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无话,室内静谧,两人各想各的。
洛瑜屏着心神,飞快给他上完药,心里终于舒出一口气,而后又叮嘱道:“明早上值前,我再给夫君上一次药。”
祁凛彻没有应声,看着她起身把药瓶放回小药箱里,看着她净手拭干。在她看过来时,他才道:“我还未沐浴。”
“……哎呀!我给忘了!夫君怎么不早说。”洛瑜面露懊恼地走过来,想了想道:“夫君一会儿沐浴时,只洗身子不洗脖子就好了!”
祁凛彻:“……”
他欲言又止地定定看了她一眼。
洛瑜被他这一眼看得心里发毛,赶忙唤云萝进来备热水,自个儿先进去沐浴了。她本就生得雪白柔腻,因着昨晚他那番折腾,身上各处痕迹在热水氤氲下显得更暧昧了,云萝在一旁低着头脸都臊红了,悄声道:“三爷也太凶猛了些,娘子疼吗?待娘子沐浴完,奴婢给娘子擦上药吧?”
温热的水流缓缓淌过洛瑜的身子,她脸皮薄,听了云萝这话,一丝红晕立时爬上了面颊,染得一片绯红。她湿润的浓睫轻轻眨了眨,不好意思让云萝替她上药,便说不必了。
她的手在热水下轻轻抚过腿上的青瘀,转瞬间忽而想起在书房,祁凛彻把她从书桌上抱下来时,问她“疼不疼”,她这会儿才恍然想明白过来,原来他问的是她身上的伤……
热水好像沸腾了似的,烧得她整个人晕乎滚烫,连心跳都怦怦地仿佛要从胸腔里直蹦出来。
洛瑜赶紧把脑海中不宜的画面甩走,也顾不得好好擦洗身子,三两下敷衍了事,着急穿上了衣裳,好把身上七七八八凌乱的吻痕和掐痕遮住。
到了外间,没见着祁凛彻的人,问了小厮才知,他又去了书房。
是在处理公事吗?
洛瑜重新揣上袖炉,云萝给她披上斗篷后,她一边往书房走,一边心里思忖着,明儿得空了,给四郎重新寻个空屋作书房用,不然有祁凛彻在,四郎哪儿还敢进那间书房半步。
敲门后,里头传来一声低沉的“进来便是”,洛瑜推开房门,探进一个脑袋,并没有要进屋去的意思,说道:“夫君,我担心祖母的病情,今儿想过去陪着祖母睡。”
靠在圈椅背上的人闻言直起身子,放下了手中的书卷,沉沉漆眸朝她望过来,这眼神锐利锋芒似有穿透力,洛瑜不由得把门缝阖小了些,见他不说话,她边说着“那我就去明善堂啦”,边快速关上了房门。
刚转身迈出一步,房内有脚步声渐近,接着房门再次被打开。
洛瑜惊诧地回过身,仰头看着他问道:“夫君……有话要说吗?”
两人隔着一道门,她站在外头,他立在屋内逆着书房内的火光,身影高大如山,阔肩蜂腰,气势凌厉。
下了一夜一日的雨此时稍稍止歇,夜风寒凉,廊檐下菱角灯的光影恰到好处地投在她清凌剔透的眸底,闪着粼粼烁烁的星子。
祁凛彻的视线从她仰起的一张柔婉娇艳的芙蓉面上掠过,走出来阖上门,道:“我送你。”
洛瑜摆手:“不必了,夫君继续忙吧,我一个人过去就成。”
她退一步,他进一步。
洛瑜看着站在面前半步之遥的人,他身形挺拔如劲松,无形中透着一股不容人质疑的强大气场,她立即把拒绝的话咽了下去。
一左一右两个人影往前走着,雨水浸湿的地砖上裹着一层寒汽。祁凛彻偏头看她,她一手掖着袖炉,一手捉着毛茸茸的斗篷边角,垂着头仔细地避开积水。
他停下步子,洛瑜也跟着顿住,目露疑惑地看着他,祁凛彻忍不住轻叹口气,替她拢紧斗篷领子,慢慢俯身把她拦腰抱起。
“嗳——”洛瑜惊呼一声,手中的袖炉险些挥甩出去。
洛瑜被他稳稳抱在怀里,仰着小脸瞧着他坚毅的下颌,小声问道:“夫君是嫌我走得慢么?”
祁凛彻没有回答,洛瑜只当他是默认了,又小声嘀咕着:“夫君迈一步能抵我两步,我自是不能与你比,走得慢可不能赖我啊……”
听她一阵嘟哝,祁凛彻无奈道:“没嫌你。”
洛瑜忽然记起四郎那会儿从书房跑来了明善堂,怕他一会儿见了祁凛彻又该四处躲了,便伸出指尖悄悄点了点祁凛彻的胸膛,说:“夫君,一会儿在明善堂前廊把我放下吧。”
“嗯。”祁凛彻没有多问为什么。
雨水净涤过后空气清新,翠绿勃郁的树梢上躺着欲坠不坠的露珠儿,近明善堂,四周静寂,无有人声。
洛瑜从他怀里下来,说到了,“多谢夫君。夫君还回书房吗?早些歇息哦。”昨晚两人刚做了那种事儿,此话方一说出口,洛瑜竟有种弃夫外宿的心虚感。
她抿抿唇角,见他站着未动,自己只好往明善堂内堂走去,朝前走了几步后,一回头,见他仍旧立在原地,她歪歪头看向他,“夫君?”
“进去吧。”
“哦。”
洛瑜也就不再多想,举步往里行去了,将要走至廊檐拐角处时,她余光看到远处那抹颀长的人影才转身离开。
余嬷嬷见她又过来了,一边帮着她解下斗篷一边絮絮道:“四郎刚刚还在念叨娘子和三爷呢,后脚儿娘子就来了。娘子不必担心,老夫人无恙,有老奴伺候着,娘子回熙止院歇着去便是。明儿老夫人醒来,看到娘子又像从前那般守着她睡,心里指不定多心疼儿呢。”
“嬷嬷,我省的,”洛瑜轻声说,“可我想挨着祖母睡呢。”
余嬷嬷慈祥地笑了,“你这孩子长不大似的。”
洛瑜含笑应了,轻步往内室去。
初来侯府时,卫老夫人念及旧情,处处护着她。这些年来,洛瑜时时伴在卫老夫人跟前儿,夜里也爱跟她挤在一处睡,依恋地搂着卫老夫人软和温暖的胳臂,很踏实很心安。
她悄悄地上了床榻,替卫老夫人把了把脉,才放下心来,挨着躺下了。
听着耳边卫老夫人匀长的呼吸声,洛瑜忽然生出一丝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嫁到别家高门深宅,否则婚后再想回侯府看望一眼,哪儿还能如眼下这般轻松;另则庆幸的是,祁凛彻虽然在外人看来凶煞得很,冷情肃然,但品行端直,既不酗酒更无其他不良嗜好,又有一门稳定的差事,对她这个强塞的妻子也没有冷眼相斥,她已万分知足。
思绪千缕,最后也不知是几时睡过去的。
*
接连几日,秋雨仍是时落时歇,但卫老夫人的病症已然好多了。洛瑜待在明善堂内,服侍卫老夫人喝过药后,替她轻轻揉起了腿。
卫老夫人拉她不住,只能由了她去,无奈笑道:“你这孩子,倒还赖在祖母这儿不走了,明儿个三郎怕是要对祖母有意见了。”
“祖母哪里话,夫君才不敢有意见呢,他也盼着您身子快快好起来。”
“瞧你,”卫老夫人靠在引枕上,笑呵呵道:“开始替三郎说好话来哄祖母开心了。”
洛瑜知道卫老夫人是在打趣自己,倒也不反驳,看着卫老夫人脸上露出平和慈蔼的笑,她眉眼弯弯地也跟着笑了起来,心里一片柔软。
余嬷嬷从外间进来,说是澄仁药铺来了个小伙计正在熙止院等着呢。卫老夫人闻言,忙朝洛瑜摆摆手,“祖母这儿无需你贴心伺候了,去吧,你去瞧瞧看是不是药铺有急事寻你呢。”
洛瑜应声说好,朝卫老夫人福了福身,往外走去,心里头纳闷,不知药铺出了何事。
雨势暂歇,天光破开一道口子,缕缕金光倾泻下来,连日的阴霾渐渐散去。
马车行至澄仁药铺前,云萝扶着洛瑜下了车,徐掌柜立即迎了上来,边走边说:“三夫人,劳烦您又专程过来一趟。药铺里来了位病人,非要您看病才行,否则就赖在药铺不走了。”
“是何病症?人现下在何处?”
“在东间儿候着呢。病人姓李,叫李元诚,年岁五十有四,病症为胬肉遮目,视物不清。”
洛瑜沉吟片刻道:“许是肝火上炎之故,倒并不棘手。不过,为何指名要我切诊呢?”
徐掌柜笑道:“不知三夫人可还记得上回那位双腿抽筋不止的郭姓病人?他自病好后,先前对您的偏见化为了佩服,有不少来药铺看诊的病人都是听闻了他的话寻过来的。我已耐心解释过,您不常出诊,可这位李元诚却执拗得很……”
说话间,三人到了东间儿,房门半掩,屋里的小伙计见到徐掌柜,忙过来开门引几人进去。
名唤李元诚的病人坐在椅子上,眯眼瞪着几人,下巴抬得高高的,说话时山羊胡子一颤一抖,唉哟喊痛,“徐掌柜,人找来了没啊!”
“来了来了,您且莫急。”
李元诚看不清人,嘴里高声嚷道:“徐掌柜不会是从哪儿找来的顶替大夫吧!我这眼睛要是给她治瞎了……”
徐掌柜连忙打断他的叫嚷:“不会不会!您只管放心。”
云萝在旁伺候着把针灸袋摊开,洛瑜趁着方才病人说话的功夫,已细细望过诊,此人面红嗓音高,舌苔薄黄,双眼红肿,翳障遮目。她心里有了底,接过云萝递过来的银针,利落地在病人太冲穴双侧点刺,见血方收。
徐掌柜在旁留意着她的施针法,道:“我本也是想的针刺此穴。”
洛瑜笑道:“是,太冲穴有清肝泄热之效。”然后又对病人说:“您明日再过来一趟,给您再施一次针即可痊愈。”
李元诚仍是眯瞪着眼,“可当真?我听你这声音年轻得很,该不会是连同徐掌柜故意糊弄我这老头子的罢?”
徐掌柜连忙安抚他,保证没有糊弄,又唤来小伙计送病人出去。
洛瑜在药铺内又待了一阵,见没甚么问题后,才准备回府去。
尚是傍晚时分,洛瑜朝街上望了一眼,奇道:“为何这么多人都往东面奔去了?”
药铺里的小伙计笑着与她解释:“三夫人,这会儿正是秋闱放榜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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