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是什么?
现在还没出现的《三国演义》中曹操说龙,大意是: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
虽然这番理论现在没出现,但是世人就是这么想象龙的。
龙和国家命运息息相关,龙的形态也随着世代的更迭变化多端,如今“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是后来赋予龙的形象,最终在宋朝定型。可是早年的龙千奇百怪,都是长条状的。
郑道长能确定,麟子背上是长条状的怪物盘绕在一起,过一段时间随着年龄增长身体长高,就能根据颜色深浅看出模样了。
次日吃过早饭,蓝婆婆和黄婆婆领着麟子出门,两位婆婆就住在附近的村子里,也都有家人,前几日春忙,她们时常回家。这两日要春灌,麟子这三百亩地就需要壮劳力灌溉,除了佃户外,就有两位婆婆的子孙过来帮忙,所以麟子跟着出门奶声奶气地说句感谢的话也算是主家出面答谢大家了。
钱嫂子和赵嫂子家里也忙,但是她们两个都是年轻的寡妇,儿女都还小,跟着公婆一起过日子。因为没有壮劳力,他们的土地都被孩子的叔伯们种着,每年给一些粮食够吃就行。要是没这份活计,靠人家给的那点粮食只能说是饿不死,将来男孩娶亲女孩出嫁真的一分钱都没有,甚至灾年都要三餐不继卖儿卖女。
现在郑道长一个月给她们一两银子,这收入别说是京师附近,就是在应天府城内都是很高的收入了,还不需要她们卖身,只要照顾好麟子就行,所以她们两个干得十分认真,这两三年来都攒了二十多两银子了,这在村里已经是一笔巨款。
蓝婆婆和黄婆婆都是宫中的耳目,郑道长有些事情要避开她们,等她们走了,吕婶子和苗婶子去后院切草喂给鸡鸭鹅,她走进了赵嫂子和钱嫂子的房间。
赵钱两人看到郑道长来了赶紧起来。
郑道长和气地说:“坐啊,你们做针线活呢?”
赵嫂子说:“是啊,过三个月天要热了,蓝婆婆给了我们一块白绸子,说让给麟子做一身小衣服,我们已经裁剪好了,就差给小衣服滚边。”
麟子还处在孝期,虽然改了姓氏,但是张太君毕竟不是旁人,没有她麟子只怕是刚出生就享年。
郑道长就不着痕迹地把话题转到自己想问的事情上。
“白绸子啊,守孝是该穿素的,回头我给你们一块黑的,麻烦你们再做一件黑色的吧,能替换着穿。我实在担心白色不遮颜色,麟子背上好大一块胎记,看着吓人,我昨日看到,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老眼昏花,看着有的地方浅了,有的地方更黑了。”
钱嫂子立即说:“是有些变化,浅色的也不是浅了,好像是变灰色了。您老人家说得对,确实该做一件黑色的。”
郑道长叹气:“唉,我发愁呢,要是小块也就算了,整个背上都是,那么大一片,将来不好说亲啊!”
赵嫂子和钱嫂子也跟着叹口气。
赵嫂子就出主意:“道长,要不然找点偏方?我听说有些去疤痕和胎记的偏方,不如找来试一试。”
郑道长听了皱眉说:“偏方啊?也不知道效果好不好?”
钱嫂子张了张嘴,没说出来。因为钱嫂子和赵嫂子两人一起照顾麟子,赵嫂子为人强势一些,是拿主意的那个人,钱嫂子因为为人沉闷温柔,是最容易被忽视的人。
郑道长发现钱嫂子想说却没说,就问:“钱家的,你觉得呢?”
钱嫂子说:“胎记在背上,又不是在脸上,一年四季穿衣服都能盖着,还是算了,别折腾孩子了。”
赵嫂子没说话,能拿主意的是郑道长,赵嫂子说找偏方就是要表现得自己上心,对得起这一个月一两银子的月钱。
郑道长就说:“钱家的这话也有道理,我再想想吧。”就不再提这事儿了。
她来的目的就是要看看赵嫂子和钱嫂子的态度,担心这两个人把麟子背上胎记的形状的变化记在心里。这两个人一直照顾麟子,麟子背上的变化瞒不过她们,那条极其抽象的龙如果被她们发现,不会表现得这么自然。
好在赵嫂子他们对龙的认知就是如今常见的那种,也没看得出来那一团黑乎乎的是龙。反正大家都觉得那团胎记看着可怕。郑道长和她们聊了聊麟子的事儿,确定她们没有发现那是个长条形的怪物后就回自己的卧室了。
就在郑道长为麟子背上的胎记殚精竭虑的时候,小小的麟子此时在外面正经历社会压力。
有人找她收税!
二月开春,各处开始灌溉,这时候佃户和来帮忙的人家都在提着铁锨巡视沟渠,麟子沿着水渠到处采花薅草玩得正高兴,就看到一群骑驴骑马的人来了。
她起初没留意,没一会这群人在几位佃户的带领下来到了玩耍的麟子前面。
麟子发现他们是胥吏,穿着加棉的袄子,外面套着衙役们的制服褂子。
为首的一个人手里提溜着几本册子,看看三头身的麟子,又看了看带路的佃户,恼怒起来:“混账,我说要见主家!这里的主家!不是要看小孩子玩泥巴。”
佃户笑着说:“差爷,没错儿,这就是主家,方圆三百亩都是郑大姑娘的地,不信你看鱼鳞册。”
差役立即低头翻看册子。
周围的人越围越多,麟子抬头问身边的人:“什么是,鱼鳞册?”
就有人解释:“官府把各处土地丈量后画成图册,一块一块地拼在一起,像是鱼鳞一样,所以叫作鱼鳞册。”
麟子点头。
差役问:“郑麟子?”
麟子使劲点头,大声说:“是我!”
差役对她看了看:“你叫郑麟子。”
“对。”
旁边有人开始翻看户籍黄册,对比之下差役的眉头都要打结了。
因为户籍上这是女户,属于没收入不纳税不用服徭役的女户,可是鱼鳞册上显示眼前这小姑娘有六百多顷地,虽然那六百多在外地,但是眼下这三百亩已经不少了。
女户!六百顷!这样的人家不是肥肉就是有靠山。
然而应天府里外卧虎藏龙,差役来这里之前也是看过这片土地的买卖记录,知道这家人有靠山,却不清楚这靠山稳不稳,立即和颜悦色地蹲下跟麟子讲:“小姑娘,大叔今儿来是问你要税的,你知道什么是税吧?你不知道也行,你家大人呢?大叔和你家大人说。”
蓝婆婆挤进来,问道:“差爷是哪里来的?来这里干吗?”
见到有个能说话的,这差役站起来,板着脸抖着鱼鳞册说:“你是主家的人?告诉你也无妨,咱们大明一年收两次田税,夏天一次,秋天一次。秋天这税最迟来年二月前交完,这二月都到了,你们什么时候交?”
蓝婆婆说:“我们这是第一年种啊!”
差役点头:“知道你们是第一年种,但是这不是新田啊!买之前你们没问过卖家交过税吗?”
周围的佃户纷纷散了,他们就是以前这片田地的主人,听说去年的秋税还没交,纷纷当没听见,回去干活去了。
蓝婆婆皱眉:“这该我们交吗?这分明是该佃户交的!找我们来干吗?”
差役拉下脸:“你们是怎么和佃户约定是你们的事儿,我们就是来收税的。顺便说一下,因为你们这是买来的田,契税交一下。”
麟子能听懂这个,忍不住睁大眼睛:“啥?”
荣国府买地连税都没交!
差役看小姑娘震惊极了,肉嘟嘟的小脸和震惊的圆眼睛让她显得非常可爱,笑着说:“这孩子像是听懂了,买卖的时候要交税,你家的地没交,你们该补上了。”
麟子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蓝婆婆是知道的,这衙门是柿子捡着软的捏,为什么当时没收荣国府的税,因为是荣国府的豪奴去办的,官府哪里会找他们收钱,肯定不敢得罪权贵。
现在提这事儿,就是有枣没枣打三竿子,能要出来了最好,要不出来看哪一处府邸出头,也知道这片地方是谁罩着的,衡量日后能不能招惹。
蓝婆婆知道这些衙门里有许多不可言说的规则,就说:“既然如此,跟我老婆子来一趟观里吧。”
差役就说:“好说,请带路。”
一群人从麟子身边走过去,麟子拔腿追上去,跟着一起到了观里。
郑道长年纪大了,见的世面多,看到差役上门眼都没眨,跟差役说:“秋税我老婆子交了,这是皇粮国税,该交的。至于契税,你们找荣国府去,你们要是不去,我就找御史台的大人们问一问这是怎么一个来龙去脉。”
差役看这老人家一张嘴就说御史台,就知道这应天城内外的能人多,在京师当差就这一点不好,不能小瞧了任何一个人,毕竟房顶上掉下一片瓦都能砸着几个贵人的亲戚。他作为一个经年的差役也不是一两句能吓退的,就笑着说:“老人家,刚才小的查了一下,您这女户……外面还有三百亩地呢。如今洪武皇爷眼睛里揉不得沙子,要是知道有人有田又有产,还挤进了女户,这……”
麟子乖巧地坐在郑道长身边,一下子听出来了这里面的意思:你们不干净,也别扯什么虎皮了,闹出来你们的罪过更大。
郑道长说:“我们虽然是女户,可是该交的税一分没少啊!我老婆子老了,她小孩子还小,要是不立个女户岂不是人人都能来咬一口,别说三百亩,三亩地都保不住,你说是吧?
要不看我们老的老小的小你找我们要什么契税?是我们去立的契吗?你们怎么不去找立契的人呢?”
“是,是,您也摆在台面上说了,小的也不说虚的,法理之外是人情,您看小的都跑一趟了,没点交代难过太爷那关,您老人家见多识广,别为难小的。”
郑道长就说:“如今应天府的权贵多如牛毛,你们这些人都知道各家的门庭。回头官老爷问起来,你就说我是滁阳王府的人。”
滁阳王府,年轻一些的差役都纳闷了,听过南安王府、北静王府、西宁王府、东平王府,没听过滁阳王府。
但是和郑道长说话的这个老差役明显知道,听了立即说:“是,是,是,小的回去如实禀告太爷!”
这些人说完就走了,观里又重新清静了起来。
郑道长搂着麟子,一老一小分别坐在一个蒲团上。
麟子抬头看看郑道长,麟子问:“祖祖?心情不好?”
郑道长笑着低头:“没有,祖祖在想事呢。”
她现在活得好好的,差役就找上门了,虽然是收税,然而“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不得不防。
郭子兴早死了,他的招牌早就黯淡无光,这次用还不知道能不能吓唬住人。
郑道长摸着麟子的头,想着那群衙役会不会明日再来?来了又该怎么办?
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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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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