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员会谈
会议室的窗户开着一条小缝，冬日的冷空气渗透进来，带着一点日光灯下难以察觉的寒意。
林霖低头盯着绩效评估表上那个B-，脑子里嗡嗡作响，像是突然被钝器砸了一下，痛感迟钝，让人滞涩。
世田凛温和地看着他，指尖敲了敲桌面，语气不紧不慢：“林さん、你今年的整体表现不错，客户评价也很稳定，Andyさん的评语是——”
他低头翻了一页，轻声念道：“‘对细节的把控很好，但在项目推进上的主动性稍弱，需要加强表达力和团队影响力。’”
主动性？团队影响力？
林霖感觉自己像在听一场荒谬的笑话。
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在公司里的定位，知道自己比本国社员更需谨慎，身为外国人，最安全的做法就是顺应上司，把事情做好，不添麻烦。可是，现在却被认为「缺乏主导性」？
他想起了这段时间的会议、项目、加班到深夜的文档整理，想起了自己在夹缝中试探Andy的态度，以为自己在某种程度上被Andy所看重，甚至——被「特别关注」。
可事实是——
B-。
他内心发冷。绩效评级决定一切，如果明年依旧维持B-，他的晋升希望微乎其微，甚至连合同续约都会变得不稳。对一个在横滨生活的外国社员来说，这种不稳定，就像是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终于发现，自己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或许Andy根本没有「特别」关注他，他只是Andy手下一个随时可被取代的外籍社员而已。
胸口的压迫感越来越强，林霖垂下眼，盯着评估表，指尖慢慢蜷紧，指甲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让自己冷静下来。
“林くん。”
世田凛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一丝安抚。他盘着一头光滑的长发，眉眼秀致，眼神温和。他是青叶怜的同期兼密友，公司里少有人能在他面前掩饰情绪。
林霖知道自己没能隐藏不好的情绪。
“我知道你一直很努力。”世田凛翻了翻绩效记录，语气平稳，“但在社内考核体系里，努力和评级不划等号。你应该清楚，Andyさん对‘团队合作’这件事很看重。”
团队合作？
这个词让林霖感到讽刺。
对一个被日本前辈们孤立无视的外国社员来说吗。
Andy——那个人一直都是如此吗？
总是在某些时刻展现出微妙的控制欲，像是把人笼罩进自己的领地，却又不真正行动。当评级结果摆在眼前，他终于明白了一个现实：自己不过是Andy掌控游戏里的一颗普通棋子，并非任何特殊存在。
眼眶突然有点湿润，他眨了眨眼，希望自己镇定下来。
只是那种被世界轻轻推开的脱力感，在这刻被无限放大了。
一个人住在横滨，远离海那边的家乡，每天像齿轮一样转动着，努力在公司里找到自己的立足点，可现在……
他不知道自己还剩下什么。
世田凛合上文件，安抚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今年的考核结果已经定了，林くん。如果你有想调整的方向，可以和我谈谈。但有一点，我希望你明白——”
他停顿了一下，温柔的目光变得幽深：“在这里，不要对任何人抱有多余的期待。”
林霖苍白的嘴唇颤了颤。
……或许，这才是他真正该学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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