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柔娘伸手拉他,“说两句就得了,快快坐下来吃菜。”
小柔爹难得硬气,忤逆了一回,“不,我便要说,我从小被娘逼着去练功,她喜欢女将军,自己跑去学武,这完全没问题啊,对吧。可她干嘛非要逼着我们也去练啊,我都说了我不爱练,就是不爱练武!”
小柔娘听不下去,伸手一拉,把他的耳朵拉了下来。
小柔爹的头一转,离了几步远,反手指着小柔娘,大声控诉,“好不容易长大了脱离了娘的掌控,结果娶了妻,更低了一头,整日拉着我去纳鞋!卖鞋!我说要去官考,嘴巴上说着支持,全力支持,话头一转就要我去画图鞋……”
小柔见阿爹醉昏了头,赶紧过来扶他,“阿爹最棒,阿爹最厉害,夜深了我们该去歇着了。”
“小柔?嘿~你是我的小柔,知道阿爹为何要给你取这个名字吗?因为我不喜欢家里不是刀啊就是剑的,你阿奶是个彪悍的母老虎,你阿娘更是!”
大哥二哥吓得连忙过来拉人。
小柔娘冷眼呵斥,“让他说!”
阿爹又喝了半坛酒,脚力不稳,但气势十足,“小柔!”
“欸,阿爹我在。”
“你,你啊你,你是我盼了好久,求菩萨求了好多年才求来的女娃娃啊,小柔小柔,不就应该像江南女子那样的温婉优雅吗?我还花重金给你找了一位江南先生,结果呢,那江南先生就是个大骗子!”
小柔脸色大变,赶紧拿出手帕与哥哥合力堵住他的嘴巴。
幸好师傅坐的远,好像没有听到。
奈何阿爹力大无穷,直接跳到小柔师傅的桌子上,指着她破口大骂,“你这个大骗子,我把唯一的女儿送到你身边与你同吃同住,是要你教她琴棋书画,结果呢,你带她去耍大刀又是舞长剑的,那大刀啊,比她阿奶那刀都大…呃……”
“娘?!”
小柔娘拎起一个酒坛,对着小柔爹的头就用力一打,小柔爹两眼一翻,直直往后倒,一瞬间酒水伴着血液一起流下。
小柔娘眼都不眨一下,接住他的身体,对两个儿子说,“抬他进去。”举杯歉意对着小柔师傅,“先生,实在抱歉,冒犯了。”
小柔师傅也陪上一杯,“无碍,展大哥骂的有理,是我失信在先。”
“先生不必揽责,我的孩子我清楚,若不是她自愿,没人能逼迫她。你对小柔的用心,可不比我们当亲爹娘的少!其余的全在这杯酒里了。”仰头一饮而尽,随后转身笑吟吟地招呼大家,“来来来,我们继续,吃了这庆考宴,来年我们所有人都能进考!”
佘望独自一人,躺在在昏暗的展家客房里,听着外面热气腾腾的喧闹,泛蓝的眼眶又一次盈满了泪水。
祖母以前最爱这样的热闹,逢年过节或是心情好,祖母都会把那些一起出生入死的勇士以及他们的家属,邀请到护国府,人多了就到郊外去,一起吃个热热闹闹的晚餐,欢喜到鸡打鸣。
他就每次坐在祖母旁边或追在祖母后脚跟,祖母喝酒时他也举起他的羊奶,祖母大笑了他要笑得把所有人的笑声都比下去……祖母……
——
翌日,大理寺正堂
“展小柔?”
“是!”
大理寺少卿走下来围着一袭罗裙的小柔上下打量了一圈,笑得傲慢,“你上人是谁?大国何时出现了展姓的上官了?你们知道吗?”
“回禀少卿,并没有。许是哪个上人的那个……”
“哦,有点意思,的确是有几分姿色,但去哪里不好啊,干啥往我们这凑,咱们大理寺还是头回有女娃子进来,这要不小心传了出去,影响多不好啊。”
“少卿大人,要不我们直接把人推了?反正我们大理寺又不缺人。”
少卿把玩着手里的大理寺令牌,思索半天,给了一块穿便服的男子,“带他去熟悉熟悉。”
少卿手里还剩一块令牌,捏在手里上下把玩着,眼珠子绕着小柔转圈打量了半天。
半天才漫不经心开了尊口,“至于你嘛,呐,看到桌上的那堆山峰了吗?那里全是这几日急需处理的丁级案件,你去随意挑一件,若是三日内能找到真凶,这块令牌便是是你的。”
小柔眉头挑了一下,很不满,“为何刚刚那个男人不用?”
少卿又把小柔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噗嗤笑出声,“你都说了他是男人,大理石本就是男人待的地,何况他有一个五品侍读的爹,你的爹是?”
小柔气得满脸燥热,“堂堂一个大理寺少卿,居然公然挑衅大国律法!”
“哦?谁?我吗?有吗?”少卿转头看向一旁笑得乖张的下属,“你来说,我怎么了?”
“少卿为教导大理寺的新人呕心沥血,实属我辈楷模,我等必当更加勤勉奋斗。”
“少卿大人不仅对新人呕心沥血,对我们这些旧属生活更是体贴入微,昨日找了一个婢女,专门打理我们的内务,我身上的衣服漫溢着怡人的芳香,时刻都在提醒着我,这可是少卿大人对咱们爱的……”
唇脂窝唇脂窝,果然名不虚传,小柔觉得脑瓜疼,不耐烦转身往案桌走去,趁人不注意扬起宽大的裙摆,顺走一人腰间的令牌,随意抽了一个案本,恭恭敬敬呈给少卿大人,“劳请大人过目一下。”
少卿两手一摊,斜眼睨她,“你看看,我是哪只手有空呢?”
左手一个小令牌,右手是吃到一半的麻糖。
……眼睛不是还空着呢嘛,没事,她的手有空啊。
小柔把少卿左手的令牌拿下,把案本换上去,笑得恭敬,“我的手有空,非常乐意为少卿大人效劳。”
少卿只粗略看了一眼案本,就合上递给她,冷声道:“令牌放回来。”
小柔只好把还没捂热的令牌放回去,直视他的眼睛,礼貌行礼:“还望大人一言九鼎。”
说着,优雅转身,脚下却生风,一会就闪出了大理寺。
“少卿—她、她——”
大理寺少卿从下属双手捧着的果盘里,又扒拉了一颗麻糖,慢吞吞说:“一个黄毛丫头能折腾出什么花样,吩咐下去,展小柔不是大理寺人,不许她动用任何大理寺的东西。在外面磕破脑袋了,就知道疼了。”
“是,还是少卿大人英明卓识。”
少卿忽然脸色一沉,“你的令牌呢?”
司务下意识摸向腰间,空了,慌得转圈,拉着同僚的手问:“刚刚还在的,谁拿了我的令牌?!”
少卿把手里的令牌翻过来,眸光含剑,嘴里的麻糖突然哽喉,大口喝了半壶水,用力把水壶掷在地板,‘哐当’好大一声,堂里瞬间鸦雀无声。
“找不到你的令牌,就收拾东西滚蛋!何时了还都杵在这,都滚!”
——
小柔娘站在鞋店门口热情送客,一转身看到本该在大理寺上工的闺女出现在这,笑脸一僵脚底发虚,抬手撑着门框,才轻声问:“小柔?你咋在这呢?”
小柔惊醒抬头,她急着回家竟忘了绕路,忙掩去自己的迷茫,恢复了惯常的悠然,举起手里的案本和令牌,笑吟吟的,“娘,我急着去探案呢。”
“什么探案?哦探案啊,好好好,那你快去快去吧啊。”
店里的客人听到了,涌出来八卦,“小柔不是今日才去大理寺报到,这么快就能独立探案啦?”
小柔娘的脊骨能挺上头顶,咧着嘴笑到后脑勺去,“那是!她可是以甲等的好成绩进去的呢,上官铁定是要好好培养她。”
——
展小柔悄然绕到家后院的围墙,双手稍稍用力爬上了墙顶,看到发财正惬意扒在爹的旁边,悄悄扔了一小块肉铺在它的背上,它立刻机敏地立起来,叼着小肉铺朝小柔‘汪汪’了两声。
小柔立刻跳下来打开墙角的狗洞,把手里的肉铺全喂了,双手爱抚它的脖颈,“发财真乖~去,去客房把望小哥叫出来,悄悄的啊,万不可让爹爹他们发现了。”
——
“望小哥!这儿!”展小柔躲在墙角,看到人出来了,也只敢露出个小头,小声招呼。
不过佘望更怕被人发现,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却依旧盖不住身上满溢的颓感,尤其是露出的两只杏仁眼。
但他的眼也危险啊,一会一个色的……
“有案子了?”
佘望沙哑的声音让小柔直蹙眉,“你真的可以吗?”
他这个样子,若是晕倒在外面,也太危险了,万一被下毒的人看到了呢?
佘望淡淡一笑,伸手,“案子我看看。”
展小柔看着他惨白到只见筋骨不见血肉的手掌,握紧了案本,“我直接跟你讲吧,这是大理寺丁级案子,三日内破案即可。这个受害人呢,我算比较熟悉,是南街“胡妈”餐馆的乌拉老板…”
佘望突然停下,神情微妙地看着小柔。
小柔转身担忧问:“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你吃药了吗?还是肚子饿了,先去吃早点?”
佘望侧身指着反方向,笑笑:“南街在这边。”
小柔脸一僵,眉毛微挑,“……啊,我知道,我、我是怕你肚子饿了,想着先去给你买包子来着,既然你不饿,那我们还是办案要紧。”
佘望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依旧一身惯常便服的打扮,垂下眼帘,静静地听着她介绍案情。
受害人是南街“胡妈”餐馆的乌拉老板,于前日在家里中毒昏迷不醒,城中大夫皆束手无策。
乌拉是胡人,今年37岁,十二年前独自一人来到安国游玩,还没进入安乐城就被人抢了包裹,盘缠和过所全无。
万念俱灰之下投了河,被在河边歇脚的曾小姐所救。
曾小姐倾慕于乌拉的容貌,醉心于他的厨艺,两人很快成婚。
在妻子的帮助下,乌拉开了一间“胡妈”餐馆。
小柔说到这,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兵营里就有很多胡人,我常跟着他们出来解馋。乌拉老板做的胡菜很是一绝,吃过的胡人都说能尝到家中阿妈的味道,一时生意火爆,无人能敌。”
但好景不长,曾小姐婚后两年就忽然暴病而亡,乌拉老板受不住打击,为她剃了发至今,十年未娶也无子嗣。
而且每月五日,他都会在城中各处广发善心,为亡妻祈福,是大伙公认的大善人。
乌拉老板为人豪爽和善,因为胡菜做的好,经常一座难求,但他坚决不涨价也不开分店。说是不能一家独大,挡了别人的财路。
小柔百思不得其解,停下脚步仰头问:“你说,这样毫无攻击力又断情寡欲之人,怎会惹上杀身之祸呢?”
佘望扯了扯头巾,尽量把眼睛半遮,“到了,去看看就知道了。”
——
一刻钟后
“望小哥?你看出乌拉老板中什么毒了吗?”
小柔已经把乌拉家里里外外查看了一遍,回来看到佘望还是一脸深情的痴迷模样,凑在乌拉老板身上。
佘望直起身,乌黑的眼睛深深地望着小柔,沉声道:“昏迷了两日滴水未进,脸色依旧红润,呼吸急促脉象薄弱,这症状像是醉酒了。”
佘望的声音忽然飘远,“他的体温会移动,我们刚来时,他的左手冰凉右手发烫,现在是左烫右冰,这样变化莫测的应该是胡毒。”
“胡毒?!那不是跟你—”小柔看到佘望红着眼轻点了下头,立刻惊慌双手捂住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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