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们快收拾下,明天一早就离开盛京。”
那个被称为娘的人从病榻中睁开眼,双眼浑浊,她看向自己的女儿,李红英此时正翻箱倒柜,把能想到的都塞进包裹中。
女人咳嗽了下,声音虚弱:“囡囡,发生什么事了。”
李红英一直背对着女人,“没……没什么,李老头要走了,我也没生意了,打算离开这里。”
母女两相处多年,女人虽孱弱,但立马从女儿的话语中发现异常,“红英,转过身来。”
李红英立马放下手上的事情,许久,僵硬地转过身。女人看着女儿发红的双眼挣扎着爬起来,李红英见状赶忙跑过去搀扶。
“到地发生什么事了,告诉娘,好不好。”
原本收拾好的情绪,此刻如大厦崩塌,眼泪沿着干涩的眼眶流下来,“啊啊啊,娘,我犯错了,官府马上就要来抓我。”李红英双手捂脸,趴在床沿边。
……
李红英将关于陈恨生的事全部告诉了母亲。
女人伸出苍白干枯的手搂着李红英,语气悲哀:“囡囡,走吧,别管我了,娘腿废了走不了,生病七年,都是囡囡照顾,能多活七年娘很是感激。”
她语气忽地哽塞,“娘不能再拖累囡囡了,我家囡囡这么机灵,就算是一个人也能生活得很好。”
……
……
第二天清晨,乌云遮天,李红英煎完最后一碗药,烧毁了药方,便带着一些盘缠和一把匕首朝着后山的方向离开了盛京城。
平槐说后山北面有玄菇,她便来这找了几天,全无收获,今天她来不再为了玄菇。
天色昏暗,后山很大,繁乱的树枝遮住视线,李红英像一个无头苍蝇四处乱窜。忽地,狂风刮过,天开始下起了小雨。泥土湿滑,她摔了几个跟头,衣服下也布满淤青。
李红英咬着牙,看向山顶,握紧手中的匕首,那是她的希望抑或是归处。
穿树越石,她终于听见不一样的声音——轰隆轰隆的瀑布声,她站在高处,只见飞流直下百尺瀑布,往下看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闭目静坐在一旁的岩石上,一身玄色麻衣,不着配饰,真是仙姿神态,不染纤尘。
李红英扶在树干上的手硬生生扒下几寸潮湿的树皮,她正欲下去,一不小心被坡上的碎石绊倒滚到了溪边,撞上了一块石头,头上立马鲜血直流,血顺着雨滴布满全脸。
岸边的男人闻声看见对岸正匍匐着一名女子,身体微颤,身下隐约可以看见血水,他踏上溪中的石头走到了女子身边,正欲搀扶她起来,那人却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怒吼声响彻山谷:“为什么害我。”
“对不起,姑娘说的什么意思。”
李红英盯着这个男人,为什么,为什么他还可以如此风轻云淡,一脸无辜。
“什么意思?你明明可以逃出法场,为什么不拒绝我,我现在和杀人犯有挂钩了,他们抓不到人只会拿我们这些人开刀。”李红英冷斥道。
男人的脸色一沉,“对不起,姑娘,我不知道会这样。”
他注意到李红英身上暴露出的伤痕,“你受伤了,姑娘若是不介意,可否随我先去治疗下。”
抓住衣领的手松下来,“好。”
陈恨生将李红英搀扶起,匕首无意间掉了出来,撞上石头上哐哐响。李红英心里一紧,却见陈恨生俯身去拾取匕首,他拂去上面的泥土,将匕首递给李红英,“姑娘,你东西掉了。”
李红英默默接过匕首,什么也没说。她的脚扭伤了,陈恨生搀扶了她一路。
山路崎岖复杂,李红英不知道他怎么在昏暗的下雨天还能记住路。穿过一片树林,视线豁然开朗,只见树木环绕,一间茅草屋安静地等候在此地,杂草丛生,四周甚至连围栏都没有。
如此简陋的房子,李红英看了都惊叹不已,看来他喝花酒的钱的确是偷的。
来到屋内,屋内也是家徒四壁,一张破旧的桌子,以及同样破旧的凳子,一张木床以及干瘪的被子,还有一个灶台,这灶台倒是很新,没什么炭灰。
陈恨生将李红英搀扶到凳子上,因为没有靠背,她只能靠着墙。她看着陈恨生东倒腾西倒腾,一看就没照顾过人,还说什么带她治疗。
“你那个灶台里有草木灰吗。”李红英无语的说道。
“灶台?”陈恨生一张脸布满疑惑。
“就是那个台子呀,那个黑漆漆的洞里面应该有……黑色的灰。”她指了指厨房的灶台。
陈恨生乖乖地跑去灶台,找到那个洞,伸手掏出一把黑色的灰。
“把灰放在桌子上,再去把你的被子撕出一条布。”
陈恨生把草木灰放在桌子上,又赶去床边,拿起被子嘶的一下被子碎成了两半。
李红英见此震惊不已,就算是被伺候一辈子的贵公子也不至于如此生活不能自理吧,难不成他是来体验生活的皇子。
“太大了,撕小点,大概这么宽。”李红英伸出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李红英接过这来之不易的绷带,又让他带来另一块破布,擦去脸上的血水,将草木灰抹在绷带上然后抱住头上的伤口。陈恨生坐在门口看雨,李红英看着他安静的背景,内心百感交集。
雨突然下大,啪啪啪的打在茅草屋上,这房子不防潮,屋子里全是潮湿的空气,陈恨生突然起身走入雨中。
“喂,你做什么,快回来。”
陈恨生转过身呆在原地,烟雨模糊了样子,李红英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但明显他不想回来。不管了,淋死算了,刚好她直接带官府来找他的尸体,省的自己动手。
天色昏暗,李红英躺在床上,她在房子里找遍了都没有可以生火的工具,只能用那单薄得可怜的被子盖住身子。
黑夜漫长,雨声喧闹,豆大的雨滴就像竹鞭劈里啪啦落在她身上,李红英躺在冰冷的床上难以入眠,冷的打了几个喷嚏。
天微微亮,那个奇怪的男人在外面呆了几个时辰都没进来,李红英心烦意乱,披上被子出去看。陈恨生此时正坐在外面的一块石头上,背影漆黑宛如一棵黑松。
李红英摸了摸怀里的匕首,一咬牙,这人既然可以偷到那么多钱,那也可以再偷一次,他也算是死得其所。
她顶着半块被子,踉踉跄跄走到男人身边,雨水早已打湿衣裳,头发也贴在脸上。
“你这样会得风寒的,快进屋。”
“风寒是什么。”男人的声音也如这雨水般寒冷。
“风寒的意思就是你要死了。”
雨淅淅沥沥下着。
和这样的呆子也没必要多解释什么,李红英抓起他的手就往屋子里带,万万没想到他这么沉。
“我这腿可是因为你折的,作为人情,你得让着我。”没想到这话还挺有用,陈恨生果然松动了些。
李红英扔下湿透的半边被子,带来另一半,陈恨生站在门旁,身形依稀可见,渗透的衣服很快就在地上聚成一滩水。一块白布扔在他的身上,陈恨生呆呆地看这块白布。
不是吧,这都不会,真是个活祖宗,李红英内心嘀咕道。
她拿下白布,“蹲下,你太高了我够不着。”说完又扯着他的衣袖示意他蹲下。
李红英将白布盖着他头上,随便擦了下,语重心长地说:“淋湿了要用布擦干,下雨天要躲雨。”
“好了,剩下的你自己擦吧。”
李红英坐在凳子上,陈恨生头盖白布,一动不动,若是红布,倒真像那等候郎君的新娘子。
“姑娘是不是很讨厌我。”声音幽幽的从白布下传来。
“讨厌,讨厌得很。”
“那我该怎么做。”
“和我一起去官府。”
陈恨生没有再回话,李红英也猜到会是这个反应,毕竟谁都不想死。
“你让那个劫法场的女孩和我一起去也可以。”
“对不起。”
只会道歉,道歉有什么用。
李红英起身一把掀起白布,盖着他身上,撒气般随手擦了几下,“这布是给你擦身子用的,不是装饰品!”
“我去外面找点野菜,你呆在此处不要动。”说完,便离开了房子。
陈恨生拿起白布,这布上还有她的血。
“杀了她。”浑浊的声音从脑海中传来。
“为什么。”陈恨生问道。
“她要杀了你,你没看出来吗。”
“可你们为什么要杀她。”
李红英在附近找了些野菜,用裙子兜住,跛着腿回来了。要不是腿折了,这山路复杂容易迷路,她绝对会跑去京兆府报官,现在只能暂时留在此地等腿伤好了些再做打算。
雨已经停了,天也亮了,阳光破开乌云照亮这处平地,杂乱的草此刻也生机勃□□来,偶有几朵野花迎着阳光,鸟鸣蝶舞,倒真是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陈恨生还保持着离开时的姿势,李红英想到自己受伤的腿,脑子里灵光一闪。
“陈恨生,我腿折了需要药敷,你和我一起去京城买药吧。”
“好。”
陈恨生回答得很干脆,李红英有点意外。
“那你现在就和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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