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霖坐在西区的海底捞里。
是靠窗的位置，餐桌上好了一锅正冒着热气的清油锅，手边是几盘他随手点的小菜：新鲜的虾滑、海带结、鱼豆腐，还有一份自助调料台的蘸酱。他夹起一片牛肉涮进锅里，看着滚开的红油翻腾，却没什么食欲。
他划开手机，犹豫了一下，点开了微信的视频通话。
画面里很快出现了熟悉的面孔：母亲的头发梳得一丝不乱，穿着米色的家居服，脸上带着习惯性的优雅笑容。
“霖霖，最近忙吗？”她的声音柔和，但可以听出一丝探究意味。
“没……今天刚好有空。”林霖低声道，拿起筷子随意搅了搅调理盘里的菜，想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疲惫。
母亲的目光扫了一下他面前的餐桌，似乎有些惊讶：“一个人吃吗？”
“嗯。”林霖点点头，抬眼看了看周围热闹的氛围，旁边有几个年轻人围着一桌欢声笑语，可他坐在自己的小天地里，却觉得格外安静。
“你一个人住在横滨，平时是不是太孤单了？”母亲的语气里有点担忧，“你这么年轻，该多和朋友聚一聚，别总是一个人……”
要如何说出口。
他在横滨没有朋友。
林霖低着头没接话，锅里的白汤翻滚着，冒出一阵热气。他的母亲很少直接干涉他的生活，但每一次谈话都带着一种温柔却无法抗拒的压力。
“霖霖，妈妈有件事想和你说。”母亲顿了顿，声音轻了几分，“你在横滨也快两年了，是不是考虑长居下来？如果你觉得可以，我们打算给你买一套塔楼公寓，这样你也住的更舒服一点。”
林霖的手顿了一下。他愣了几秒，抬头看着屏幕里的母亲，心里五味杂陈。
定居。
他不是没想过未来，可是真的被问这个问题时，他却发现内心深处似乎还没有答案。
“你说呢？”母亲微笑着问，语气温柔，带着点期待。
“……我还没想好。”林霖的声音低了下来，他垂着眼睛，掩盖住了眼底的迟疑，“再说吧，最近工作也挺忙的。”
母亲没有追问，轻轻叹了口气：“那你记得多休息，别太累了。有什么需要跟我们说。”
林霖点了点头，结束了通话。
他靠在椅背上，轻轻叹了口气。
买房、长居，这些对他来说似乎都过于遥远而沉重。
他的思绪飘回了上海的家——青浦郊区的别墅。那里有漂亮的花园，安静的街道，父母的陪伴……可在这里，在横滨的高楼里，他住的却是一个小小的公寓，整洁却没有几分归属感。
他觉得自己的心就像面前的一锅鸳鸯锅，一半是辛味刺激的红油，一半是平淡寡味的白汤，两边都没有他想要的答案。
无论是对板垣静的单恋、被Andy所控制，还是对青叶怜的复杂情绪，他能感觉自己已经变得很疲惫了。那种既无法靠近又无法摆脱的困境，将他压迫得连晚餐都吃得索然无味。
窗外是横滨繁华的夜景，霓虹灯在玻璃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突然有些恍惚：
自己究竟还能坚持多久？
——
林霖走出海底捞，胃袋微沉，心却中空。他抬头看了看西区的街道，霓虹灯在玻璃建筑上反射着柔和的橙光，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得仿佛每个人都在赶往什么目的地。可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处。
正准备往车站方向走时，街角的咖啡馆里忽然映入眼帘一抹熟悉的身影——是板垣静。身旁还有一个身影、青叶怜。两人并肩而立，看起来刚结束工作准备吃晚饭的样子。
板垣静还穿着西装，只是领带已经松开，袖口随意地挽起了几分，露出线条优美的手腕。他正和青叶怜说着什么，神情温柔，眉眼间少了白日的那分职业距离感，反而多了一种带着私密意味的亲昵。
青叶怜站在他旁边，正装依旧齐整，但眼神里带着一丝难得的柔软。只见他微笑着轻声说了句什么，板垣静便自然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肩膀，两人交换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眼神，仿佛在无声中确认着什么。
他们的动作并不亲密，却透着一种让人难以忽视的默契和熟悉感。两人站在咖啡馆暖黄色的灯光下，和街上的行人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林霖站在不远处，脚步顿住了。他没有刻意靠近，只是静立在视野盲区的角落，不再前行。
他们下班后的样子，和在办公室截然不同。白天，板垣静是那个温和优雅的部门负责人，青叶怜则是端庄冷静的项目推动者。他们对所有人都是礼貌而得体的，可在这一刻，他们的距离近得几乎没有了任何缝隙，哪怕只是一个随意的动作，眼神中的柔情却让人无法忽视。
林霖忽然觉得有些窒息。他看着板垣静笑着倾身对青叶怜低语，那笑容轻柔得仿佛落雪，瞬间淹没了他的一切思绪。他心里泛起一丝酸涩，仿佛含了一颗没完全成熟的柿子，既涩又苦，却怎么也咽不下。
他为什么要看这些？
他垂下眼，强迫自己挪开目光，可脑海里却挥之不去他们站在一起的画面。板垣静是他一直仰望的存在，温柔优雅，无懈可击，而青叶怜……林霖一直对他抱有复杂的感情，可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这种复杂的根源是什么。
是羡慕。
是向往。
是自己难以拥有却又无法忽视的深深不甘。
林霖转过身，快步走向车站，试图把刚才看到的一切抛在脑后。他的鞋跟敲击在人行道的砖石上，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声响。
可即使走得再快，他也摆脱不了心头那种沉重的失落。
原来，他一直都只是局外人。
不属于这座城市，不属于这家公司，更不属于板垣静的世界。
夜风吹来，他拉紧了大衣，快步往前，和身后的光影拉开了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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