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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黛玉道:“妹妹何以总是说后面再解?”

芙蓉子笑道:“作者伏线千里,布局巧妙,我想解文,真是老虎咬刺猬,不知从哪里下嘴呢。”

黛玉闻言,噗嗤一笑,她常日愁眉不展,这一笑如优昙盛开,美不可言,只听她道:“是我心急了,妹妹且慢慢解来。

常言说的好,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位朱氏后人用小说这种方式,以曲笔写史,当真是心思机巧至极。把一个个奸佞之人,写成美好的女儿身,兼之各有各的惹人喜爱处,怎么想出来的?”

芙蓉子哈哈笑道:“想来也是被逼出来的,不得不隐写,若他还是皇子,以他的大才,又怎甘心局囿于这种通俗读物,只怕早就直抒心意,激扬文字,在史书上留下浓重的一笔了。只是没想到如此竟成就了一本文学巨著,也算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

黛玉颔首道:“是啊,世事否极泰来,福祸相倚,原也难测。”

芙蓉子道:“林姐姐,你能这样想再好也没有了。

这时窗外细雨渐住,晴光乍现。黛玉由衷道:“这两天听妹妹解书,我心中的积郁也解了不少,多谢妹妹与我做交心之谈,还请妹妹接着讲,我洗耳恭听。”

芙蓉子道:“很高兴林姐姐喜欢听,那我就接着讲晴雯了。

昨儿说到《芙蓉女儿诔》来,其实作者在其中就揭秘了晴雯与宝玉间的事情。

当日正值中秋节刚过,晴雯病故,宝玉在园中芙蓉花前祭祀,待他念完《芙蓉女儿诔》,黛玉曾将这篇诔文与曹娥碑做比。

曹娥碑是东汉时期为纪念曹娥投江寻父的孝行而立。

据说曹娥的父亲曹盱是一个巫祝,在一次端午节纪念潮神伍子胥的活动中,曹盱指挥的船被浪打翻,曹盱落水身亡。

曹娥在江边大声哭喊着寻找父亲,一直寻至第十七天仍不见父尸,便投入江中。五天后,曹娥抱父尸浮出水面。

关于曹娥碑,有一件著名的事情,就是东汉蔡邕夜读曹娥碑后,在石碑的背面题了八个字:

“黄绢幼妇,外孙齑臼”

时人皆不解是何意,后来曹操路过此处,杨修解出来这四个字的意思就是“绝妙好辞”的意思。

于是曹娥碑成为中国最早的字谜。也因为曹娥碑隐含着中国第一个离合字谜,因此被看作是中国文字隐语的图腾,字谜的鼻祖。由此灯谜中的还专门设置了一个谜格叫“曹娥格”。

所以黛玉以曹娥碑比《芙蓉女儿诔》,其意之一就是说这篇诔文中有隐语。

诔文中有一句:“而玉得于衾枕栉沐之间,栖息宴游之夕,亲昵狎亵,相与共处者,仅五年八月有畸。”

衾枕就是被子和枕头的意思,其意不言而喻,衾枕之欢,就指男女欢好。

栉是梳子和篦子的总称,古人常以篦子通头发。沐自然指沐浴。

栖息指鸟类停留,明指晴雯为鸟类。

宴游就是享乐的意思。

亲昵狎亵,这四字意思更加明显,狎亵的意思即是放荡,□□。

这样的日子过了五年八个多月。

所以这一切的起头是哪一天呢?就是端午节晴雯撕扇那一天。

“衾枕栉沐”,也就是那一天撕完扇子后,晴雯高兴了,还是伺候宝玉洗脸通通头发,陪着他栉沐洗澡了。

那一天他俩有了衾枕之欢。

那一年宝玉十二岁,到第六年的八月十五中秋过后,宝玉十八岁时,晴雯病故,宝玉为之做《芙蓉女儿诔》,正好是过了五年八月有畸。

这话翻译过来就是,宝玉得与你一起沐浴通头,得衾枕之欢,一起享乐,到今已经过去五年八月有余了。

所以端午撕扇,作者虽然最后写袭人才换了衣服走出来,小丫头佳蕙过来拾去破扇,大家乘凉,不消细说。

但是作者伏线到了五年多后,宝玉做《芙蓉女儿诔》才将不消细说的部分补足。

之所以这么写,也是用史笔。因为历史上,风传客氏与熹宗朱由校有染,但是熹宗并没有正式娶客氏,客氏的身份始终是奶妈,不像万贞儿做了贵妃。

因此作者也明写袭人与宝玉偷试**,隐写宝玉与晴雯情事。

《芙蓉女儿诔》中还有句“蓉帐香残,娇喘共细言皆绝。”,这情事的描写,作者将二人亲昵狎亵的情状描写的很生动了,亦毋须多言,也是同样的意思。

事实上晴雯自端午那晚后,受宠日盛,到袭人回家探母的空隙,晴雯乘虚而入,成功上位,取代了袭人在宝玉身边的位置。

书中说袭人被宝玉踢了心口疼,加之得了王夫人的器重,故而要自重,又以晴雯睡卧警醒,举动轻便的缘故,晴雯遂搬到了原来袭人的位置,夜里伺候宝玉的事情全部有晴雯一个人做,所以宝玉的外床只有晴雯一个人睡的。

晴雯被赶走后,袭人才依旧年之例,得以将自己铺盖搬回来,设于宝玉床外。

可见之前袭人所谓心口疼,为了自重,在王夫人面前表现,皆为借口。

此时仍有病根,王夫人才以狐媚的理由从怡红院撵走许多人,袭人若是有这些顾虑,何以现在会搬回来?

事实上是袭人走后,晴雯借机上位,独得盛宠,看在宝玉眼里,睡卧警醒,手脚轻便,怎么看怎么好,夜里只想她作陪。

如果把宝玉看做皇帝,那就是夜夜临幸晴雯,袭人坐了冷板凳。

晴雯刚接替袭人夜里伺候时,宝玉常错叫袭人,如此过了两年,到晴雯被赶出去后,换回袭人夜里伺候,宝玉却错把袭人叫晴雯了。

当宝玉笑着说:“我近来叫惯了他,却忘了是你。”时,袭人的一句:“他一乍来时你也曾睡梦中直叫我,半年后才改了。我知道这晴雯人虽去了,这两个字只怕是不能去的。”暗含了多少隐忍心酸,到了这个田地,她如何能再忍晴雯,向王夫人告密,赶走晴雯是必然的结果。

所以当宝玉怀疑是袭人告密时,贤袭人也忍不住发作:“真真的这话越发说上我的气来了,那晴雯是个什么东西,就费这样心思,比出这些正经人来!还有一说,他纵好,也灭不过我的次序去。”

但是饶是这样,贤袭人毕竟是贤袭人,并没有被醋意彻底冲昏头脑,姿态还是要做的,对宝玉说她安排了宋妈妈给晴雯送衣服和她攒的几吊钱。

虽做了这些显示自己贤惠之举,袭人最后还是忍不住阴阳一番:“我原是久已出了名的贤人,连这一点子好名儿还不会买来不成!”

黛玉忍不住感叹道:“唉,人心鬼蜮,实难看穿。这些人争名夺利,虽属同类,到头来终不免内斗,害人害己。”

芙蓉点头道:“林姐姐说的极是,作者写袭人和晴雯,虽分做两人写,有时其实合为一人。

比如《芙蓉女儿诔》中的芙蓉是木芙蓉,木芙蓉和黛玉的水芙蓉的区别是木芙蓉秋季开花,可以一直开到隆冬季节,而水芙蓉夏季开花,秋天就开始凋谢了。

所以宝玉在《芙蓉女儿诔》开篇即说:乃致祭于白帝宫中抚司秋艳芙蓉女儿。

白帝司秋运金气,书中第三十七回,贾政因点了学差,八月二十走后,探春牵头起诗社,正巧贾芸送来白海棠,这次诗社于是以白海棠为题。这白海棠同样是在八月十五以后,也是秋海棠。

这次薛宝钗的《咏白海棠》,在李纨力推之下,占了魁首,所以她即代表白海棠。

宝钗写的白海棠诗里面就有一句“欲偿白帝凭清洁”,意思想以清洁回报白帝。

所以晴雯与宝钗一样,同是白帝宫中人,五行都属性金,是以作者以木芙蓉这秋季之花写晴雯,因易与黛玉的水芙蓉混淆,以起到以假乱真之效。

书中之所以说晴雯是芙蓉花神,本是小丫鬟胡诌的,而作者要写一群耗子偷香窃玉,模仿香玉,是以耗子变的香玉猛一看像,但是细究根源就会发现端倪。

宝玉在诔文篇首又提到用晴雯生前喜欢的四样东西祭奠她,分别是:群花之蕊,冰鲛之縠,沁芳之泉,枫露之茗。

群花之蕊:与宝钗的冷香丸材料同。

冰鲛之縠:一种清凉如冰的薄纱。

前文也提到,客氏夏季怕热,这一点跟宝玉说宝钗体丰怯热一样。

宝玉五月初四把薛宝钗比杨妃,说她体丰怯热,薛宝钗借扇机带双敲。第二天五月端午,便有晴雯撕扇。

怕热之人的自然喜冰雪,史书写熹宗夏天对客氏赐冰不断。有诗描写此事:“妾心自识凉如水,敢乞天厨一赐冰。”

沁芳之泉:泡了鲜花的水,荼毒众生之意。

枫露之茗:在书中第九回,晴雯向宝玉告状李奶奶吃了宝玉留给她的豆腐皮包子,李奶奶又喝了宝玉的枫露茶,气的宝玉大发雷霆,把手里的茶水泼了茜雪一身。

这枫露茶影射朱由校喝的仙药“灵露饮”。

1625年5月,客氏与魏忠贤陪同熹宗朱由校在西苑游船。

先在桥北浅水处大船上喝酒,后熹宗又和魏忠贤等乘小船到深水处,不料忽然来了一阵大风,将小船掀翻,熹宗落水,从此生病。

魏忠贤的同党尚书霍维华向熹宗进献了所谓仙药“灵露饮”,熹宗喝了以后,果然觉得果然清甜可口,便日日服用,以求长生,导致全身浮肿,卧床不起,于1627年8月22日驾崩,年仅23岁。书中晴雯去世时间也是8月15以后,与朱由校驾崩时间同,皆因朱由校就是客氏的靠山,靠山一倒,她也完了。

《芙蓉女儿诔》中,宝玉赞晴雯的一组文字,以金玉喻其质,以冰雪喻其性,不管是金玉还是冰雪,都是薛宝钗属性,黛玉时常因为金玉跟宝玉闹矛盾。

比如端午节前的争吵,主因就是因为金玉。

黛玉说:“如何我只一提金玉的事,你就着急,可知你心里时时有。”

等等。

《芙蓉女儿诔》这段比喻晴雯,只一句“其为貌则花月不足喻其色。”,倒是有黛玉属性,却是指是外貌和色相相似,指徒有其表,只披了一张皮而已,便是那只变成香芋的小耗子。

诔文中还有一句“其为神则星日不足喻其精”,说其精神在于星日,只有星日,则无月。

我们平时所见文章多讲日月同辉,无月而单说星日的少有,毕竟繁星何以与日月争辉?

前文也讲过,日为清,日月为明,所以书中众耗除了偷香窃玉,还有吞月之喻。

书中每到正月十五、八月十五这些月圆之夜必有事故,是取月满则缺之意,喻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盛极则衰。

黛玉赞同道:“人常道晴为黛影,我看《芙蓉女儿诔》也心生疑惑,若果真晴为黛影,何以作者在诔文中数次以茝兰喻晴雯,书中似桂如兰的明明是袭人,诔文中又说晴雯“生侪兰蕙,死辖芙蓉”,生前与兰蕙为伍,正是说她和袭人本为一体之意。只是当时没想明白,如今听妹妹这一讲,茅塞顿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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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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