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大理寺内,大到大理少卿小到九品的司务都聚在大厅内,大人门在门内议事小人物就在门外等待命令。
大理寺少卿白静初,乃丞相嫡长子,才高八斗,二十出头便担任少卿一职。前几日落水后发了高烧,醒来后像换了人一样,冷静果断,完全没了往日谦逊温和的做派。
白静初此时身穿官府端坐在高堂上,他手持令牌低头端看这几日的文书。
“一天多了,怎么一点头绪都没有。”他抬眼,把令牌扔向右后方站着的李司狱,令牌刚好打到眉头,差一点就到眼睛了。
问的是案件进度,打的却是司狱。
李司狱浑身颤抖,脸上横肉乱动,啪的一声倒地:“大人,下官也不知道那犯人有帮手,他认罪后就一直没说话。”
“你们监狱吃什么的,一个小姑娘都打不过,我看监狱的油水全被你一个人吃了。”白静初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来人,司狱李长泽尸位素餐,德不配位,打入大牢。”
话落,几个侍卫便走入厅内拖走李长泽。李长泽□□潮湿,颤抖着声音大喊:
“大人,不要啊,下官上有老下有小,全家都指靠着我——。”
厅内的人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李长泽全身瘫软被拖出大理寺,大理寺外,正停着一张华美的轿子,左右美仆各四人,还有两名带刀侍卫,四周的民众纷纷眺望,也不知道是那家的小姐公子。
只见轿子中走出一名美妇,雍容华贵,媚骨天成。
大理寺的门卫见到此人,纷纷低头鞠躬,“参见卿贵妃娘娘。”
议论声私下四起。卿贵妃居然也来大理寺了,看来这案子牵连不少。
这卿贵妃可不简单,卿贵妃本是吏部主簿赵固家的庶女赵春水,因一张美脸和善歌吸引了安王,后来安王登基,卿贵妃宠冠后宫,赵主簿也因此成了赵尚书,原尚书何毅含冤入狱,自尽而亡。
卿贵妃由人搀着走入大理寺,一路上无人敢拦。厅内人远远见到卿贵妃,纷纷站立弯腰恭迎,白静初也起身简单行了个礼。
下人们连忙找来椅子,放在白静初左前方,卿贵妃安稳入座,其余人见此也开始入座。
“这大理寺什么时候这么脏了。”她看向门口那摊黄水,用手捂住鼻子示意。春风扶铃,果真是一副好嗓子。
“还不快去动手,免得污了贵妃娘娘的眼睛。”大理寺主簿说道,几个仆人应声附和赶忙找来拖把清理。
地面被拖了又拖,空气中的尿骚味也由浅变浓又变浅。
“家父一案,不知凶手抓到了没。”卿贵妃幽幽说道,明明父族全死,赵春水却看不出一丝伤心。
高堂满座,无人敢应。
“贵妃娘娘,我们大理寺只管审查一事。”堂下官员纷纷侧目过来,没想到白静初果真性情大变,换做以往,早已低声认错,即便是学富五车也只不过让这话更委婉漂亮罢了。
“哦,白大人这是怪本宫不明事理了。”卿贵妃侧目看过去,一双眼睛盛满了秋水。
“下官并非此意,这犯人逃离刑场后便朝着后山的方向离去,本寺一时半会调不出人手,这城门校尉也因下官无搜查一职,再三阻拦。”
卿贵妃伸手看了看指甲,漫不经心说道:“这满城的人都知道,大理寺少卿白静初沉迷修仙之术,私派人手四处寻药找人,城门校尉也不过是担心民众的安忧罢了。”
她抬眸看向满堂文官,没人敢抬头回应她,“赵尚书一案便闹得满城风雨,时下法场被劫,黄府尹又身亡,京城出了这般穷凶恶极的恶人,陛下也是日夜忧愁,本宫也想为陛下分忧。”
“既然白大人这么说了,城门校尉那边本宫自会劝说,只不过,兹事体大,三天内本宫要一个结果。”
三天内!这怎么可能。
“娘娘,三天太短了。”白静初回道。
“怎么短了,法场被劫也不过是一天前的事,一天时间他能跑那里去。”
说完,卿贵妃起身准备离开,官员们也起身恭送,走到大门时她转过头看向高堂上的白静初,说道:
“看来大理寺是真的人手不够啊,一摊污渍都清不干净,白大人,得管管了。”
这话传到主簿耳中,简直就是在宣判他的死刑。
白静初双拳紧握,目送卿贵妃的背影,这卿贵妃果真不是普通人,赵尚书死了半个多月都没来,现下黄府尹死了,就跑来大理寺给下马威。
亲爹不如一手培养的傀儡。
卿贵妃离开大理寺,一旁的侍卫小声说道:“娘娘,需要找林校尉吗。”
“不必了,大理寺总不会连这都处理不了。”她回想起白静初冷静的眼眸,如寒冰般,全没了往日的胆怯。
啪——
满盒令牌被摔在地上。
“诸位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白静初怒发冲冠,站在高堂上看向满堂文官。
……
大理寺监狱,两个看门的狱吏正在大门口聊天,最近没什么重刑犯,也就没人花钱来探监,他们的日子倒也很是清闲。其中的一个狱吏注意到有两个侍卫拖着李司狱靠近监狱,此时的李司狱活脱脱就是一头死猪,两人背后嬉笑不已。
监狱内,几个狱吏正在打牌,有一个在角落的凳子上睡觉。
见李司狱被关进里面的那间,这几个人也明白了李司狱再也不是李司狱了。
李司狱平时没少打压他们,现在他落魄了,其他人全围过去,你一句我一句的嘲笑。
那个睡觉的男子听到声音从凳子上起身,浓眉大眼,五官立体,身材高大。他其实没睡觉,只不过在闭目休息,他对棋牌不感兴趣。
一个瘦小的狱吏见到此人过来,笑着说道:
“哟,小柳起来了啦,你快瞧,李枢落魄成这个鬼样子。”
司狱李枢正缩在角落,浑身颤抖。
“够了,这有什么好看的,回去打你们的牌。”男人名为柳师道,乃晋国北方的人。
众人悻悻俩开。
柳师道打开牢门,走到李枢身边。
“李大人。”
李枢听出来是柳师道的声音,此人长袖善舞,虽不想搭理他,但孤掌难鸣,如今也只有他一人愿意理他。
“你想打听什么。”
柳师道嘴角微笑,毕竟是司狱,人情世故还是很懂的。
“大理寺发生了什么。”一大早狱官就被叫走,只留下他们几个狱吏。
“帮我办件事,我就告诉你。”
柳师道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
柳师道获得消息后,就直接赶往了大理寺,本来他不打算掺和这件事的,但是据说卿贵妃也来了,看来有利可得。只不过这李枢居然是个很顾家的人,竟委托他去百德街让他的妻儿老小赶快离开盛京,时间紧迫,这事当然得先放着。
柳师道在大理寺门口请求见少卿,没多久便得到传召了。
他来到大厅时,大厅内死气沉沉,空气中有股怪味,地面上还散着令牌,白静初单手托腮,双眉紧皱。
“下官柳师道,乃……”
“够了,直入话题,你说的消息是什么。”
柳师道收起笑脸。
“小人去菜市街的时候偶然听说有一个小姑娘带着花来刑场,犯人陈恨生入狱前,曾有人来探监,碰巧就是一个小姑娘,此人名叫杨英,家住门书街。”柳师道守门时会弄清对面的身份和住所,此时就派上了用场。
围坐的官人听闻这个名字,顿感柳暗花明。
“陈恨生在此地无依无靠,她来探监做什么。”白静初发问。
“这……回大人的话,陈恨生虽不是盛京人,但此人出手阔绰,豪掷重金为逢春楼的花魁过生日,此人见陈恨生入狱打算来敲诈一笔。”
“这京城叫得上名字的没一个叫杨英,一个普通人怎么敢见朝廷重犯,说,还有几个人!”
这话如惊雷般打在他的身上,厅内突然传出咳嗽声,柳师道只感呼吸困难。
“有两个。”
“是谁。”
“是张权,温又玄。”
“朝廷明确规定,重刑犯死前不准旁人随意见面,他们又是怎么进来。”白静初冷斥道。
柳师道心头一紧,民众花钱见犯人已是家常便饭,若没有上级的默许,狱吏又怎么会收钱,这少卿今日怎么会这么在意。柳师道站在大厅中央,眼睛环顾四周,左右官员眼如猛虎盯着他。
他咬牙,不得不说,“是门卫,他们收了钱,那些人才准探监,小人那日碰巧在牢房内值日,看见了那个姑娘,也是从其他狱吏口中知道她的名字。”
白静初在脑海中迅速回忆这几个名字,貌似就是普通人,
“你们收了多少钱,才让别人探监。”
“五百文。”虽然收了四两,但平分下来也没那么多,但总比五百文多。
“五百文?这陈恨生既像你所说的那么有钱,怎么总共才三人探监,若只值500文,这监狱的门槛怕都要踏坏了!”
柳师道身子一软,爬在地上,“大人,小的也不过——”
“够了,监狱贪墨成风,如此重要的消息拖到现在才讲,看来贵妃娘娘说得没错,这大理寺是该管管了。”声音如玉石相撞,清透至冷,回响高堂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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