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雄英从学堂出来看望马皇后,老远就大声喊:“祖母,祖母。”
马皇后已经能坐起来了,听见就回答:“诶!诶!诶!你慢点。”
朱雄英跑到寝宫门口,助跑几步从门槛外跳进来,满身活力的跑进了寝宫,看到老夫妻两个立即停下,整理了一下衣服对着朱元璋恭敬的说:“爷爷,孙儿读书回来了。”
朱元璋看到大孙子心情大好,就如夏日暴雨转晴天,他满心欢喜却故意板着脸问:“今日书读的怎么样?先生是怎么说的?”
朱雄英赶紧站直了把今日学什么、老师讲课内容和评语都说了一遍,小孩子口齿伶俐自信飞扬,朱元璋和马皇后看着心花怒放,对这大孙子越看越爱。
朱元璋一把抱着朱雄英,对马皇后说:“妹子,不是咱夸,雄英这孩子将来比咱有出息,咱这么大的时候还用尿和泥巴呢。哎呀,说起来也是让人感慨啊,咱像雄英这么大的时候肚子饿的直叫唤,哪里会想到有如今这样的家业。”
他感慨完对朱雄英说:“雄英,你将来要强爷胜祖,你将来比咱厉害咱在地下躺着也会笑,咱不怕儿孙超过咱,就怕儿孙不争气。”
朱雄英挺直了腰杆子回答:“爷爷,你放心,孙儿将来肯定超过您和我爹,到时候孙儿要攒很多钱,要有大大的疆域,要养活亿万万百姓。”
朱元璋哈哈大笑,对着孙子的脑门亲了一口:“咱就稀罕你这劲儿头,看着劲劲的!”
祖孙两个哈哈笑起来。
这时候宫女送药进来,朱元璋立即把怀里的大孙子放下,从托盘里端了药递给马皇后:“妹子,一口闷,这样才不苦。”
马皇后接了碗一口气把汤药喝了,朱元璋赶紧接了碗放回宫女的托盘里,就说:“不知道这药的效果怎么样,那群太医都是些庸医。咱想了,要不然在民间征召大夫,要是能把妹子你的病治好,咱绝不吝啬赏赐。”
马皇后说:“民间大夫不稀罕你的赏赐,更怕没给贵人治好病被拉出去砍了。重八,别动不动就杀人,少杀些人多积些阴德。”
朱元璋立即说:“咱就是说说而已,又不是真的杀人,咱就是吓唬他们,不吓唬这些人他们不肯出力!”
马皇后叹息一声,心里知道这就是朱元璋的说辞,嘴上答应的好,回头并不改,极其执拗。
吃过饭朱元璋看着马皇后睡下,嘱咐宫女们好好照顾,带着朱雄英出了坤宁宫。
朱雄英抬起头跟朱元璋说:“爷爷,孙儿看出来了,祖母虽然有恙在身,却是心病。”
“呦,你连心病都知道啦?谁告诉你的?”
“那不是书上是说的吗?心病还需心药医。”
“嗯,那你说你奶奶哪里有病?就是有什么心病?”
“她想二叔三叔了,您没过完年就把二叔三叔赶走,祖母惦记他们了。不如派人把他们叫回来,祖母看到了二叔三叔肯定高兴。”
朱元璋就说:“别折腾你二叔三叔了,还没走到秦藩晋藩又被你叫了回来,到时候来回折腾,他们带着的下属又多,这么多嘴难道不吃饭?一路上劳民伤财,路过的地方鸡飞狗跳,还是算了,你多往你祖母跟前去,哄着她开心就行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雄英,咱家没钱经不起折腾。别说是你祖母,就是咱有一日死了,也不让他们来奔丧。”
朱雄英低下头被爷爷牵着手去了乾清宫。
朱标在乾清宫里伏案了一整天,这时候满脑子都是文字,整个人非常疲惫,觉得头昏眼花。眼看着外面天要黑了,他也饿的肚子咕咕叫,想着今天就干到这里了,就听到朱元璋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朱标站起来,就看到一老一小牵着手进入了书房。
朱元璋说:“不用起来了,今天忙不忙?”
朱标苦笑:“哪有不忙的日子!爹,我娘怎么样?”
“比前几天好多了,能坐起来,咱看着气色和精神头也好点了。”
朱雄英松开朱元璋的手抱着朱标的腿,小声说:“祖母今天可厉害了,一口气把药喝下去了。”
朱标笑着弯下腰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朱元璋转身坐在朱标的座位上,拿起文书看起来。朱标弯腰把朱雄英抱起来放在了桌子上,跟朱元璋说:“如今胡惟庸是百官之首,比起刘伯温和李善长来,显得咄咄逼人了些。这些文书都是他挑拣过的,不利于他的咱们父子都看不到,如今他权势熏天,门前车水马龙。”
朱元璋听到胡惟庸的名字后立即把脸拉了下来。
如今朝堂疯传说是胡惟庸毒死了刘伯温,原因很简单,胡刘二人都能担任丞相这个百官之首,但是李善长推荐了胡惟庸,刘伯温身体不好,于是一进一退之间,胡惟庸成功上位,然而小肚鸡肠,给辞官回乡的刘伯温下毒。
朱元璋此时已经有了杀意,朱标说了几句丞相跋扈,他反而没任何表示,接着翻看文书。
朱标没再说,都父子几十年了,朱标了解朱元璋。坐在桌子上的朱雄英敏锐的发现气氛不对劲,爷爷和爹不再说话,特别是爷爷,他总觉得不太对劲。
他还太小,要不然朱标会告诉他:你爷爷嘴上嚷嚷着要杀人未必会真杀,但是他嘴上不说的杀人,那是一定要杀的。
晚上朱标牵着儿子回东宫,父子两个一高一矮走在月光下,太监们提着灯笼远远的坠在他们后面。
朱雄英几次抬头看高大的父亲。
朱标正欣赏着宫中的月色,此时宫廷静谧,月色朦胧,朱标有心赏月,拉着儿子的小手慢慢走着。
朱雄英年纪小,最后忍不住问:“爹,爷爷今天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朱标没直接回答,而是说了些不相干的事情。他温和的跟儿子说:“龙凤元年,也就是前元至正十五年的九月,你祖母在太平府的富商陈迪家中生下了我。那时候你爷爷正带人攻打集庆,也就是今日的京师应天府。我出生后没多久,在次年三月,你爷爷带人攻破集庆,进入应天府,从此这南方重镇就在咱们家的掌控中。
在攻打应天府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件事儿,当时有三万多降兵,为了收揽军心,你爷爷从这三万多人中间挑选了五百人作为自己的守卫,身边只带了郢国公冯国用一人,大军感动,军心可用,十多天就攻下了这里。”
朱雄英忍不住说:“爷爷真厉害。”
朱标低头跟他说:“那时候文臣用心武将忠心,但是你爷爷该吃的苦吃了很多,该受的罪也受了很多,就算是坐拥了天下也是朝朝暮暮殚精竭虑。我的意思是这些人出力了,咱们家该酬功,他们扒拉点钱财没什么,但是不能贪恋权利,更不能做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春秋大梦。”
朱雄英虽然年纪小却聪明,立即说:“所以胡相该死,爷爷要杀他了。”
朱标摇头:“是也不是,一个胡惟庸靠贿赂李善长上位,克扣贡品,排除异己,欺上瞒下,结党营私,这些哪一条都能把他给罢官,但是罢官后呢?就不会出现一个赵惟庸马惟庸吗?”
“爹,儿子不懂。”
“你爷爷想废相,咱们家的权利不许任何外人染指。染指这个典故你知道吗?”
“知道,《左传》里面说郑国的大夫子公大权在握,飞扬跋扈。
有一天他和另一个大夫子家去郑灵公那里赴宴。路上子公对子家说‘我今日食指大动,必能吃到好吃的’,子家大笑。郑灵公就问为什么笑,子家就把子公的话告诉了郑灵公。
宴会开始后,每个人面前都有煮熟的甲鱼,偏偏子公的桌子上什么都没有,原来是郑灵公吩咐不给子公上菜。子公觉得受到了侮辱,大怒,起来走到郑灵公跟前,把食指在郑灵公的大鼎里搅了一下,尝了味道后离开。这就是染指的典故。”
朱标问:“后来呢?”
朱雄英回答:“郑灵公很生气,要杀子公,结果反被子公杀了,因此郑国大乱。”
朱标就说:“要在人家没伸出手指前杀了,才能避免被杀,记住了吗?”
“记住了!”
“走吧,回去看看你娘和你妹妹们去。”
朱雄英一瞬间跟没长骨头一样靠在朱标身上:“爹,你抱抱我嘛。”
朱标笑了一下,蹲下来对朱雄英说:“抱你不过瘾,来,爹扛着你。”
朱雄英高兴的拍手,对车大蓬喊:“大蓬,快来。”
车大蓬飞快的奔来,抱着朱雄英让他骑在朱标的脖子上,伸着手在后面虚扶着,满脸笑容跟着他们父子回东宫。
路上朱雄英就和朱标商量:“爹啊,商量个事儿呗,能不能把麟子妹妹接来咱们家玩儿啊,到时候你也扛着她。”
“你挺大方啊,把爹让出来给人骑大马。”
“麟子妹妹没有爹啦,她肯定没有骑过爹爹大马。”
“你妹妹也没骑过爹爹大马呢。”
“那你回去给妹妹骑,今天就让妹妹们骑。”
“过几年吧,你两个妹妹抱怀里都觉得骨头软,要是扛着他们两个,你娘肯定骂咱们。”
“那就让麟子妹妹骑。”
“你怎么还没忘这茬啊!你对人家也真是好的掏心掏肺。”
“爹,你答应好不好?”
“不好,不答应。”
“爹,咱们来讲条件吧。”
父子两个的声音消散在宫巷里,东宫的太监们全部通过宫巷,两边大门一起落锁,这一天过去了。
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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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天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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