。
高阶魔法师敏锐的感官可以察觉到泥土中雨丝般细润的魔力，与「维克托」那边传来终暮法师塔的观测数据完全一致。
这里的魔力……这种形式的自然魔力在观测系统中被称之为「魔素」，整体浓度高的吓人，远超地脉流向中能够供应的极限。
不过这些黑色的泥土……安妮丝嗅到了浓郁的腐殖质的气息，这让她有些意外。
田间的黑土并不荒芜，以她浅薄的农业知识也能感觉得到，这里的泥土富含庞大的营养，甚至是过于营养了，连魔素浓度都远超平时。
农作物并非因为贫瘠或者污染而枯萎，反倒像是被黑土丰沃的营养素给烧了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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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田间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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