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秦氏集团23层。
沈南昭前来还昨天的车钥匙,但秘书却客气地婉拒了,他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沈先生,秦总说需要见您。”
接着在秘书的指引下,他叩开了秦晟办公室的门。
“请,秦总在里面等您。”秘书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随即轻手轻脚地拉上了厚重的红木门。
沈南昭径直走了进去,皮鞋陷入了松软的地毯中。
他的视线第一时间就被整面的落地窗所吸引,晨曦的光辉破云而出,金灿灿地刺向林立的高楼大厦,云朵还没被烤热,睡眼惺忪地趴在天际晃荡。
整个江城尽收眼底。
这种近乎辽阔磅礴的场面令人心神激荡,沈南昭屏息一瞬,但随即就收回了视线,他看向办公桌后的秦晟,缓步上前,将手中的钥匙端正地放在了桌上。
“秦总,这是钥匙。”
“放着吧。”秦晟看着财报,用钢笔时不时在纸面上划几笔,他连头都未抬,“辛苦了,他就是这种脾气,任性起来谁都治不了。”
沈南昭默不作声,他脑海里不自觉浮现那人的小动作,眸光霎时柔和起来。
“对了,昨天那么晚了,我都以为你们回去了,没想到还在公司——工作量还挺大,我们对新人有那么严苛吗?”
秦晟放下了笔,他往后一靠,目光戏谑地看向沈南昭。
像是黑心猎人故意试探着即将落入陷阱的猎物。
他如何不知道,现在整个集团的新人都在跃跃欲试,大家都绞尽脑汁想要在项目选拔赛崭露头角。尤其是接近时限了,大楼到了夜里仍然灯火通明。
明知道话里有圈套,可沈南昭却丝毫不怵,他抬眼,不卑不亢地直视秦晟,勾起唇角道:“秦总,这段时间我们在忙新人竞赛的项目?大致定稿了,但还有些细节需要商定。”
“嗯。”秦晟撑着下巴肯定点头,他先是给予充分赞扬,随即图穷匕见,话锋一转道,“年轻人有干劲是好事,可是也不要太拼了……这只是一个模拟项目,毕竟方案我们早就确定了。”
在沈南昭冷淡的目光中,秦晟笑了起来,他恶劣地缓声道:“许程楠的策划已经通过了——集团将采用他的方案,完成与春荣堂合作的画展。”
闻言,沈南昭瞬间攥紧了拳头,他不是傻子,自然听得懂这里的弦外之音。秦晟的意思无非就是,他们与许程楠不在同一赛道上,他们小组拼死拼活做的项目方案,只不过是那人的衬托。
站在集团的角度上考虑,用一个早已确定的、即将公布执行的方案,作为新人竞赛的选题,这个举动自然是无可厚非的。
但作为个人层面,秦晟是在明晃晃地利用许程楠的优势,碾压他的劣势,他期望通过打压,让自己能知难而退。
沈南昭太清醒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弱点,更能洞察敌人的任何一步棋。
你看,你同许程楠根本不在同一条赛道上,你追逐的终点,不过是他的起点——这才是秦晟的真正目的。
出乎秦晟的意料之外,沈南昭没有他想象中的神色冰冷、态度僵硬,反而是突兀地笑了。
所以呢?沈南昭松开了攥紧的拳,整个人松懈下来。极致的理智,不仅是能迅速分析利弊,在感情做出残酷的取舍,更是能极端冷静地看着利刃捅向自己的要害,然后找出最有力的反击。
“秦总,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无论如何,这是集团内部的小组竞赛,我们组一定会全力以赴。”
“但是……”霎时,他的气势凌厉起来,仿佛稳操胜券的执棋者,正目光灼灼地向着对手宣战。
“您必须知道,我和许程楠的赛道永远不在秦氏;而裁判,永远也不是秦总你。”
……
这场不见硝烟的对决终究还是悄然落幕,但周遭的氛围却隐约凌冽起来,暗涌四起。
二十三层的低压持续笼罩,集团高层主管悚然发现,今天的秦总心情极度不佳。
能用两个字代替的,他绝对不说一句话,一整天都是“嗯”“好”“随意”式的敷衍,眼眸黑沉阴翳,就像随时会狂风暴雨的诡谲天气。
而回到项目部的沈南昭似乎没有任何波澜,他脸上依旧挂着客气疏离的笑意,待人温和不失分寸,但他的组员却隐隐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在他第三次撕开消毒湿巾,冷脸垂眸一根根擦拭手指的时候,陈安蝶终于咬着冰奶茶的吸管怯生生开口了:“沈哥,今天怎么了吗?”
“嗯?”沈南昭停下了动作,他似乎没有听清,反应慢了半拍,“什么?”
陈安蝶的眼神更加担忧了:“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啊,五分钟前你才洗过手,刚擦了一遍。”她指着沈南昭手里的湿巾,鼓着腮帮子又嘬了口奶茶,仿佛大力水手啃了菠菜,又有了勇气,“很不对劲哦!”
“沈哥,你很不对劲。”她下了定论。
“天气太热了……”沈南昭下意识辩解,但看着陈安蝶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他笑了笑,“可能是明天就到截止时间了,我心里没底吧。”
明天他们的方案就要送去接受检阅了,据说第一步就会在集团内网里匿名公开,由员工们进行投票选择。
“哎!”陈安蝶长叹一声,顿时像是蔫了的小白菜,“我也很慌啊!话说我连画展都没去过,转头就让我来策划一场……”
“什么变态题目哦,城里人真会玩。”她小声嘟囔道。
可小女生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一会儿她就自我宽慰好了,反过来开始鼓舞军心:“不过我还是觉得我们的方案完美无瑕,等再润色下,一定能惊艳四座!大家努努力,就差这最后一哆嗦啦!”
沈南昭提高音调,弯了眉眼,他推波助澜道:“是的,所以下午的咖啡我请。”
“好耶!”其他组员附和道。
“明白了——请了咖啡好加班。”陈安蝶一副看奸商的表情,眯着眼觑他。她嘴上不饶人,但身体还是很诚实的,攥着拳头像招财猫似的挥了挥:“半糖谢谢!我的多巴胺就靠这个了。”
人在全身心投入一项工作时,总会废寝忘食。等到最后敲定好细节,沈南昭揉着酸痛的脖颈,再抬头时,窗外夜色黑沉。
隔壁的大厦已经开了亮化,像是无数流星从顶层顺着外墙倾泻而下,逐一明灭的灯光汇成星迹,拖着长长的蓝色拖尾,流光溢彩、绚烂非凡。
沈南昭一下看得痴了,他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被组员唤回神。
“南昭,还不走吗?”有人收拾着东西,他抬头催促道。
“什么啊,都快9点了,我们晚饭都还没吃!”
陈安蝶哭丧着个脸:“难怪,我说我的肚子怎么老唱歌呢,都快饿死了!可算弄完了方案,大家速速吃个火锅庆祝!”
“哟,都还没开始比呢,庆功宴先安排上了?”那人调侃道,他挑眉道,“那我就先预约位置了,几个人呐?”
“都去都去!”大家七嘴八舌地嚷嚷开了,沈南昭无奈地摇摇头,笑着开始整理文件。
“等等,谁的电话来了?”陈安蝶眼尖地看见桌面上一个手机亮了起来,屏幕上闪烁着两个大字,让她在眯眼看清的瞬间就变了脸色。
“秦总!”陈安蝶化身为尖叫鸡,她差点扭曲成为了梵高《呐喊》里的主人公,整个人惊慌失措,“快快快,谁的手机!”
一只修长的手在众人如临大敌的紧张注视下,接过了烫手山芋,按开了通话键。
“喂,秦总。”沈南昭垂眸客气道。
“你还在公司?方便的话,钥匙在老地方,帮忙接下人。”秦晟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生硬,像是刚刚吵架回来,不知被谁气得狠了。
看来是秦轲又去烦他了。沈南昭瞬间有了判断,不知为何,在得出这个结论的瞬间,他的心头骤然一松,浑身紧绷的肌肉瞬间卸了力。
他本以为……
他本以为,经过昨夜的不欢而散,秦轲至少得气个好几天,也许等忙过这两天,他得想尽办法去弥补裂痕,没想到他转头就自己把自己哄好了,紧接着又去找秦总的不痛快。
就像是战战兢兢走在悬崖上的独木桥,突然“咔哒”一声,他脚下脆弱的木板断裂,本该落入深渊,却在下一刻落入了一个异常柔软的怀抱。
在做好最坏打算的同时,他却被稳稳接住。
“好的,我马上过去。”
沈南昭有点想笑,但更觉得难过。他假装不知情,格外顺从地回复道,再抬眼,却看见周围同伴在噤声的同时,正忧虑地眼巴巴望着他。
他的表情一怔,随即微微勾唇,给了一个宽慰的眼神。
等挂断了通讯,组员们纷纷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声讨“不人道”的资本家:“南昭,秦总大晚上还让你去哪儿呢?”
“要不你告诉老大,还没吃饭,先不去了吧……”
“对啊对啊,还能饿肚子干活儿呢?”
“……”
“谢谢大家,我只是顺便帮个忙,而且现在还不饿。”沈南昭缓声道,他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发,半开玩笑道,“其实刚刚趁你们不注意,我吃了好多零食,不用担心。”
既然他那么坚持,而且又是老板交代的任务,打工人深有同感,只能无奈点头:“那好吧,南昭,你注意安全。”
其中,陈安蝶耷拉着嘴角,显得有些忧虑,她小心地蹭到沈南昭身边,小声道:“沈哥,你说是不是那个人欺负你啊?大晚上的,他为难不了你,就让秦总来为难你。”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真相,瞬间脑补出了一出狠心恶少欺压苦情小白菜的戏码,拳头攥得邦邦硬。
沈南昭忍俊不禁,他认真道:“不要瞎想那么多,再说,要说欺负的话,也是我在欺负他。”
“哈?”陈安蝶没明白,她眼神懵懂,傻愣愣地看着沈南昭噙着一抹笑,向大家挥手道别后,快步走向门外。
他的步伐带着罕见的轻快与急促,一副心情颇好的模样。
沈哥不对劲。有问题,绝对有大问题!
他今天一整天都绷紧着弦,活像是即将被扯断的弓箭,期间都快出现刻板行为了,现在接了个电话,突然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瞬间暴雨转晴,还夹杂着荡漾的小暖风。
这能是因为项目?我信你个鬼!
陈安蝶目送着那人离开,眼神逐渐幽深,她笃定地点点头,一捶拳头,给自己定下了小目标——非得抓住沈哥的兔子尾巴,看看究竟他们究竟在干什么黑心事。
狗狗祟祟的,真是奇了怪了。
大家不好意思,这几天临时外出培训了,行程超满,还莫得电脑?^?今明两天会努力补更回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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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狗狗祟祟,奇奇怪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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