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到信阳县的官方邸报上终于记录了颍王被册封为东宫的消息,虽然已经被讨论过了一轮,仍不妨碍观者继续指点江山。
对于颍王,或者说,是当今太子,大多数人还是看好的,赞他素来贤德,又通达庶事,钟令听着同窗赞誉,跟着附和,“是啊,我听说是很贤德的。”
回头却问薛度道:“京城里就没有什么关于太子的坊间传闻吗?我听说他的家事很不干净呢。”
薛度庆幸他们此刻已经走远了,同窗中可是有好几个太子的拥趸呢,若听到这话必定要吵架。
“我倒是没听说过,你是从哪儿听说的?”
钟令显得很遗憾,“竟没有吗?”
薛度却以为她晓得了什么轶闻,一脸八卦地问道:“你护卫世子去无量观做法事那日,听说世子受伤了,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说来听听。”
“跟外面传闻的一样,世子遭遇刺杀,砍到了胳膊,他们审问都避着我,再多的我也不知道了。”她说完又挑起眉,小声道:“不过,你说会不会是太子的其他儿子干的啊?”
薛度一把压住她的头,“这可不能胡乱猜测。”
“不是说太子总共就两个儿子嘛,只要世子……”她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谁人得利,那人不就是幕后主使?”
薛度闻言却轻轻摇头,“不好说,事关皇室,事情未必这么简单。”
钟令“哦”了一声,又想问话,却被他提点道:“往后这样的事还是少议论,上头自有上头的说法,咱们才刚分了斋,还是专心读书,别叫这些事分了心。”
……
分斋的结果是昨日出来的,对于学宫的安排,学生们是不好置喙,但是总有人对此不满,还有几人去找了学正,没想到学正并不理会,直接找了斋长,让那几人还没入斋就先被罚抄两遍学规。
各斋的斋长都是由治事堂中厚重勤敏的学生担任,负责整点本斋礼仪、督促功课,还要管束学生课余品行、生活起居,又有学宫授权,负责记录本斋学生行艺于簿籍,堪称半个学官了。
故而在诸多学生眼中,斋长比起一年到头见不上几面的学正、学录等正经学官还要可怕些。
钟令分到的养正斋也不例外,斋长沈若山已经发了半日的愁了,去年升格试上养正斋有七名学生升入诚心堂,如今便又新补了七名新生进来,这七人中,他对钟令这个名字的印象尤为深刻。
当初便是他察觉了本斋有几位学生找人代写课业,几番管束后那几个学生仍不听劝,他查找之下,查到是书阁一个叫钟令的杂役在为人代笔,他看了那些文章,很是怜惜其才气,便没有上告学正,只是打探到了那杂役的来历,将事情告知了一位相熟的博士,请博士奉劝几句。
后来他又从旬试的榜单上看到了钟令的名字,知道其已经考入学宫,便多了几分关注。
自其入学以来,品行学业都是上等,可见当初替人捉刀也是囧于生计,这样的学生无论分到哪一斋,斋长都要当个眼珠子捧着,然而不巧的却是本斋那几个刺头当初都是他的常客,若是钟令入斋之后仍叫那几个刺头缠住,可是误人误己了。
沈若山已过而立之年,平素一向沉稳,同窗们都难得见他这样喜怒形于色,遂纷纷关切起来。
他松下心神,只是摇头,“无事,想着斋中事务入了神。”
“马上就到膳堂了,便是吃喝第一,哪能分了神。”
他便也放松下来,然而才走进膳堂就立刻提起了心,那两个刺头正与他的眼珠子在膳堂里勾肩搭背地说话!
钟令凑巧分到了与岑师任、燕子回一斋,二人知道之后欢欣不已,非要请客置办,盛情难却,钟令只得随着他们来了膳堂,还没点上菜,就见到一人火急火燎地朝他们走来,“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三人都被问得愣了神,燕子回刚要笑驳几句,抬头一见竟是斋长,赶紧将没出口的话咽了回去,恭顺道:“斋长,我们在这儿用晚饭呢。”
岑师任的神情也颇有些敬畏,他将钟令推出来,像是献宝一样,“斋长,这就是分到我们斋中的钟令,他品学兼优,有这样的同窗我们倍感鼓舞,所以打算在膳堂请他吃饭呢。”
钟令这是第一次见沈若山,看他神情严肃,且不知在膳堂用饭是触犯了哪条学规,便先问候道:“钟令见过斋长。”
沈若山目光转向她,神色和悦了很多,“不必多礼。”
“你们……”他欲言又止,却见三人瞧着他都有些提防,心中也明白自己就是管得再宽,也不能不让别人交友,便对他们摆摆手,“无事,你们用餐,我看到钟令,过来问候一声。”
钟令顿觉受宠若惊,看他离去,立刻压着岑、燕二人,齐齐恭送道:“斋长慢走。”
沈若山的同行友人都揶揄地候着他回来,不等他坐下,其中一个就笑道:“邵如得了钟令这样一个学生,可是欢喜坏了。”
说话这人正是钟令在未分斋之前的临时斋长蒋昇,众人一听这话都笑起来,纷纷取笑沈若山,又问钟令是谁。
蒋昇便道:“去年经院新进学子中,除了礼院有几个小孩,其余的唯他最年少,又勤恳好学,旬试等次均名列前茅。”
其余人便也看向那方,一人道:“难怪邵如这般欢喜,不枉也。”
有一个年岁稍长的也浩叹一声,“后生可畏啊!再过两年,或许都能与我们同斋了。”
沈若山也只能苦笑两声,“此生我早有耳闻,见他少年有为,切切之下,叫诸位见笑了。”
那头的钟令哪知道自己已被议论了一通,正吃得尽兴呢。
岑师任与燕子回也很高兴,这个为她盛上荠菜羹,那个夹一碟枸杞芽。
她吃了几口就狐疑道:“说实话,你们打的什么主意?”
岑师任正襟危坐,“我的月银已经恢复了,我也明通了道理,知道学生当以读书为要,往后咱们就是一斋的了,得要日日相对,你不能要求我同你一样苦读。”
钟令放下筷子看着他,“噗嗤”一声笑出来,“我又不是你父兄安排给你的书童,不会盯着你苦读的,你放心啦。”
岑师任却很警惕,“当真?”
“自然当真。”她拍着岑师任的肩,“你近来读书也算得上刻苦,我很欣慰。”
她这语气弄得岑师任又爽又不爽的,半天想不出怎么回她,就见她转向一脸心虚的燕子回,“燕兄,又有何事?”
对着她也没有弯弯绕绕的必要了,燕子回收敛情绪,“我也不会荒废学业,你放宽心吧,我就是……”
他朝四周看看,又才压低声音道:“射石会的社长升入治事堂了,说往后要以学业为重,本来该选新社长的,结果他直接宣布让位给礼院的丘禾,这又不是什么传袭来的爵位,哪能他说让就让。”
“我也是社员,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你才入社两个月,又总是缺席集会,他们都想把你驱逐出社了。”
“什么?要将我这样的人才驱逐出社?”钟令不可置信。
燕子回知道她这是反讽,气得捶她一拳,“我说正事呢,他们实在太过分了,我就提了一句这样不公平,你知道他们怎么回我的?说我不服可以不用待在社里……”
钟令不是很相信他的春秋笔法,问岑师任:“他们真这么说了?”
“差不多吧,子回也有些失态,非说要比试,比试下来十支箭上靶三支,丘禾上靶八支。”
燕子回找补道:“我也不是想当社长,就是不服,比他厉害的人多了去了,凭什么就指定了他,钟令,下一次聚会,你必须去把社长的位置夺来!”
钟令就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当即就长大嘴,叫燕子回把她刚吃下去都给掏出来,举止之粗野,简直不堪入目。
岑师任笑得要背过气去,燕子回白他一眼,殷勤递茶,“你当了社长,社中杂务你都不用管,我替你打理。”
钟令不肯,“我不想当社长。”
“那你夺得之后让给我!”
“如此你与那丘禾有什么区别!你入社时间也不长,只比我多了一个月,况且你都没正经学过射箭,就算你做了社长,社员们也不能信服,起码师任还选学了射艺,你选的弹琴,你做琴社社长去。”
钟令只是随口一说,燕子回却乍然茅塞顿开,“对哦,我何不自己成立一个社团,就琴社好了,以后你们两个就是社中元老了。”
岑师任抚掌叫好,“好主意,我回去就买琴去。”
钟令给他夹了一筷子烩羊肉,“你就不怕你父亲突然又削减你的花用?”
他立马偃旗息鼓,对燕子回抱拳,“我过几年再买琴,你先成立。”
钟令也微笑抱拳:“我穷得要命,你先成立,等我发达了再买琴。”
三人嘻嘻哈哈,看在不远处的沈若山眼中,又叫他暗自恼火,还没入斋,钟令就同他们学得嘻皮涎脸的,简直不像话!
斋长的设置参考《宋会要辑稿》《文献通考·选举考》,只是参考,有所出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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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分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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