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渝拿着他从不离身的竹竿,把竹竿往地上一戳,温风尔尔地笑道:“我也未曾躲过啊,是你不敢见我吧。”
杨渝见许昇眉目阴郁,似是憋着气,他不动声色地把他拉到自己身后,借着宽大的袍袖,握了握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冲动。
许昇一把捉住他要收回的手,倔强地想与他十指相扣,杨渝无法,不忍拂他的意,但这时实在不是惯着他的时候,便强硬地抽回了手,再小声哄慰道:“风烬,别闹,回去给你牵。”
许昇这才作罢。
这时空虔身边的一个男子不敢置信地道:“杨渝?你没死?!”
许昇认得他,是蒋尹,杨渝同门大师兄。
杨渝却是礼貌一笑,而后语出惊人道:“哦?你是?抱歉我贵人多忘事,不晓得何时见过阁下。”
这可是实打实的不把人放眼里,在一旁心急如焚的叶铭和一众师兄弟,听了杨渝的话,没心没肺地笑出了声。
蒋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看起来气得不轻。
空虔一张皱纹横生的脸满是岁月的沧桑,他拄着木杖,浑浊的眼睛看向杨渝,缓缓道:“渝儿,这些年你受苦了。”
蒋尹一惊,张口叫道:“师父?!”
杨渝笑得明朗,一如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他道:“不敢当,红尘多纷扰,众生皆苦。”
“我今日前来,便是借武林大会,替许风烬讨个公道,正好四海英雄皆在此,烦请袁掌门给我杨某一个机会,耽误几盏茶的工夫,诸位权当听个故事,不知袁掌门可否给在下这个面子?”杨渝恭恭敬敬地朝袁昶的方向行了一礼。
许昇不知杨渝为何突然这么做,他从未想过要什么公道,此事本就没多少人知道,公道于他并没有什么影响,他是受了许多委屈与难堪,可那是他甘愿受的,而且事已至此,他的声誉与荣辱已经不重要了,他只要他的小渝平平安安就好。
许昇拉了拉杨渝的袖子,低声道:“小渝,我不在意这些,我……”
“我在意。”杨渝不容置喙道。
袁昶尚未回话,蒋尹已经急了:“杨渝你想干什么?!武林大会岂容你胡来?!”
蒋尹一喊,底下便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
“他急什么呀,不会真有什么苟且吧。”
“就是,我看许大侠也不像什么穷凶极恶之人。”
“我怎么看都觉得是一群人欺负一个人,太不要脸了。”
“早听闻泷山派有欺压弟子的事,这么一看是真的喽?”
“天呐,太恶劣了,还名门正派呢。”
“我倒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且看看吧。”
袁昶有意听了一会,知晓了众人的意思,便顺水推舟地开口道:“杨小兄弟言重了,武林大会本就是众位英雄切磋交流之地,没那么多规矩,请自便。”
杨渝又是一礼:“多谢袁掌门。”
底下的众人却是沸腾了:
“袁掌门竟然叫他小兄弟,这是何等殊荣啊。”
“是啊,此人什么身份?”
“好像叫杨渝,没听说过啊。”
“说不定是个低调的大侠。”
“哦,厉害厉害。”
杨渝站在比武台边沿,把手中的竹竿转得飞起,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硬是把许昇挡在身后,让他找不到缝隙出头。
杨渝扬声道:“泷山诸位长老,一,二,三……就来三个啊,也行,唔,空虔长老,你是打算继续护着你的好徒儿,还是打算大义灭亲呢?”
蒋尹阴沉着张脸,狠狠地瞪着杨渝。
空虔让余下两位长老少安毋躁,拄着木杖上前一步,平静地道:“渝儿,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当年许昇害你殒命,这是不争的事实,泷山众多弟子都能作证,他修炼邪功,走火入魔,打伤我派众多弟子,也是不争的事实,当日你不是也看见了——许昇,你可有辨?”
空虔身后的许多泷山弟子都跟着点头,叶铭却是紧抿着唇,一瞬不瞬地看着许昇和杨渝。
许昇一直被杨渝挡在身后,他微微皱了眉,如实道:“无可辨。”
周围人发出低低的唏嘘声。
杨渝轻笑了一声,爽朗道:“哦,确有此事,但是,有一件事你搞错了,这其中的误会不在我这,在……”
杨渝故意顿了顿,把目光投向蒋尹,对他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两点小梨涡又可爱又醉人:“在你身边的这位目眦欲裂的兄台身上,嘶,你还瞪,再瞪把你眼珠子抠出来当炮仗踩。”
“必定响极了。”
许昇:“……”
空虔:“……”
四海英雄:“……”
蒋尹:“你!”
杨渝忽然敛了笑容,语气也随之冷了下来,他道:“许风烬为何会走火入魔,空虔长老当真应问问你的好徒儿,他为何要在风烬练功时使坏。”
蒋尹一听,立马怒道:“杨渝,你少含血喷人!我与他少有交集,为何要害他?!”
泷山的众人都觉有理地点点头,他们虽然向着杨渝多一点,但蒋尹说的也是事实,况且三位长老也没说什么。
许昇想上前,被杨渝转得飞起的竹竿毫不留情地抽了一竿子,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
杨渝瞥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活该”的眼神,而后对着蒋尹道:“你当然没有理由害他,那不是因为你眼瞎害错了人吗,你本是想害我,不曾想我师哥甘愿替我挡下这一劫,着了你的道。”
蒋尹脸色铁青,继续争辩:“胡说八道!你是我师弟,我为何要害你?!”
这时蒋尹的师弟们也替他说话:“对啊,师兄平日待你不薄,你为何要污蔑他?”
不知谁说了一句:“好大的脸啊,十多年了专门跑来污蔑你呀?怎么,污蔑你有啥好处吗?我也试试。”
蒋尹转头望去,却见周围人都是一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杨渝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说道:“我可不敢呀,不瞒诸位,我的这位师兄呢,脾气大,心气高,因着入门早,就觉得事事得比旁人好,别的师兄们乐意惯着他,让着他,他武功也确实不差,就更觉得高人一等了,我从小天资可能比常人好上那么一点,他便心生妒意,可着劲折磨我哩,我都忍了,哪晓得他竟还想害我哩,还好,还好风烬救了我一命哩呜呜呜。”
杨渝说着说着就演了起来,收了竹竿像个小媳妇一样掩面倚到许昇怀里,许昇认命地陪他演,轻轻抚着他的背脊哄慰道:“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许昇还没感受完杨渝的气息,杨渝又飞速换了一副不屑的神情站直了身体,冷眼对着蒋尹下了最后通牒:“我没跟你开玩笑,你陷害我师哥,害他险些丧命,仗着我跌落山崖不知生死,将罪名全推到他一人身上,害他有口不能辨,有家不能回,被众人唾骂,受尽屈辱与委屈。今日我侥幸捡回一条命,便是要替他讨回公道,你还有什么可辨的?”
泷山的弟子们都眼含热泪,先不管他说了什么,只是无限感慨:是他!是他!还是那个他们熟悉的小师弟!
许昇皱紧了眉,盯着杨渝的目光深不可测,他为何只字不提苏琰?还有鸿刀,为何没一人提鸿刀?
蒋尹脸色煞白,眼神飘忽,无助地看向空虔。
空虔却没什么表情,仍是淡淡的,他道:“既是如此,许昇,当日你为何不说?”
蒋尹也立马接话道:“而且空口无凭,你说是我害的就是我害的?谁知是不是你俩为了洗清罪名,合起伙来构陷我!”
他就不信,事情已经过去十年了,只要他不认,谁能奈何他!
杨渝笑了笑道:“你反应也太慢了,别着急,俺有人证哩。”
“啪”,杨渝打了个响指,紧接着,一名玄色衣袍的男子踏林而来,从天而降,落到了离杨渝不远的一根高高的木桩上。
男人笑着跟四座的人抱拳打招呼,兴冲冲地对杨渝道:“屿阱先生,你可真慢啊,可憋死我了。”
许昇一脸愣怔,轻喃道:“苏琰?!”
苏琰看到杨渝身边的许昇,对他挑了挑眉。
蒋尹骇得说不出话来,叶铭察言观色,适时地问了句:“你是谁?”
“哦,对,忘了自我介绍了,”苏琰对众人抱拳道,“在下苏伯容之子,苏琰。”
言罢,他看了杨渝一眼,又热情地对众人道,“顺便也介绍一下这位公子吧,屿阱,我弟弟,苏伯容二公子,苏珺。”
杨渝也不否认,随和地同在座的众人笑道:“不错不错。”
底下的众人瞬间躁动起来。
“看他手里的刀!”
“鸿……鸿刀!”
“苏,苏伯容不是三十多年前的那个大魔头吗?!”
“我记得他好像只有一个孩子吧。”
“大公子是养子啊。”
“听说当年苏伯容为了称霸武林,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他本是个不要命的亡命之徒,得了鸿刀之后更是有如神助,一路杀到了苍穹山,最后武林众多豪杰联手才将他镇压,他为了逃命,做出了一件比屠戮还丧心病狂的事!”
“什么?”
“他的妻子当时怀有身孕,不便长途奔波,苏伯容便将他妻子腹中未足月的孩子生刨了出来,带着孩子跑了!”
“那孩子,就是苏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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