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鸿雁挂在墙上硬生生等了他小姨一个小时,腰酸背痛地下来时,见人都是呲牙咧嘴的,和甘之南聊天才知道,对方不仅把3000米接了,还顺带着将接力也替了。
鸿雁回去后在腰背上连擦了几日的药酒不见好,索性放弃运动会大显身手了。
游高的运动会惯是些裹脚布似的开场白,只见上台发言的人一个赛一个激情,底下站着的学生个顶个困倦。
沈仄刚打了个哈欠硬从眼角憋出几滴泪,他看向一旁的鸿雁,小声地吐槽道:“偏要我们七点站好队,静听他们两个小时的发言……寻常也不见那么能说。”
鸿雁认同地点了点头,接道:“再激情的心也要被两小时朗读磨灭了。”
“对了,雁子,南哥替你的3000米在什么时候?”
“开幕式结束就要检录了。”,鸿雁往身后瞧了一眼,看到甘之南的目光朝自己投过来,忙说了一句,“实在跑不下来,走着也行。”
“对对对,身体健康最重要,我上次跑个1000米回来大腿酸了一个星期。”,沈仄应和完后突然想到了什么。
“等等,游高把3000米放第一个?是打算上演无人生还呢?”
鸿雁将头扭了回来,摆了摆手道:“不知道,可能是操场太小,跑垮了一堆人后能挤得下吧。”
就在两人安静下来一秒后,甘之南突然开口道:“我能。”
和他不相熟的沈仄听了这话像是二丈和尚摸不到脑袋,他的目光从身后的甘之南移到一旁的鸿雁,声音也拉了个长的,“啊——”
他对鸿雁使了个小眼色,大概是问甘之南这话什么意思。
鸿雁挑了一下眉,不免有些小骄傲地说道:“他说他能跑下来,让我们不用担心。”
果不其然,一旁的沈仄眼睛一亮,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也不看看小爷是谁……”
话还没说完,领了李燕的命令前来巡逻的曲仁杰看到他们两个人在说小话,皱了下眉训道:“安静。”
走过两人时还不忘丢下一句,“一丘之貉。”
顿感莫名其妙的鸿雁:“?”
“我怎么觉得这曲仁杰多少有点幻想症?我们招他惹他了?他把我们当成幻想敌?”,沈仄皱了皱眉嘟囔了两句。
台上的领导终于舍得放下兢兢业业工作两小时的麦克风,让各班到规定的地方落座。
“请参加男子3000米的同学到检录处检录……”
“请参加男子跳高的同学到检录处检录……”
“雁子,你这几天不是腰疼?要不别去跳高了。”,沈仄一想又不对,改道:“算了,不去李燕那个人知道了又该找你麻烦……”
“我去检录,随便跳跳就行了。”,鸿雁拍了拍沈仄就要走,没走两步又被他追了上来。
“我还是不放心,我跟着你一起吧,正好现在没轮到跳远。”,沈仄边走边嘱咐道:“日常还没什么运动呢,你可扭到腰了。”
“……”,鸿雁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转移话题道:“但凡小爷没有扭到腰,少说给你跳个两米。”
沈仄丝毫不给他面子,戳破道:“你就吹吧。你赶紧随便跳一下,然后我们去接南哥。”
“你想,一个跑了3000米的人,见到终点有自己的朋友等着,跑过了线还有朋友接住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我是指望不了你这小身板接我了。”
鸿雁听了顿时不服气地道:“你看不起谁呢?”
“你他娘的就是坐火箭朝终点线来,小爷也能接得住你!”
沈仄被他的比喻逗笑了,他伸手戳了一下鸿雁的脑门,教育道:“少跟老赵学这些粗话。”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道:“3000米应该没那么快吧,希望能赶上。”
鸿雁检录后进了场排队,不算刻意地压掉了三次杆后,装作懊悔的模样神速离了场。
跳高场地离3000米结束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听到广播说3000米还有最后一圈的时候,沈仄扭头对鸿雁说道:“你慢慢走过去,肯定能赶上,我跑去拿水。”
鸿雁点了点头,见人跑走后,加快步伐朝甘之南赶过去。
他的视力还算不错,远远瞧见那个干净整洁的男生匀速跑着,终点线乌泱泱挤了很多人,他一眼就看到了一班的曲仁杰和前两天向甘之南表白的那个女生,两个人手里均拿了一瓶水,眼巴巴地等着。
不知为何,鸿雁瞧到那两人的第一眼起,就内心认定了他们一定是在等甘之南。
文转理的硬石头他说碰就碰了,生活拮据家庭原因导致的各色人的评判他不在乎也不往心里去。可只要带着甘之南这个不确定因素的事,他活像一只软脚虾。
鸿雁越走越慢,最后甚至停到了田径场中间的草地,又被负责铅球的工作人员赶走,他默默走到了边缘坐了下来。
“我的小祖宗,你怎么坐这了?不是你前两天说南哥替你跑3000米,你要在终点线隆重地迎接他?”
“要不是我拉着你,你还想给南哥扯横幅……”
沈仄找了一圈才找到人,不免劈头盖脸说上两句,他指了指手上的杯子,说道:“这温水,还是大早上你去接了热水暖了俩小时。”
“沈仄……”,鸿雁抬头喊了他一声。
沈仄没好气地回道:“干什么?”
“你挡着我视线了。”
沈仄:“……”
他见劝不动鸿雁小祖宗,索性和他并排坐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甘之南拐过弯道开始加速朝终点跑去,路过他们这里不过一秒。
鸿雁的目光直直地跟随着甘之南的身影直到他冲过终点线引得那群人欢呼,干净的小男生脸色微红,稍稍弯腰撑住自己的膝盖,均匀地吐气,连汗都不曾有一滴。
拿着水的曲仁杰和杨柳荫果不其然朝甘之南走去,鸿雁就那么瞧着,瞧着甘之南犹豫了好几秒最后将两瓶水收入囊中。
“哇靠,曲仁杰他这是干嘛?觉得那日就是你欺负了南哥如今扶贫呢?真当自己是一方人物了?”
见甘之南收了女生的水,沈仄下意识偏过头瞧了瞧鸿雁的脸色,等到他反应过来才觉得有些奇怪。
有女生喜欢那是别人都羡慕不来的事,寻常朋友沈仄这会儿已经跑上去取笑了,可是现在他总莫名其妙地觉得甘之南辜负了鸿雁的好心、鸿雁会不开心。
甘之南冲刺的时候在跑道旁瞧见两个并排坐的人,许是累的,鸿雁的脸色很差。
他今日才从沈仄口中听到鸿雁腰不舒服,跑过终点时本想去问问却被两个人拦在了原地、递上来两瓶水。
他回想自己路过鸿雁时,对方身边好像没有见到水的踪影,犹豫了几下还是接过那两瓶水准备给人带过去。
甘之南拿着水转身走向刚才鸿雁坐的位置时,却发现那里只剩下一个沈仄。
他轻皱了一下眉,随后快步地走上去,问道:“鸿雁……”
沈仄的眼神有些躲闪,他笨嘴笨舌地急忙说道:“雁子他让我说他不舒服……”
“呸,雁子说他有点不舒服回去歇着了,让我不用跟着。”
因为对着甘之南说谎而感到羞赧,沈仄一张脸憋得通红,他生怕对方问个一两句自己再说漏一些,忙将手中的温水递给他,率先开口。
“早上集合前,雁子去一堆人里面挤着给你接的热水,在校服里面暖了俩小时,这会儿还温着。”
沈仄说罢才瞧见他手中的两瓶水,自觉说错了话,又将手哆哆嗦嗦收了回来,不确定地开口道:“你要是有……就算了。”
甘之南一眼瞧见那个朴实的水杯就知道是鸿雁的,只是刚刚从两人身边过没看到。他想了一会儿,弯下腰将手中两瓶水放下,拿起了温水裹在怀里对沈仄点了点头走了。
平白无故多了两瓶瓶装水的沈仄坐在风中凌乱,莫名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他看那两瓶还未启封的水越瞧越碍眼,起身将它们随意放回一班的位置。
甘之南怀揣着水杯回到一班教室的时候,从后门瞧见鸿雁坐在最后一排,整个身子全趴在课桌上,脸侧着将后脑勺留给外面的人。
他几步走过去坐在了沈仄的位置上,将怀中的杯子拿出来递给鸿雁,说道:“喝点。”
鸿雁眼皮子都没抬,一只手抓着笔正在演草纸上胡写乱画。
他余光瞥见了自己的水杯,无论是沈仄再给他的或是他自己拿来的、无论他是不是启封那两瓶瓶装水,都不重要了。
甘之南见人不理自己,静了半晌又将杯子塞回怀里试图暖着,随后他大眼瞧了一下鸿雁的演草纸,因为实在看不懂,开口问道:“你在写什么?”
“解题。”
鸿雁回了一句后,算式不知步入了什么死路,他把刚写的那几行全划了黑。
甘之南看着那几下无端的、带着情绪的涂抹,抿了一下唇,说道:“会写吗?不会我看看。”
“不会。”,鸿雁应了这句坐起身,扭过去和甘之南面对面,将自己的笔放到了桌子上。
他直视甘之南的眼睛,那双眸子冷静淡漠又异常干净,他放软语气道:“这道题很难,我解不出来。”
外面的阳光洒进来照在鸿雁的背后,甘之南又心生了前几日对他的比喻——橘猫。但是今日的橘猫不如那日的安顺,浑身上下的猫炸着,不存在的胡子也颤着翘到了天上。
他眨了眨眼,顺着话茬接道:“什么题?”
鸿雁低眸看向他怀中的水杯,一字一句认真地道:“公式未知,代入hy和gzn,能不能求出来一个解?”
其实那日在院墙上挂了一个小时,他也并非什么都没干,鸿雁想清楚了自己所有的不开心皆系于甘之南身上。
做些假设,如若有人说自己喜欢甘之南,鸿雁会嗤之以鼻对方说的年数不如自己多,再心里堵得慌;如若甘之南为了别人做什么,鸿雁只会给自己圈起来然后放空自己,不到必要关头什么也不想。
凡总下来,鸿雁得出一个结论——他怕不是养“儿子”养出感情了。
甘之南没听懂,神色怔愣地摇了摇头,承认道:“我不知道。”
鸿雁闻言一下子就释然地笑了,他从甘之南的手里夺过自己的水杯,喝了几口水道:“我还以为你真有天大的能耐。”
他解不出来是因为鸿雁和甘之南本就是相背离的两条线,短暂的时光都是他偷来的。
甘之南解不出来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懂。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沈仄总觉得自运动会之后鸿雁哪里变了,可又说不上来。作业任务似往常按时完成,放学也依旧会拉上甘之南回家,继而每日找对方讲题,学理科未曾松懈。
可沈仄的直觉告诉他,鸿雁不对劲。
还未到夏日,天气已然闷热了起来。一旦阳光洒在谁身上,那人必定懒洋洋的,笔不想动脑子不想转。
曲仁杰拿了张表从后门走了进来,径直向鸿雁沈仄那桌来。
沈仄一看他就莫名心里堵,对鸿雁使了个眼色,转过头去装作刻苦学习的模样钻研卷子上的数学题。
曲仁杰也不管他们看不看自己,直接开口道:“过两日学校要组织班级篮球赛,需要同学踊跃报名。我看你们两个日常课间放学都要去打篮球,不如先写上你们俩的名字。”
沈仄“啧”了一声,头往后门外撇了一下,说道:“这几天正热着,这苦活累活你找别人吧。”
曲仁杰推了一下眼镜,按下心里的不爽,规劝道:“老师说了,参加篮球赛是为班级做贡献,是为班级……”
“哪门子的老师?哪门子的班级?”,沈仄直起了身对着曲仁杰就骂道:“少道德绑架你爹,说难听点,现在的一班就跟重组家庭一样,没几个月就要散。”
“一班让我处处吃瘪,我凭什么为一班争光?”
鸿雁听曲仁杰说话不知想到了什么,平日还算和气现在立马皱了皱眉,回道:“上次给运动会拿的医院证明还在家里放着,你要不要?”
“要了我明天就给你取来。”
甘之南从后门回来便见到自己的同桌同最后一排的两人吵得脸红脖子粗,他刚从办公室听得篮球赛,看曲仁杰手里拿着表就知道是这事。
他轻皱了一下眉,走了上去,对还想再说什么、憋得满脸红的曲仁杰说道:“我识得鸿雁的病。夏日闷热,他若是稍有剧烈运动,就会喘不上气。”
“如果人数不够无法向老师交差,我顶替他。”
鸿雁一见他与曲仁杰求情,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这几个月本就因为面前的人不爽,如今正主都在,顿时站起来发作,对甘之南凶狠地说道:“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还未等甘之南询问缘故,鸿雁直接偏过头对着曲仁杰说道:“小爷我报了!”
“为班级争光,我辈义不容辞!”
说罢,他从曲仁杰手中抽出报名表,捏起笔大刀阔斧地挥洒了自己的名字,“鸿雁”俩字生生占了三个框!
曲仁杰:“?”
刚才不还称病推辞呢?
沈仄:“?”
刚才不还一班算个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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