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瑾打好了车，准备先把苏清和送回去再自己回去。可苏清和喝醉了以后一点也不老实，手在她的腰间环绕着，整个人几乎要靠在她身上。
云瑾本来已经适应了这种距离，偏头看向车窗外，可是苏清和下一秒又把手举了起来，指尖轻轻地刮过她的下颌。云瑾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给惊到，她把回过头来，脸颊刚刚好碰到苏清和的鼻尖，于是苏清和往后退了点，又把手收回去。
她很难不和苏清和对视，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把头抬起来了，也不知道这么看了自己多久，在这极暧昧的距离里，苏清和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眼里带着眷恋和懵懂，她不合时宜的想到，对方曾无数次像这样注视过自己，然后用纤细的手指温柔地抚过她的眉眼。
苏清和一直很美，云瑾想。也许是酒精的作用，她忍不住想帮苏清和把眼前凌乱的发丝往两边撩，可是她的手在刚要碰到对方的发丝时停下了。
苏清和的眼里浮起一丝困惑，云瑾叹气，说：“你醉了。”
苏清和只有在醉的时候才会这样。前任见面，清醒时没有说话机会，等饭局结束了倒是半醉了。
苏清和摇摇头，一把抓住她的手，说，“你撒谎，我怎么我不知道你酒量这么差？”，说完又把云瑾的手一把拉到自己脸上，脸上带着狡黠的笑意，用窥探到了什么秘密一样的语调说，“是不是想碰我的脸。”
“不是，你的头发要进眼睛了。”云瑾的手挣脱开来，替苏清和把头发整理好。
苏清和的头又埋进她的脖子，还把她的腰往自己这边搂了搂。云瑾不自觉摸了摸苏清和背后的头发，还和从前一样柔顺，还很香。
对方滚烫的气息落在她的脖子上，带来了些许痒意，她认命一般抱紧了苏清和，闭上了眼睛，抱得很紧很紧，就好像如果放手了对方就会消失一样。
也不知道抱了多久，莫名的不甘又涌上来。她设想过很多次意外再见，也许是相互吵闹，也许是装作形同陌路再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她。但苏清和不是这样的，不如她所想的任何一种，下一步呢？要冰释前嫌还是再续前缘，这两者都不好，她都做不到，比起来，反唇相讥或相互诋毁倒更能接受一点。
于是她报复般地把苏清和从自己怀里拉了出来，苏清和的头发因为静电胡乱地粘在她的脸上，眼神涣散，最终聚焦在她的嘴唇上，缓缓地靠了上去。云瑾可以躲开的，但她不想躲，她不知从哪来的好胜心开始作祟，叫嚣着她要是躲了就好像输了一样。
唇舌相触，仿佛打开了**的阀门，她开始回应着，轻咬着，掠夺着对方的气息，她用手捧着苏清和的脸，冷静地看着对方沉溺于**之中，苏清和的眼睫毛很长，颤抖着。
一个刹车让二人分开来，她这才心猿意马地带着苏清和下了车，等二人拉拉扯扯到酒店电梯里，苏清和缓缓把身体靠在云瑾身上，若有若无的馨香不断撩拨着她本就不平静的心。
她伸手将苏清和的头发和一幅整理好，苏清和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只是再次用着那一双美丽的眼睛凝视着她。**在作祟，她突然很想亲吻苏清和。
她就这样扶着苏清和进了房间，把人安置在床边，她怎么扶的苏清和坐下的，苏清和就真那么呆呆地坐着。
云瑾见状又叹了口气，先是给她倒了杯水，又用冷水给她洗了脸，但苏清和仍是一幅委屈巴巴的样子。云瑾想着，都这么多年了，怎么喝醉还是这样，转身要走时，苏清和伸出手拉住了她，“今天好冷”。
“你醉了。”云瑾叹气。
“我没醉。”
“你该休息了。”
“我还没洗漱呢。”
“那你去啊。”
“我摔倒了怎么办。”
云瑾觉得她有些无理取闹，心想着苏清和怎么比以前还要幼稚，但还是好言好语地说自己会在外面等她。她真的等了，因为她真的怕出什么事，她还觉得苏清和是不是这几年都没喝酒，酒量变这么差。
后来的事情，发展有些超乎云瑾的想象，苏清和从浴室出来后似乎清醒了很多，但她看苏清和一幅皱着眉头不太舒服的样子，所以便想帮苏清和顺顺气。当云瑾的手安抚着苏清和的背部时，苏清和明显僵了一下，显然苏清和误会了，然后这个动作从安抚的本意变成了其他的意味，再然后苏清和对着她的唇轻吻了上去。
情绪随着酒精在被放大，云瑾的心几乎要跳出来，紧接着又涌上一阵不平，凭什么？凭什么苏清和就可以这样？于是她居然回吻了。
在亲吻之后，云瑾报复性地喊了一声：“姐姐”，不是温柔缠绵的喃呢，是带着笑意的挑衅，她故意用从前她们还在一起时的称呼，苏清和停顿了一秒，又用暗哑的声音道：“别说话。
对方唇齿之间漏出几个不清楚的字来，似乎是“我很想你。”，但她们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苏清和冷清的面庞泛着粉红色，歪着头看她。
“你没醉？”云瑾挑眉道。
“我没醉。”苏清和用笃定的语气说道，云瑾仔细端详苏清和，然后发现她在强撑着一幅严肃的样子，差点被气笑了。
苏清和趁机想拥抱她，但这旖旎的气氛被一直在响的手机打断了。苏清河望向她手机的方向说了一句：“你不回个消息吗？“，云瑾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有个微信头像亮着，备注是学姐，似乎很着急，已经发了五条消息，最新的一条是：你到了吗？
这时云瑾失去的神志才回来了那么点，她这才听见了铃声，这才记起离别时的叮嘱，连忙把手机抓过来回了消息，说已经把人送回去了，自己也已经到家了。
如果说刚刚苏清和的眼神还有些发懵，那么现在已经变得十分清明，并且一言不发坐在那里看着她回复，等她回复好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我怎么不知道你已经到家了？”
云瑾没有理会，只是把手机放回原处，苏清和抓住她的手，“你的好学姐知道你这么糊弄她吗？” 说起来学姐，以前她们在一起时，苏清和开玩笑让她这么叫，她没有忘，苏清和多半也没忘。
“她和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云瑾以为苏清和误会了，这个人一向清高，她们刚刚还接吻了，说不定以为自己插足别人的感情了。
“我都不知道，你哪里来的这么多学姐。”苏清和不依不饶。
“她就是我的真学姐，难道这里还有别的学姐。“云瑾话中提醒着苏清和，现在早已经不是五年前了。
苏清和又像是突然回过神来，回想了半晌，才缓缓说道，“也对，我不是你女朋友了，所以你怎么在这儿？”
“那我走了？”云瑾的语气逐渐僵硬，一场饭局足于让她们认清彼此早就不是当初的自己，可苏清和看起来似乎要掰扯清楚。
其实她们的故事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但是云瑾早就把她们的过往嚼碎了扭曲成理不清的样子，如果要说清，怕是一晚不够，更何况苏清和还是个醉鬼。
苏清和终于是没有继续要说的意思，“我要睡觉了”，但却没有放过她。
苏清和抓起她的手，将她的双手背在身后，又闭眼吻了上去，好像要夺走对方唇齿间的所有气息。拉扯间苏清和又要把云瑾的手上的戒指取下来，云瑾由着她弄。
苏清和把戒指放在床头柜上，一会儿又用手搓着她的脸，云瑾没有阻拦，只是想着这算是有生之年最后一次看到苏清和醉酒了。
夜色很长，月光洒在苏清和的右半张脸上，像是故意要镀上一层柔和的光。苏清和先她睡着了。云瑾时常想，为什么上天如此偏爱苏清和？她心里涌起一阵悲凉。
苏清和醉了，她也失控了，苏清和是主动方，可她比苏清和清醒，她没有阻拦，甚至还期待。今晚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所以她干脆放纵着。云瑾忍不住用手指勾勒着苏清和的模样，然后轻轻吻上对方的眼睛，又见面了，她在心里说。
今晚的吻只是一场意外，甚至还可能是因为她想看看苏清和会失态到何种程度，她想。
她怀着这样的想法，再一次进入了梦境，梦境里出现了很多信，那是一个漂流瓶课外活动，活动里写的信会送到其他同龄人手里。那时，她才13岁，以一种古老的通信方式，毫无保留地在书信中向苏清和展露出的真实的自己。
“我还从来没有看过大雪，这里的雪都是薄薄一层，太阳一出来就消失了。”这是她的第一封信的话，信里面碎碎念了很多东西，本以为不会收到回复，没想到苏清和出奇认真的回复了。
在课业繁重没有手机的学生时代里，这次偶然的活动让她接下来的几年里，每个周末都去看看这一周会收到几封信。
“这里的雪像沙子，打人特别疼，可是我特别喜欢大雪，一出来漫天满地的白，别人讨厌也没用，喜欢也没用，寒冷会平等地灌进每个人的身体里，这样就没人会来管我了，我还不用上那堂讨厌的课。”
“今天我参加了钢琴比赛，真希望你能看到.”
“他们很讨厌我，因为我不喜欢他们教我的东西。我讨厌这些名著，我讨厌这些规矩，我讨厌他们交往的技巧，他们用这种技巧来解构我，但他们说的都不是我。”
“那一定你要比他们做得更好，因为你就是比他们好。”
“我真期待在大学看到你。比我五岁那年收到生日礼物还要期待。”
“很多人说游戏只会让人玩物丧志，但实际不是这样的，游戏是一种文化，创造出另一个世界观，它可以融入很多东西，就和小说一样有趣，不，比这要丰富得多，我认识了一个从事游戏制作的人，以后我也要做这一行。”
这些信件在梦里变成了后来她们看过很多次的大雪，她们一起在海边拥吻的场景，然后她们在同一个图书馆里熬到深夜，在路灯下用手指摆出不同的形状的影子，又或者莫名其妙地开始向月亮许愿，她们做了她们那个年纪能想到的所有最浪漫的事情。
没有闹钟吵醒她，她就这样无可救药地陷入到了名为回忆的梦境中。
梦境里，苏清和不总是耀眼的，她见到苏清和与家人爆发激烈的争吵，满城市搬家又或者是落魄到需要她接济饭钱，苏清和偶尔不会在学校，一整周的消失，会绝望地说到也许她会遗传到一些控制欲很强的基因，她就这样牵着苏清和的手一遍遍告诉她不会的，然后在游戏里面给苏清和放烟火，给她描绘未来的图景。
她们并没有自己想象地那么了解对方，但却足够在每一次吵架中戳中痛点，在这点上她们一样。对方家人的控制欲，早已经蔓延到苏清和周围的所有人，影响到了自己的人生，一次次争吵开始联系起来，此时云瑾终于发现彼此的家庭、观念、性格并不是那么地相配。
大概是留下来陪苏清和比不上留学的梦想，所有她在苏清和最需要的时候居然开始摇摆不定，她知道苏清和那段时间很难过，但她没法留下来。
当她终于决定做出那个残忍的决定时，苏清和居然先她一步说，“我们分手吧。”
云瑾一向清楚，无论是谈恋爱还是做游戏，苏清和家里人都不喜欢，甚至是阻碍过，苏清和不仅是要和她分手，还要退出创业团队，这一次苏清和应该是答应了家里人的条件。比起分手，苏清和放弃创业甚至更让人难过。
云瑾拒绝过，挽回过，就好像这样就能显得是苏清和抛弃了自己，先背叛了她们所有人。这和只有自己放弃了苏清和比起来，哪个更难受些，其实她也分不清。
苏清和解释自己并不是要放弃创业，而是需要和家里人的支持，她选择了更为容易的一条道路。做出这个决定时，苏清和说，“我希望我不会后悔。”即使是在梦中，苏清和的话也是如此的清晰而具有冲击力。
“我也希望。”她真心实意地说，“苏清和，你不用觉得愧疚，我和你一样，在你提分手之前就已经决定了，要为了出国留学和你分开，我们都一样。”
她坐上了飞机，太阳升起来，窗外越来越亮，亮到她睁开了眼睛，她醒了，苏清和那张美得过分的脸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看着苏清和的脸，她想，她们之间就像雪，像雾，又像雨，来时漫天，轰轰烈烈，不可阻挡，不可忽视，去时却只是因为明天天要晴了。
只是这场雪下了太久，留下一地难以清理的潮湿。
她怨过苏清和吗？怨过的。苏清和怨过她吗？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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