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的秋天来得猝不及防，每下一场小雨，气温就降几分，刚过寒露，风便沁了凉意，呼啸着，吹落一大片枫叶。
街角有家名为“猫屿”的书咖，奶油色的简约装潢，在一众花里胡哨的商业街里，显得温馨别致，为寒露过后的深秋，增添了几分柔意。
店内，姜柚初坐在靠窗边书架的桌子上，盯着收到的律师函沉思。
前阵子，为了增加书咖的氛围感，她找了些好听的音乐外放，没想到被版权方告知侵权，要她赔偿版权费。
本来开书店就不挣钱，这下好了，要赔的家底都没了。
“喵~”
这时，一只黑白相间的布偶猫跑了过来，蹭姜柚初的裤腿卖萌，在察觉到主人似乎心情不大好时，变成乖巧模样。
生活不易，猫猫跟着柚也叹气。
本月收益卖书赚五千，卖咖啡赚2万
赔款减1万、员工工资减1万、进货成本减1万、房租水电减八千……
姜柚初查账查了一下午，越查越心凉。
都说创业有风险，投资需谨慎，现在可算真切体会到了，为什么大人们都喜欢“稳定”。
毕业两年，姜柚初对外宣称在培训机构“考公考编”，实际上拿着小金库在离家老远的地方租了个店面，开了一家小书咖，赚不赚钱，全靠这个月水不水逆。
所以为了活着，她的主业是开书店卖咖啡，副业无限，包括不限于外出摆摊、自媒体视频带货、下海码同人文、做手工键帽卖给同行……
反正，多少比给资本家打工要好点，自己给自己干活，丰衣足食，不用受气。
这时电话响了，姜柚初合上记账本，接通：“歪？”
说话的是顾汤元：“姐，今晚我在漫时光live house有演出，记得来奥！”
姜柚初打了个哈欠：“不去，忙着呢。”
“有好多帅哥，我帮你要V信！”
“不感兴趣。”
“呀，姐，你不是之前很喜欢听音乐吗？我记得你大学的时候专门从南飞到北参加一场音乐节来着！”
忽然提及到久远的回忆，倒是叫姜柚初一时之间唏嘘不已，大学的时候她喜欢听歌，是多家路好，曾经为了现场体验音乐沉浸氛围，跋山涉水看演出。而决定在这里开店的最终契机，便是因为在下雪天遇到一家风格独特又温暖的书店。
——在紧张快节奏的时代，能有这样一家小店，供人休憩，海纳了各类不同的书籍，喝着咖啡放松心情，感觉很有意义。
不过！
她现在还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音乐版权费深陷囹圄呢！
眼看就要倒闭了……
正想着，顾汤元的声音拉回姜柚初的思绪。
“对了，还有脱衣秀，超劲爆的！”
“……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
-
晚上八点，姜柚初来到顾汤元给的地址。
和商业街不一样，这家livehouse在产业园区。园内有许多类型的小店，文创品牌、咖啡甜品、手作等等，各有特色，装修十分精美。因为坐落在景区附近，这里交通便利，人流量巨大。
瞥一眼他们的牌匾，姜柚初不禁深思，这里的房租一定很贵，确认过眼神，是她开不起的地段。
比起其他店的花里胡哨，漫时光酒馆反而显得低调神秘。
走到门口，正好顾汤元也从里走出来，向姜柚初招了招手。
“这里这里！”
暗黄的灯光下，顾汤元穿着灰色毛衣和破洞牛仔裤，卷毛的挑染蓝发型与之相衬，唇上还戴了银色的唇钉，脖颈上挂着十字架双链，整个一休闲朋克风。
……所以，花里胡哨的另有其人。
姜柚初往四周看了看，没什么人，而后走到他旁边，压低嗓子问：“你是顾汤元？”
顾汤元睇她一眼：“不然呢？姐你眼神还是那么不好。”
“你被夺舍了？”姜柚初嘶了下，又皱着眉瞧一眼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依稀记得半年前，她的远房表弟小顾还是一个刚上大一的新鲜大学生，满眼的单纯与清澈，这才多久不见，已经沾染上世俗与社会，变成如此模样。
“这是乐队穿搭啦！”顾汤元无奈道，“姐，我觉得你得多出来溜达溜达，感受一下年轻人娱乐场所，看你，一整天待在家学习脑袋都僵化了！”
“我哪有！？”姜柚初被气到，忍不住捏上他耳朵，“你再说一遍。”
顾汤元吃痛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姜姐最牛逼！姜姐最霸气！”
酒馆内场是一个空旷的地儿，类似于音乐节的场地，前头是一个很大的舞台，灯光绚烂，后面放着桌子，供人聊天喝酒。
姜柚初跟着顾汤元来到前排，找了个空桌坐下来。
“姐，你先在这儿休息下，等会快挨到我演出了，记得给我加油！”
“行，我会为你打call的。”
顾汤元走后，来了个酒吧小保提着一组果酒和果盘放到桌上：“请慢用。”
姜柚初笑眯眯地说一声谢谢，开始嗑瓜子。
此时是热场阶段，舞台上坐着一个弹木吉他的小姐姐，她穿着针织外套，留齐耳短发，唱着动听的民谣。
忽然，灯光熄灭，一束光线打在了舞台后方。
灯光下，站着一个弹着贝斯戴墨镜的男生，左边的顾汤元敲着架子鼓，右边的寸头男在弹键盘。
再往前，原本弹木吉他的女生，换成了电吉他，与他们一起演奏炸场的音乐。
现场的人也跟着燃了起来，欢呼、跟唱。
“大家好，我们是夏日烟火乐队，欢迎回到，属于你我的青春。”
从摇滚乐到流行乐，再到最后的抒情乐。
舞台上的人，闪闪发光。
姜柚初看着他们的演出，感觉胸腔，在跟着一起震动。
弹唱完毕，站在中间的女生向大家鞠躬。
“谢谢大家来看我们的演出，希望大家都能有一个美好的回忆！”
眼前摆着各种颜色的酒，姜柚初连着喝了几杯。
青春啊……
好遥远的词了。
抒情和缓的音乐环绕在耳边，有点微醺，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姜柚懒懒撩眸，看向舞台，环顾四周，在目光触及一处昏暗的角落，忽然停下来。
舞台下，墙角边，与她隔一桌的距离。
一个男人半撑着头，专注地看着舞台演出。灯线昏暗，他的侧脸轮廓立体流畅，睫毛长如鸦羽，像是上世纪老剧的一帧画面，帅得很有氛围感。
刚刚在想什么来着？
青春，好遥远的词，很久没想起过以前的事。
这下，可让她想起来了。少女时期的第一次心动，好像就是因为这样类型的男生。
姜柚初不禁在心里感叹一声，她真的很专一。
“砰——”
杯子忽然摔落，里面的酒跟着洒了出来。
困倦褪去大半，姜柚初的心脏跟着停滞一瞬。
男人听到声响，偏头看过来。
姜柚初心神跟着恍惚，一时间还以为是梦没醒。
太像了。
若不是看到他肩膀上闪烁的酒吧保安专属灯效，她几乎就以为这是同一个人了。
她的高中初恋兼仇敌，怎么也不可能会来这里当保安。
“姐，怎么样？”
顾汤元忽然出现，拍了拍姜柚初的肩膀，笑嘻嘻地问她。
姜柚初睨他一眼：“你不是说有脱衣秀吗？”
“哎呀，今天刚好没来，可能因为今天的压轴是我们吧。姐，你不是说你不感兴趣吗？你难道不是特意为了来看我的吗？”
“……”姜柚初眼皮一跳一跳的，“你弹得挺好的。”
顾汤元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道：“还有待提高。”
姜柚初越过顾汤元，瞥一眼阴影里的人：“你认识那个人吗？”
“不认识，之前没见过。”
酒精加持下，姜柚初脑海里灵光一现，对顾汤元意味深长地笑笑：“那你帮我个忙吧。”
僵持了一分钟后，顾汤元妥协，拿着她的手机过去和那个男人套近乎。
姜柚初对顾汤元比了个打气的手势，喝了几口哈密瓜口味的果酒，等着他凯旋而归。
甜甜的滋味润进喉咙，感觉有一些腻。
说起来，她喜欢的男生都是一种类型，远看冷冷清清像一朵高傲的白玫瑰，近看五官精致，像是从时尚周刊里抠出来的。
唯有那位天杀的初恋，完全是表里不一的一个人，看着温淡，内里及其腹黑。
除了刚开始不认识的时候，向他要联系方式被拒，此后在了解了某人的为人之后，整整两年，姜柚初对其敬而远之，避如蛇蝎。
“姜柚初？”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姜柚初回头，只见穿着西装的江清越，一脸惊喜道：“真的是你！我还以为认错人了呢，我们好久没见了吧……”
看到江清越，江柚也也不禁怔愣，如果没记错的话，江清越是某人的好哥们。当初为了认清某人，躲开他，还特意与江清越套近乎。
每次有他的场合，她都不会去。
江清越絮絮叨叨的话拉回姜柚初的思绪：“对了，高中毕业聚会你也没去参加，一晃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你怎么在这儿呢？”
姜柚初：“我表弟在这里有演出。”
“这样啊，”江清越笑道，“其实我是这里的酒场负责人，早知道你来，我特意准备一桌了。”
啪嗒。
心里有个绷着的弦忽然断了。
如果江清越是酒场负责人，那刚刚那个人……
姜柚初慌忙转身，寻找顾汤元的身影，隔空向他示意别要微信了！
但是顾汤元不明白，他给以姜柚初“都包在我身上”的安慰，拿着他的手机递给当事人。
舞台上传来一阵有韵律的击打乐。
姜柚初心里的鼓，乱了，上演一曲毫无节奏的敲击声。
只见顾汤元对那人说了什么话。
十几秒后，他向这边看过来。
很恰巧的，耳边适时响起江清越的声音：“对了，他是祁璨，你应该有印象吧？”
姜柚初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上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
脑海里已经远去的少年身影又浮现出来，渐渐与眼前的男人重合。
当时的少年肆意骄矜，而今褪去了青涩，多了几分成熟与稳重，不变的是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傲。
而他居然，该死的在冲她笑。
就是这笑！！！
就是这样。
高一的时候，她满眼星星地问他能不能加一个微信。
他回以微笑。
就在姜柚初以为要成了的时候，他却勾了勾唇说：“请你不要再隔着窗户偷看我了，我很讨厌。”
那一瞬间，少女的唇角僵住，世界天塌地陷。
完蛋，姜柚初绝望地想，她那本来就不多的面子，要毁于一旦了。
然而，顾汤元忽然扬着手机跑过来，并且激动地说：“他加你了，你快同意一下！”
……
姜柚初怔住。
祁璨这家伙是撞了什么邪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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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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