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小子们把学堂折腾得鸡飞狗跳,好在没闹出大事,这点插曲就像投入湖中的小石子,晃出几道波纹又回归平静,小郎君们不成体统,小娘子们却是一派其乐融融。
第二日,恰好颜女史因家中小侄子生了急病,为看顾侄子便差人来送信停课一天。宝钗吃过早饭,查看过薛蟠前一晚抄的论语,嘱咐香菱紧盯严防找代笔,自己拿了新画的络子样式去寻黛玉。她先往贾母处问过安,一进碧纱橱,紫鹃忙活着奉茶,对着里头高声道:“薛娘子来啦。”
宝钗见紫鹃通报就知黛玉不在外头,便直绕过屏风,直接进了里间。甫进门,却见黛玉双手放在膝上,端坐在床沿边上冲她微笑,宝钗瞧她笑得乖巧反而感觉行迹甚是可疑。
正巧,她近日有总结出个一个黛玉的行动规律,每次不利于身子健康的事,比如偷偷背着她食了零嘴或者做了饭后偷懒不愿走动,就会顶着一张格外乖巧的笑脸。不过,黛玉本人似乎尚未察觉这个习惯,按此规律推测,十有**是准的。
初见时,黛玉状似弱柳扶风,看上去是养在深闺标准大家千金,等两人相处再久一点,她惊讶这位林妹妹的学识,才思敏捷颇有辩才,知她天性敏感却是个不服输性子,嘴上不太饶人。因为和宝玉打小养在一处,时常能和宝玉起因为小事拌嘴、起口角,然宝玉对众姐妹从来是哄着劝着伏低做小惯了的,并不在意这些,在下人们跟前却落了个林小娘好使小性儿的名声,好在林小娘自己也不是很在意这些与她公侯贵女身份不太相称的看法。
不过这也是颦儿的可爱之处就是了。宝钗眼中闪过一丝愉悦,有那么点偏心眼地想,她将手里的络子放在一旁,同黛玉一样在床沿边坐了,盯着黛玉看了又看,便笑道:“颦儿,待会我要是需审你,可得想好再答。”
黛玉美目流转,想着自己听到紫鹃通报的时已把东西藏好,镇定自若笑笑:“薛大娘子今儿疯了,我有什么可审?好好的,怎地突然端起姐姐谱儿,莫不是想故意捏我的错儿。”
宝钗一挑眉,紫鹃刚刚声音都快喊劈叉了,定是在通风报信,她略略一想,手就伸到床沿底下摸索了一下,搜出来几册书,躲开上前来抢的黛玉,看了书名,脸色一变,眼中愉悦之色也褪了,随意翻了翻书卷,便置于案上。
宝钗神情有些严肃:“好个不出闺门的世家千金,在我跟前装憨作甚,自个儿从实说来。”
黛玉见露馅如此之快,不觉涨红着小脸,上来搂着宝钗,小声道:“好姐姐,我原是不知道,宝玉给我随便带的,你既教给我了,我下次便不看了。”
宝钗拿她装乖巧的样子没办法,然而这件事可大可小亦可无,好在只是被她发现,只得硬着心肠故意道:“我也不知道,书名看着怪生僻,还得请教颦儿。”
黛玉娇声道:“好姐姐,你别说与旁人,以后不看这种书了。”
紫鹃像是算好了时间插话似的,幽幽叹气:“您可要好好替我念叨下,小娘这两日天天子时后才睡,我倒是不怕累等着使唤,只是这身子好容易不咳了,哪经得住这般消磨。”黛玉闻言不住地拿眼瞪紫鹃。
宝钗见她羞得满脸飞红,嘴上也不逞强了,让紫鹃下去忙自己的事,也不再往下追问,但有些话还是得讲,就拉着黛玉的手,款款道:“你是知道的,我也是个淘气的。从小七八岁上,也够个人缠的。我们家也算是个读书人家,祖父手里也爱藏书。先时人口多,姊妹弟兄都在一处,都怕看正经书,这‘离魂’‘古镜’之类的,反倒无所不有。他们是偷背着我们看,我们却也偷背着他们看。后来大人知道了,打的打,骂的骂,烧的烧,才丢开了。读书不明理,尚且不如不读书的好,如今这世道,男人们读书若是明理,考取功名,辅国治民,这便好了,只是如今的少见这样的人,读了书,倒更坏了。这是书误了他,可惜他也把书糟蹋了。与其误国误民,竟不如耕种买卖,倒没有什么大害处。而我们既认得了字,拣那正经的看也罢了,最怕见了些杂书,移了性情,就不可救了。”
宝钗博学多闻,平日里极少在黛玉面前摆出正儿八经讲理的样子,方才一大段话,隐含的劝导意,推己及人讲得真诚,黛玉听得心下一暖。
她看那些书,是冲着那些天马行空的巧思。宝玉说带给她都是时下最流行的话本子,她乍一看觉得新奇,忍不住挑灯夜读,如今给她琢磨出来个话本子的套子。
譬如那离魂记,讲的是清河张娘子与太原王郎君私奔之事,张娘子魂魄离体,一个相思成疾卧床不起多年,一个半夜私奔生了儿子,待生了儿子的那个回乡,两个张娘子居然合二为一,才得了个终成眷属的圆满结局。
左不过是佳人遇才子,佳人通文知礼,无所不晓,见了一个清俊的男人,不管是亲是友,便想起终身大事来,佳人的耶娘必然是反对的,于是佳人将耶娘也忘了,书礼也忘了,就奔着和男人野合(尔后必定生的儿子)去了。
且不说这些书上凡有这样的事,就只娘子带一个婢女,士族千金身边时刻跟着奶娘婢女侍候,想夜奔怕真得一魂分作两人,单就离魂记所言,王郎分明是个不敢争取只逃跑的青梅竹马,哪里值得张娘子如红拂女般夜奔。
她听出宝钗的弦外之音、爱护之意,顺势缠上宝钗的手臂,期期艾艾地瞅着宝钗:“那,宝姐姐由可否帮我挑一些……最近看诗,听说上官侍郎新的诗文集子很是受欢迎,举子们都争相抢阅,应算不得杂书。”
宝钗当然猜到举子研读她的诗集都有自己的小九九,上官侍郎已在殿试论道,正经主持科举还会远吗。只是这些与黛玉没什么关系,宝钗哭笑不得, “同你说正经的,我方才说了那么多,你可听进去了?”
“宝姐姐的心意,我记下了,然我之心性岂是区区几册话本子可移的。”黛玉正色了一会,复又嘟囔,“我觉得我能写得比那些好。”
这话说得清醒,宝钗提起来的心略略放下,又被那句“我觉得我能写得比那些好”搞得哭笑不得,忍不住伸手掐她粉嫩小脸:“满嘴胡话,你还研究起来了,我可不帮你夹带,助纣为虐。”又忍不住道,“你有宝玉帮你夹带,寻我作甚苦力。”
黛玉一听宝钗又是“宝玉”又是“夹带”的,心里有一丝甜,又急地摇晃着宝钗的胳膊:“好姐姐,以后我一定不熬夜看书了。找宝玉帮忙,那是我见你平日忙的事多辛苦,宝玉又是个闲的,才使唤他去……”
黛玉见宝钗看她的样子满眼含笑,并无责怪之意,说着说着头垂了下去,脸颊愈发红润,嘴里讷讷着,便要把手从宝钗胳膊上拿开,宝钗却拍了拍她的手背:“我再怎么忙也不能亏待了林妹妹。”黛玉抬头对上含笑的秋水剪瞳,似是撞进霜染的晚秋山林,不觉垂了头。
“你知道的,上官侍郎的诗集可不好买,特别是侍郎奉特旨殿试评策论,一人驳倒一众新科进士后,考功名之人更卖力研究侍郎的诗集了,方便有朝一日行卷投其所好。”宝钗话头一转,又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所以,钱倒是其次,颦儿想想怎么谢我便是。”
两人正说着话,忽见紫鹃引着李纨的婢子进来说:“我们娘子请二位小娘商议要紧的事。咱们府上的小娘们、史小娘、宝二爷都在那里等着呢。”
这史家小娘子名为史湘云,是忠靖侯府史家当家的侄女,贾老太君娘家侄孙女,史家驻守漠北,虽然同王家一样武将起家,列侯多代,对子孙识文断字方面却格外看重。受近年来风气开化影响,到了史湘云这代,不分男女皆要会些马背上的功夫,故史小娘虽是女儿家,却也文有诗才武有拳脚。只是虽系将侯之后,却父母早亡,打小养在叔婶身边,亦无同龄兄弟姐妹,贾老夫人怜爱娘家孤女,便时常接了她来贾府小住,同众姐妹一起玩笑、松泛。
黛玉深深地看了眼宝钗:“前个儿说要接她过来小住,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宝钗道:“也不知湘云妹妹又怎么淘气了,一来就劳得大嫂子劳师动众商议要紧事。”
两人到了李纨处,见李纨、迎春、探春、宝玉都在院子里,独不见惜春和史湘云。李纨见了她们两个,先笑道:“可把你们盼来了,有桩事需得两位妹妹帮忙劝了。”
宝钗笑道:“云丫头又和谁闹了,放着就好,不用劝,上次和颦儿闹得惊天动地没人管,不也自个儿好了。”
黛玉冲她瞪眼:“谁要和她闹了,分明她自个儿话都说不清咬舌子不让人说。”
宝玉插话笑道:“你闹她咬舌子,学惯了,往后连你都咬起来呢。”
正说着,听探春笑着打招呼:“宝姐姐、林姐姐、二兄,快来瞧瞧,这是哪家的俊俏小子。”
三人望去,只见史湘云掀帘而出,着一身团领男子胡服,腰系墨色郭洛带,足蹬鹿皮小靴,越显得蜂腰猿背,鹤势螂形,猛一瞧,活像是宝玉换了个装扮。
宝钗笑问:“云妹妹怎么突然穿成这样?”
李纨在一旁笑弯了腰:“快别提了,姐妹几个在踢毽子玩儿,不知哪位脚力足,毽子踢上树了,挂在树枝上弄不下来,云丫头上窜下跳想法子都不成,本来差个小厮爬上去取便好,四丫头偏说云丫头爬不上去才取不下来,云丫头偏偏较真换了身衣裳非得自己爬上去取才罢休!”
“可不是,劝不听,那树虽不算很高,也着实把我们吓得不轻,底下婢子们站了一地,连被褥都铺出来了,就怕云妹妹摔下来。”探春也笑说。
史湘云冲探春吐了吐舌,走到三人跟前笑道:“宝姐姐、林姐姐、二哥哥你们天天一处玩,我好容易来了,也不理我一理,改天我就和三姐姐打马球去,不理你们了!”
林黛玉笑道:“偏是咬舌子爱说话,连这二哥哥也叫不出来,只是爱阿兄爱阿兄的。回来赶围棋儿,又该着你闹‘幺爱三四五’了。”
宝玉眼见火烧到自己,试图叉开话题:“云妹妹,你和三妹妹何时去打球,我们去给你助阵!”
史湘云嫌弃地冲他摆手:“二哥哥,你那点子马上功夫不够我玩。宝姐姐嘛,打马球还是罢了。至于林姐姐,她这辈子也不会想尝试骑马。”三两句打发掉他,话头又对黛玉,“哼,我这一辈子自然比不上你伶牙俐齿,我只保佑你同我上次说的那样,得一个咬舌的林姐夫,时时刻刻让你听‘爱’、‘厄’去。阿弥陀佛,那才叫一出好戏!”
“你又开始说胡话,看我不撕你的嘴。”黛玉作势要去拧湘云。史湘云侧身一闪便大笑跑开:“四妹妹输了美人图给我,林姐姐你若追不上我,要输些什么?”
惜春正一脸不情不愿从里屋出来,听到自己又被史湘云提起丢脸事,嘴翘得可以挂油壶,身后的贴身婢子入画捧着笔墨纸砚抿嘴偷笑。惜春大步上前冲史湘云嚷道:“是是是,我输给你了,愿赌服输,美人图我画就是,只是输你一次,值得这么挂在嘴上惦记!”
宝钗见黛玉要去追湘云,一手忙拉住她,一边问湘云:“四妹妹为何要画美人图?”湘云站得离黛玉远远,却也不忘插话:“她说我取不下来那毽子,我就和她打赌,如果我取下来了,她就给各位姐妹一人画一幅美人图。”
李纨笑道:“我请你们来,本想若是四丫头不愿,请你们劝云丫头改了赌注,若是四丫头应了,正巧姐妹们都在,就商定商定这美人图如何画,给四丫头多长的时间。”
黛玉被宝钗拉着,不好再去追湘云,便懒得理会,接话道:“若是不复杂工笔画一周便可,如今要画人,画人又得少不了画些花草树木陪衬,我们人又多,论理,一年也不多,只是又要研墨,又要蘸笔,又要铺纸,又要着颜色,又要——”
刚说到这里,众人知道她是取笑惜春,便都笑问:“还要怎样?”黛玉也自己掌不住笑道:“又要照着这样儿慢慢画,可不得一年半载的工夫!”
“又要照着这个慢慢画,”宝钗听出个中意思,忍不住笑道,“这后一句最妙。有些笑话儿虽然可笑,回想是没味的。你们细想颦儿这几句话,虽是淡淡的,回想却有滋味。”
惜春恼道:“都是宝姐姐捧得她越发得意,这会拿我也取笑。”
惜春和湘云打赌,原是见她衫裙轻纱定是不会自己爬树去取,才想激她玩儿,不想湘云和探春之前约好打马球,正好带了胡服,当下就换上衣服爬上树取了下来,惜春输了个彻底,可谓搬石头砸自己脚,呜呼哀哉。
发展出了出人意料的局面,众人意在玩乐,自是一派欢声笑语热闹的氛围,免不得跟着逗弄最小的妹妹。宝钗知道惜春年纪小画技尚且稚嫩,心气却不小,便插入众人的调笑:“我有一句公道话,你们听听。四妹妹虽会画,不过是几笔写意。虽是画人,离了景也是不行的,你们看这园子、这景——”
她握着的扇子沿着园中石木阁楼的轮廓简单游走,好似描摹一般:“府上山石树木,楼阁房屋本就繁多,一幅好画需得分主分宾,增减适度,藏露得当,若是依原样拓贴未免太无诚意。再者,人物画缺不得细节,衣摺裙带,手指足步全是功夫,一笔不细,肿手跏脚,染脸撕发的,虽是我们闺中玩闹,却也不雅。颦儿的话虽是玩笑,却也有两分道理,四妹妹想画成,必然得下点苦功夫仔细打磨。依我看,给她半年的时间,再派了宝兄弟帮着。”
一旁的宝玉欲张嘴说些什么,宝钗摇了摇扇子冲他说:“——并不是让你教她画,那就更误了事。为的是四妹妹若有拿不定的,宝兄弟拿出去帮着问问几个会画的,如此就容易得多。”
宝玉听了,忙不迭点头:“我正有两位好友,一位擅工细楼台,一位画美人是绝技。家里画画的笔墨纸砚和颜料都有现成,待会就让人给四妹妹添些。”说着就叫来一个小婢女,要吩咐下去。
宝钗忙叫住他:“我说你是无事忙,才说了一声你就要动手,需要哪些物件还没商议。”
宝玉道:“家中有现成的排笔和雪浪纸,颜色也有赭石、广花、藤黄、胭脂之类,想来该是够了。”
“我说你不中用,哪里只是这些,”宝钗摇头,“先不说雪浪纸写字画画虽好,托墨却容易洇散开,作画若是紧凑了,对画不好,纸也可惜。那些青绿颜色、泥金泥银也得另配。化胶、出胶、洗笔的风炉子没有,你们用的碟子不全,笔也不全,都得从新再弄一份才好。”
宝玉听了一番,怕记不清楚,忙就着入画备好的笔墨纸砚说道:“好姐姐,你从头说一遍,我记下来。”
宝钗应了声好便一一道来画画所需的器具,大到排笔、毫笔、颜色种类,小到碗碟尺寸、生姜酱料份量,可谓详细之极。
她讲得事无巨细,黛玉却没头没尾地插了句:“还要铁锅一口,锅铲一个。”
宝钗疑惑道:“妹妹要这作什么?”
黛玉笑道:“你要生姜和酱这些作料,我替你要口锅来,好炒颜色吃。”
姊妹们听了都笑起来,宝钗耐心解释道:“那粗色碟子兴许得上火烤。不事先拿姜汁和酱抹在底上烤过,经了火是会炸的。”
众人听说都道是“原来如此”。
黛玉又看了一回单子,笑着拉探春悄悄道:“你瞧瞧,画个画儿,又要这些水缸箱子来了。想必她糊涂了,把嫁妆单子也写上了。”
探春看众人闹了半天,嗳了一声,也憋不住笑:“宝姐姐,你还不拧她的嘴!你问问她编排你的话。”
宝钗见她言行调皮,跟着笑闹:“不用问,狗嘴里还有象牙不成!”一面说,一面按住黛玉的手,便要拧她的脸。
黛玉笑着闪躲,忙央告道:“好姐姐,饶了我罢!颦儿年纪小,只知说,不知道轻重,作姐姐的教教我。姐姐不饶我,我还能求谁去!”
众人不知话内有因,都笑道:“说得好可怜见的。连我们瞧了了心软,饶了她吧。”
宝钗原是和她开玩笑,忽听她又拉址上前番说她胡看杂书的话,心一软,便不再闹她。
黛玉反过来挽着宝钗笑道:“到底是姐姐。要是我,再不饶人的。”
“那是,要换作林姐姐,当然是不饶人的。”湘云依旧站得远远的不肯近身,嘴上却是不停。
“待会可是要商量这画如何画,若是你今天就站在那不过来,任由我们随意安排你,我就服你。”黛玉不甘示弱回嘴道。
宝钗一拉黛玉的手,温言道:“好啦,看在我的份上,别逗云妹妹了。”
黛玉把头一扭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宝钗招手让湘云过来,见她折腾半天衣襟有些凌乱,便伸手替她理了理。湘云年纪虽小,却身材修长,宝钗长她几岁,相比之下反倒是身量较小那个,现下换了打马球的男装,倒有几分俊逸。
黛玉见宝钗替湘云打理衣襟神情温柔,略微红了脸,有一番娇羞女儿模样,宝玉不由得看愣了,正自胡想,只听见宝钗对宝玉说:“写完了,你就抽空回老夫人去。若家里有的就罢,若没有的就拿些钱去买了来,我帮着你们配。”
宝玉听话地收了单子,和大家讨论起来各人要用什么景。
众人讨论得投入,黛玉悄悄附耳对宝钗说道:“宝姐姐对笔墨花费知之过详,大家伙儿对作画不过凑个趣,哪会对价钱几何感兴趣,”她顿了顿又道,“宝姐姐讲与我一人知便好,说与他人,恐多生闲言。”
宝钗怔了一瞬,眼中随即浮起恍然之色。薛家各类商肆繁多,祖上文人出身,对笔墨纸砚、画具颜料之类的营生有所偏好,这会她聊得兴起,带出了些买卖里谈价议价的话头,若是不打断,她可能乘着兴头就要说起这些画具颜料的价格了,颦儿习惯听她讲,对其他于生长在侯门贵家的闺阁女儿却显得唐突。
黛玉不愿她日后被闲话便出言转移话题,宝钗心尖熨烫,泛起阵阵怜爱:“众人爱你伶俐,却难知你的贴心。刚才闹了那么久,发鬟都乱了,我替你把头发拢一拢。”
黛玉转过身去,宝钗用手拢上去,触摸之下觉得黛玉的发丝比绢肆里上好的丝绸还细腻,林家妹妹还未及总角,已如亭亭出水的芙蓉花般娇嫩,不知再长大些会变得如何更灼眼?
她捞起黛玉不听话搭帔帛,帮她绕在肩背上,长薄的绫罗两端整齐地悬胸前,黛玉仰着小脸向她天真烂漫一笑,她在心里却想着,湘云虽是胡话,却也不知何人有此荣幸。
注释:
1.离魂:即唐传奇《离魂记》,唐代作家陈玄祐创作的传奇,讲述了清河张倩娘与太原王宙私奔的故事。
2.古镜:即《古镜记》,隋末王度创作的志怪小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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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默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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